如此直白的名字却丝毫不影响祁涟对它们的喜爱,因为扑面而来的辛辣焦香味道,已经刺激地祁涟口舌生津。
客栈里的小二又适时端了一大盆粳米饭进来,“咱们蜀地的菜一定要搭配着米饭一起吃,保证让诸位客官胃口大开。”
雅间里摆了两张桌子,祁涟和左脉之一桌,其余侍卫们则另坐了一桌。
采衣给祁涟盛了一碗米饭,祁涟就挥挥手表示不需要她伺候,让她去隔壁桌用饭。
用过午膳,祁涟因吃得太饱,又在客栈了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他们一行人才在附近的街道上转了转。
到达蜀中,意味着他们离黔州也不算远了,左全如今人虽然还在霓族所居之地,除了赶回雍城同左脉之报信的那汉子,他还派了两人在此处接应他们。
再加上左脉之神神秘秘的其余诸事,整一个下午除了在午睡之后见过他一面,祁涟就一直等到外面的梆子声响起之时,她才见左脉之跨进房门。
祁涟是早就梳洗好躺在床上了,只不过身旁一直无人,她反倒睡得有些不自在了。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还是起来点亮了灯。
“哟!夫人还没睡呢!”左脉之一进门就道。
祁涟穿着一身领口和袖口绣金线的白绫中衣,背靠着靛蓝色织金绣花软枕,右脚翘起放在左脚的膝盖之上,露出两双莹白如玉的小脚来。
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在左脉之眼前晃来晃去,只gou得他心里发痒,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两下。
“哟,左大公子还知道回来呢!不知道外面那个小yao/jing勾了你的魂呢!这么晚了才回来。”也不知怎么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就从她嘴里转了出来。
她这是还没忘记今日午时发生的那回事,等着他回来与他算账呢!
左脉之勾唇浅笑,脱下外衣坐到床边,“今日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就闻见这么大的醋味呢!天地可鉴,我出门可没沾花惹草。”他伸手,“不信你闻闻,这身上可只有汗味。”
祁涟‘噌’地坐起来,鼻子在左脉之身上到处嗅起来,哼哼唧唧似一只喜爱在主人身上打滚的小猫。
左脉之见她那古灵精怪的淘气模样,两只手一下就捧住了祁涟的脸。
“你做什么?”祁涟嚷嚷。
她的脸被祁涟挤得稍微变了形,声音也变了个调子,唇珠凸起更显得红润欲滴,似三月里枝头鲜艳的樱桃。
左脉之俯身,一下就含住了那颗‘樱桃’。
又是一夜春水桃花,红浪翻飞。
第二日祁涟起身之时浑身酸痛,窗柩之上印出太阳透过树枝投射的影子,瞧样子时辰已经不早了。
身旁的枕头早已冰凉,显然左脉之已经起身多时。
不过今日不必赶路,她也就难得地懒怠了一下,抱着床上的长条软枕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
他们在蜀中逗留了三四日功夫,白日里左脉之几乎都是不见人影,可到了晚膳之时他总会出现与祁涟一起用晚膳。
之后继续向西南出发,又过约莫十日的功夫才到了左脉之口中所说的大瀑布,此时已经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不远了。
那瀑布仿佛一条美丽的白色绸缎,从山石之间飘落下来,撞在岩石上。便飞花碎玉般洒满山涧,如烟,如雾,如尘;如散珠喷雾,日光烛之,璀璨夺目。
“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祁涟又一次感受到这世间美景的震撼。
之后一路便不再停留,径直向霓族赶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桃花源
也难怪北地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到南方去呢,就如此难行的道路,车马难过,普通人若是只靠两条腿,想走出黔州都是一种奢望。
而霓族所居之地则更是偏远,他们到了一个叫做苜蓿的镇子之后,就只能将马车先暂存此处,之后的一段路便只能骑马前往。
黔州不仅多高山大川,其间沟壑纵横,稍不注意就有跌落悬崖的危险。
但这里最毒的,还是那些藏在密林深处的蛇虫鼠蚁,它们有着鲜艳的外表,善于在人毫无察觉之时给人致命一击。
好在霓族自远古时期便居住于此,对于分辨和利用这些毒虫有极厉害的能力。有了接应那人带来的驱虫粉,好歹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受到虫子的困扰。
霓族如今所居之地距离最近的镇子苜蓿镇约莫有两天的路程,等到祁涟又翻过一座高山,一条自北向南似一条伤痕贯穿地面的峡谷就这样突然地闯入她的视线。
左右两侧山势陡峭,更悬挂几条银白的长绢,几乎是垂直地落下地面,水流冲击巨石的声响不绝。此处的瀑布虽不如前些日子见过的那般宏大壮阔,可这里几条瀑布却组合出一个仙境似的人间。
中间是一块偌大的山间盆地,农地方正似豆腐块一般整齐地排列在地表之上,其间有三三两两的农人耕种。
农田之间交错的田埂之上种着许多杂色的野花,蜜蜂和蝴蝶交错其间。
原来,这就是霓族如今所居之地,祁涟觉得将此比作桃花源也丝毫不为过。
“当初初入此地之时我们也没有想到,在这十万大山的深处,还有着这样一个宁静美好的地方。”身后左脉之的一个护卫突然开口道。
左脉之眼神平静地扫过眼前所观的一些,淡淡开口,“可惜,如今这样祥和的宁静之下,付出的代价却是霓族几乎灭族的血仇。”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都安静下来。
左脉之紧了紧祁涟的手腕说道,“走吧!”,便率先走下了山路。
