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逸舟哼哼唧唧,春风满面:“运动的男人,真是荷尔蒙爆棚,啧啧啧——”
“呦~荷尔蒙爆棚啊……”靳书语挑眉,脸上绽开一抹坏笑,“跟咱说说,到几垒了?”
杭逸舟伸出食指,高深莫测地摆了摆:“一垒都没有,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
靳书语目瞪口呆:“这可真新鲜,一垒都没有,就把你勾成这样?上次看到你三句话不离人的德性,还是高中暗恋隔壁班那个竹竿精的时候。到底何方神圣啊,能让博览群英的走肾派代表杭大经理,也重拾少女心动体验?”
杭逸舟惬意翻身,开屏的头发丝浸满愉悦:“是一个又帅又乖的小学霸。”
“学霸?”靳书语先是微怔,随即吃惊后仰,挤出脸蛋上双层下巴,“杭逸舟,你不会堕落到去哄骗未成年了吧?我鄙视你啊!”
“成年啦!”杭逸舟翻了个白眼,“你上次见过!你那‘世另我’知音邓媛小妹妹的哥哥!”
“奥……有点印象。小伙子是挺帅,怪不得你五迷三道的。”
“我怎么就五迷三道了?”杭逸舟一个鲤鱼打挺,盘腿坐直,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我很理智好嘛!我只是释放一下都市男女正常的情感需求,点到即止。就算里面有个人泥足深陷,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我!”
靳书语挤眉弄眼,语气意味深长:“舟舟啊,当心些吧~言情网文里写,阅历无数的情场浪子,一般都是被傻白甜搞定的。”
杭逸舟叹气:“靳博士,你好像把性别弄反了。”
靳博士无谓摊手:“原理都一样,这个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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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杭女士并没把她发小的嘱咐放在心上。
事实上,残存的道德感使她最近越发克制,已经开始有意识避免与邓熙明的肢体接触。
女流氓遇上真君子,多少有点自惭形秽。她每次看着大高个儿面红耳赤,都觉得自己是调戏唐僧的“蜘蛛精”。
客观来说,她跟邓熙明并不合适。
那套“都市男女情感需求释放理论”,用在她众多好聚好散的露水情缘上或许没问题,可邓熙明……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与其进一步最后落个双方尴尬,不如退回普通朋友。南城虽大,能交到这样三观相合的朋友亦是十分不易,她打心底里,很珍惜他们的奇妙缘分。
因此,在调整情感基调之后,“蜘蛛精”渐渐收起她漫天撩人的蛛网。
首先要解决的,当然是每日互道晚安。
杭逸舟单方面取消了这一暧昧举止,日常表情包也从拉着公主裙的可爱少女,逐步转变为与靳书语交流使用的同款猫猫狗狗。
在她第一次用“拜拜”代替“晚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对面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句,“晚安”。
嘶,怎么好像还有点残忍呢?
她脑补出邓熙明握着手机的失落表情,竟然罕见地心脏一抽。
杭逸舟抿了抿嘴,在心中默念三遍:姐都是为你好……
之后,每当她兴冲冲想要分享给他链接或图片,又把打好的字一个个删掉时,都要对自己将上面那句话重复一遍。
一来二去,跟他聊天的快乐竟消磨大半,反而把自己整郁闷了。
杭逸舟不知道,邓熙明到底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里领会了多少。他只是固执地、一日不落地,坚持跟她说晚安。
唐僧很执着,蜘蛛精很为难。
五月,就在这攻守转换中悄然流逝。
从前小心翼翼的男人,遇冷不退反进;从前胆大妄为的女人,这会儿一撩就怂。
杭女士在这段令人头疼的关系里,总结出了新名言:
最难处理的感情,不是快刀斩乱麻的烂桃花,而是强行将一朵已经萌了意的桃花,转培为四季常青的绿竹。
靳书语听完,笑到捶床:“桃花能培育成绿竹?今年诺贝尔生物学奖没你我不服。”
执着的唐僧,在5月31号这天早上,发来了新邀约:
「明天是周六,有空吗?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杭逸舟掐指一算,根据“约三次去一次礼貌暗示法则”,她之前已经拒绝两次了,这回答应他……大概也不要紧?
「好,去哪里吃?」
可惜,天公不作美,傍晚即将下班时,“王啰嗦”来了。
“逸舟啊,帮帮忙帮帮忙——”
“王啰嗦”一脸哀求:“杜金峰终于松口了,说再过最后一遍合同就签约,点名让你明天带着最终版的合同去跟他吃饭。”
“签约这事,好像不归我管啊……”
杭逸舟已经答应了邓熙明,突然跟她说明天共进午餐的人要从小帅哥换成大秃顶,不由下意识推拒。
“我知道我知道——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不好。求你了杭姐,真不能让他再压价了,赶紧一锤定音大家也都放心不是?”
“王啰嗦”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多年情分讲到公司存亡,喋喋不休。杭逸舟被他吵得脑壳疼,终于被迫投降:
“去,我去。饭店定了吗?”
“定了定了,是海边的一家西餐厅,地址我现在发你。”
杭逸舟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新地址,以及它下面,对话框停留在邓熙明回复的“不见不散”,心头笼上一股烦闷。
她长叹一口气,无奈地重新点进邓熙明头像,编辑出长长一段话来表达她一百二十分想跟他吃饭的真诚心情。
末了,还连发了三个不同表情的“对不起”。
只是这一次,足足等了半小时,才收到一句:
「嗯,我知道了。」
***章末小剧场***
大洋彼岸的邓女士,最近被堂哥抓壮丁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那在长辈眼中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优秀“灯塔”哥哥,有一天也会需要她来指点迷津。
“姐弟恋啊,在咱们这个文化群体中,毕竟还是较为小众的选择。”邓媛打着哈欠给她哥分析,“逸舟姐这样对你,其实反而说明她是个好人。”
“你说反了吧?”邓熙明一脸郁郁,“应该是她马上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No No No——我本来更担心,她随随便便就答应你了,那不是明显玩玩不当真吗?”
邓媛语重心长地劝:“哥,你说你的初恋,要是被人家对方当玩玩,等分手那天,你还不得以26岁高龄解锁人生第一次断片儿?”
邓熙明脖子一梗:“所以呢?我该谢谢她善解人意,然后配合地让这段感情未见天日就无疾而终?”
邓媛翘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博士啊,一句话能用三个成语!”
蹩脚笑话完全没起作用,邓熙明的忧郁,已经快要漫过亚欧大陆了。
邓媛无奈叹气:“那你要是真不甘心,就去表白咯。”
“表白?”邓熙明微微抬头,似乎来了精神。
邓媛捏了捏眉心,一脸视死如归:
“去吧少年!飞蛾扑火,烧死也得听见个响声才行。好人卡加借酒浇愁,一次性管够,也算长痛不如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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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媛碎碎念:哥啊,我给你准备了存在家里两年多的好酒,让我爸送你宿舍去了。看在你从小到大疼妹妹的份上,都喝了吧。男人嘛,总要被女神拒绝几次才能长大的,虽然你这把年纪才第一次被拒,有点丢人……咳咳,总之,妹妹永远在背后默默支持你!
第7章 今天儿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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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对小学生来说,有些幼稚,对成年人来说,刚好。
杜金峰选的这家西餐厅,坐落于海岸边黄金位置。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带来极佳佐餐风景,举目远眺,晴朗艳阳下一片湛蓝海面,洒金般熠熠生辉。
然而,再好的风景,若是气氛不对,也只会让人感到无福消受。四周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使得杭逸舟从踏进这家餐厅开始,浑身都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在服务员端上来一杯色泽鲜亮的玫瑰特调时,达到了顶点。
秃顶的男人腆肚坐得舒服,泛着油光的脸上挤出一个荡漾的笑容,以及数条肉皮褶子:
“杭经理,专门给你点的。”
真是不能更标准的中年猥琐油腻相啊。
杭逸舟切牛排的动作逐渐放缓,嘴角勾起一丝戏谑:
“杜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太太,似乎刚出月子。”
杜金峰挪动他“雄伟”的身躯微微向前,脸上笑意不减:
“南城这天儿啊,最近是越来越热了。小家碧玉,天冷的时候用来暖心窝子确实不错。但你知道,人的口味很多样。夏天,我一般更喜欢明艳大方的。”
刀叉放回餐布,落桌无声。杭逸舟动了动桌下双腿,避开了来自对面的触碰,眸色渐深。
杜金峰并未对她的回避有任何反应,伸手将桌上的玫瑰特调往前推了推:
“杭经理不尝尝吗?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鸡尾酒,你看,差不多每桌都有一杯。”
他环视一圈,笑容玩味:“多有意思,情人节、白色情人节、520、七夕……这么多契机还不够,现在连儿童节,也得过成吃饭送礼开房一条龙的特殊日子。女人想要礼物,总能有很多理由。不过,成功的男人,其实非常愿意把钱花在他想花的人身上。”
刚刚被她躲开的腿,再次蹭了上来。杜金峰手指敲着高脚杯底座,肆意享受围猎的快感:
“一杯酒算什么,杭经理如果喜欢,我们一会儿,还可以去隔壁商场逛逛。包、鞋、首饰,随你挑。”
浅灰色高跟鞋缩回座位下方,连带着纤细修长的小腿也彻底躲出男人可触碰范围。杭逸舟视线掠过粘了玫瑰花瓣和白砂糖的精致杯身,与杜金峰直直相接:
“抱歉,我有胃病,正在吃药。我的医生特别嘱咐我,滴酒不能沾。”
敲击玻璃底座的手指一滞,杜金峰与她对视半刻,笑容微凝:
“杭经理,就这么不给面子?”