祁涟心中则更是不能平静,时隔两世,她终于踏上霓族的土地,只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母妃和启嬷嬷都去了,唯留她一人在这世上。
不过她就快要见到舅舅了。
经历那次几近灭族的惨剧,如今的霓族人对于外来之人十分警惕,一见到这样一群陌生人出现,那些在田间务农的人纷纷拿起手中的农具聚集在一起,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他们说着些本地的方言,几人根本听不懂,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众人对他们的到来极端排斥。
“诸位别急,这是我们家公子和夫人,是来见族长的。”为他们带路的那侍卫立刻出来同他们说道。
“什么公子和夫人,我们都不认识,这里不欢迎外来人,你们快走。”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开口厉声对他们道。
他依然是满脸戒备之色,虽还有浓浓的当地口气,不过说出的话祁涟总算能听懂了。
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如今霓族和当地其他的百姓混居在一起。
与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霓族也开始与这些普通人家通婚,如此这些百姓也逐渐接受他们,甚至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乡亲们一样维护。
且因为族长禄山识文断字,通晓许多道理,再加之霓族族内几人精通医术,如今霓族之人在此地更隐隐有成为领袖的迹象。
不远处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互相追逐嬉闹,看见祁涟他们都好奇地跑了过来,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些都是霓族人与当地百姓结合后生下的孩子,他们皆是黔州当地人的长相,丝毫不像生来就长相出色的霓族人,也没有他们特有的灰色瞳仁。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霓族人在医术、占卜等方面的天分,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这也是为什么霓族不愿意轻易与外族之人通婚的原因,双方结合之后,他们的血脉被稀释,某些独特的能力也就消失了。
双方对峙不过一会儿,对面的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就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逐渐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量很高,穿着一件露出双臂的麻衣,皮肤黝黑,但五官极为俊俏,是一种完全不用于左脉之那样的俊毅。
若说左脉之如同那山顶雪莲般冰霜高洁,这男子就似北地风霜里挺立的白松,孤高坚毅。他眼睛很大,眼瞳似灰水晶一般璀璨夺目,是一位霓族人。
左脉之的属下立刻换上欣喜之色道,“乌达,左全他们在哪里?他们可知道公子已经到了。”
乌达的父母十几年前为了掩护霓族人撤退而双双殒命,后来就被禄山族长养在身边,如今族长身体不好,一直都是由乌达在照顾他。在如今的霓族之内,这青年也有几分威望。
之前他们同左全找到此处时,平日里多是由乌达与他们联系的。
乌达在看清面前的这一行人的样貌之时,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向祁涟,“这位娘子是?为何同我族之人长得如此相似。”
他官话说的极为标准,一点儿都不像一辈子都生活在这西南大山之内的年轻人。
左脉之的这群手下都是他一直带在身边之人,自然见证了祁涟是如何从一个瘦骨伶仃的黄毛丫头长成如今这般仙姿玉色的模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祁涟的身份。
可却无人发现,祁涟垂下的手紧张地揪了揪裙子。
左脉之的眼风不着痕迹地扫过祁涟的脸,轻笑了一下对乌达道,“我夫人出身理县,与霓族并无联系。这位公子,可否先带我们去见禄山族长。”
乌达的视线终于从祁涟脸上收回来,眼神平淡看着左脉之,“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不过一乡野汉而已,叫我乌达就行。左全他们前几日好似在后山发现了什么东西,带着两个族人走了两日了,如今并不在族中。”
“你们跟我来吧!族长已经在等着你们了。”乌达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转身便走。
乌达对乾国人从来就没有好感,刚才开口询问祁涟的身份也是因为他心里好奇,既然他们不愿意说,他也不再深究。
眼看着乌达亲自来接这些人,附近的山民再不阻挡他们,纷纷让开了路。
跟着乌达,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那山洞看着比雍城的城门还要宽大,当中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他们随着乌达进洞的时候,祁涟看到有许多乡民在其中进进出出的。
进了洞之后又别有洞天,里面是个偌大的空间,随着脚下的路越来越高,路旁也建造了了许多木头搭建的房屋。
祁涟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奇特的建筑,因为地势的原因,洞内一点也不潮湿,反而十分干爽,族人们在山洞里搭建居所,一点都不用担心在外风吹日晒。
这种山洞内冬暖夏凉,天然就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不过随着众人越深入,方才密集的木屋反而越来越少,周围也没什么人影了,左脉之皱了眉开口向领路的乌达问道,“乌达,我们不是去见禄山族长吗?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乌达转头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眼里闪过一丝烦躁和不耐,“马上就到了。”
祁涟轻轻拍了拍左脉之的手,越往里走,她反而愈加平静。
按理说他们越发深入山洞,光线应该越发暗才对,可渐渐地,祁涟却觉得头顶的光线突然就亮了起来。
她抬头望去,就见高高的穹顶之上,居然有个一丈多宽的洞口,外面的日光正从那里直直地照射进来,似一道亮眼的光柱投射在洞内。
祁涟随着那光柱落下的方向望去,就见在光柱的底部,有一棵巨大的长得苍翠欲滴的老榕树,树下一片星星点点的紫粉色花朵,树旁还有一栋茅草屋安静地伫立在那处。
这一幕,实在同祁涟幻想过的世外仙人的隐居之所一模一样!没想到她舅舅如今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祁涟正看着前方出神,前面带路的乌达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左脉之,“族长只见你一个人。”
左脉之点头,侧身向左安吩咐了让他们等在此处,不过却拉着祁涟的手,“我的下属们可以留在此处,可在下的夫人要和我一起。”
乌达也没有拒绝他的话,点头转身继续朝前走。
茅草屋外面有一圈竹子扎的篱笆,沿着篱笆同样开着许多粉紫色小花,祁涟心里还有些疑惑,他舅舅看着那样严肃的一个人,却不想还是个这般有情调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花香,祁涟还是第一次见这般花香浓郁的花。
乌达上前挪开用木板拼成的门,前方那茅草屋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循声望去,祁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是那个在抚月楼看见的霓族少年,她在左脉之的口中得知了这少年的名字,玉藻。
两年过去,他的变化很大。
如今的玉藻已经从一个雌雄莫辨的美少年长成了样貌精致的少年,他站在那光柱之下,阳光透过发丝洒在他脸上,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染成了金黄,恍若身上笼罩了一层光晕,将他衬得宛若神人。
他身上的衣饰也很奇怪,里衣看上去光滑如皮肤,却有着鱼鳞的纹理,外面是一件素纱织成的大袖,带着丝神秘感。
乌发披散,眉心之间有着一抹嫣红,正笑容纯净地看着祁涟,“终于又看见你了,姐姐。”
乌达伸手将右手放在左手的肩膀上,恭敬地向玉藻行了个礼,“圣子。”
以为自己听错了,祁涟眨眨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乌达是叫玉藻‘圣子’吗?”
祁涟虽知道霓族有些人生来便有身怀一些独特的能力,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霓族人,所以当初母妃在时,多同她讲的都是她以前在霓族生活的一些细节,对于霓族之内的一些秘辛从未对她讲过。
不过有一点祁涟是知道的,霓族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可以预知未来之人,若这样的能力得到验证,那这人就会成为族内的圣子或圣女,上一代的霓族圣女,正是她的母妃。
当初正是母妃预言了大夏的灭亡,霓妃才会被盛怒之下的祁云崇下令处死。
而现在乌达却叫玉藻“圣子”,那岂不是代表玉藻已经出现了可以预言未来的能力。
祁涟当下震惊,没有发现左脉之脸上闪过的了然神色。
乌达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又向玉藻行了个礼才恭敬地退了下去,丝毫没有理会被留下的两人。
气氛一瞬间静默下来。
“乌达会是未来的族长。”等到乌达和左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那头,玉藻才开口说道。
好像忘记祁涟一直都没有回应自己的话,玉藻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进屋吧!父亲已经在等你们了。”
相比于方才乌达对于玉藻的称呼,如今他嘴里的这句‘父亲’则更让左脉之惊讶。不过他一直都是那宠辱不惊的样子,就算如此还是将那丝疑惑压在心头跟着玉藻进了屋。
虽是在白日,屋内也燃满了烛火,祁涟进门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面一整面的灵位,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了顿,才慢慢地走到那整面的灵位之前。
就见玉藻轻步上前,从香案之上抽出三根香,在燃着的烛火之上点燃,然后就见一缕青烟徐徐上升,缓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玉藻拿着香三作揖,才神色郑重地将香插在摆着的香炉之中,“这些都是霓族仙逝的诸位族长,还有在十三年前在灭族之祸中为了掩护族人而牺牲的族人。”
祁涟放开了与左脉之相握的手,上前同玉藻一样上了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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