杭逸舟勾唇:“杜总是做大生意的人,强人所难,怪没意思的。”
男人沉重的身躯再次靠回皮质椅背,伴随着一声不甚悦耳的响动,柔软椅背内原本的空气被大幅挤出。
“啧,是个有腔调的女人。从医院第一次见,我就觉得你气质与众不同。烂大街的东西,看不上也正常。”
他抱了胳膊,老神在在,一脸胸有成竹:
“不过,杭经理好像忘了,你包里,还有一份合同,需要我签字。”
短粗的手指不紧不慢,敲在肥墩墩的胳膊上,杜金峰呲着牙笑:
“据我所知,极时玛航运公司的周转,已经快到极限了。谈判抻到这种程度,要是功亏一篑,你们范总下个月,还有钱开工资吗?”
杭逸舟打量了一会儿他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舌头依次舔过上牙,最后幽幽发出一声轻叹:
“杜总这是拿我当初出茅庐的孩子忽悠啊。且不说谈到现在临时变卦,您出货的时间会不会受影响。就算搞丢了救命的客户,责任也怪不到法务头上吧?我一打工的,这个公司黄了,去别的公司一样干,倒犯不着为了笔单子,把自己搭上。”
她从包里掏出文件放在桌上,言笑晏晏:“合同呢,您可以带回家慢慢看。咱们这顿饭,我觉得也没必要再继续吃了。有问题,您还是直接跟王经理沟通吧。”
仪态优良的女人,站起身后,甚至还很有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站住!”前所未有的被挑衅感,使杜金峰起了怒气,“我让你走了吗?杭逸舟,别跟我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对我不管用!”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周围吃饭的人,霎时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杭逸舟捏紧手中包带,深呼吸了两口,才把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她冷漠转头,俯视仍坐在椅子上的人,用她仅剩的一点涵养,沉声道:
“杜总,感谢你刚才或真心诚意、或逢场作戏的称赞,虽然它并不能使我产生任何愉悦。至于欲擒故纵……大概是过往不良两性沟通环境耳濡目染的教化结果,所以主要责任,不在你。”
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懂,甩开大步径直走向门口。
这嘴脸,真是让人作呕,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可惜杜金峰作为南城暴发户典型代表,素质比她想象的更低。
他气急败坏,一下从座位上站起,高声怒骂:
“跟我装什么冰清玉女!谁不知道你泡吧喝酒换男人如流水,我还没嫌你脏呢!”
方才极尽压制的怒火冲天而起,杭逸舟迅速转身走回桌前,抬手举起那杯玫瑰特调,泼得稳准狠,直接给杜金峰洗了个脸。
“嫌我脏?你配吗?现在是谁背着家里刚生完孩子的老婆在外面搞花头?被拒绝了就恼羞成怒?诡计多端的老男人,无耻、下流,还输不起!你这样的,在渣男届,都只能算杂碎!”
“你!”
“先生!”服务员意识到不对,早就悄悄凑近,此刻及时把要动手的男人拦住,“我们店有监控,请您注意一下形象。”
杜金峰被泼了一脸红酒,用湿巾狼狈地擦抹半天,再抬头,店内哪还有杭逸舟的人影。
他抓着味道甜腻的衣领,目光落在桌面被红酒渍殃及的合同上,狠狠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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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修的海滨公园,白日虽然没有夜里热闹,但因为今天周末,又是儿童节,广场上汇聚了不少携家带口来游玩的人。
提前嗅到商机的小贩,推着各自的冰淇淋机、烤肉肠车热情叫卖。最引人注目的那个,手里攥了好大一把五颜六色的氢气球。
几家欢喜几家愁,儿童节并不是儿童绝对的护身符。有捧着冰淇淋高兴大吃的,就有因为吃不到而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走的。
最惨的莫过于,好不容易盼来一次妈妈松口,结果气球在手里还没拿热乎,已经晃晃悠悠奔向了自由的天空。
不能接受现实的小女孩,眼看着她的“小猪佩奇”张开俩细胳膊微笑飞走,嘴一扁,眼眶里汪着的泪“哗”一下就出来了。
杭逸舟坐在树荫下,看着年轻的妈妈又气又无奈,抱起女儿半哄半斥,不禁勾了勾唇。
两大颗咸涩水滴,随着她勾唇的动作,重重砸在了手上。
所以说,人类总是无法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纵然她把道理想得通畅透彻,权责分析无可指摘,也不能阻止刚刚那些怒气沉淀下来之后,全部堆积在她眼窝里,越积越多,最后开闸泄洪般涌出。
她面容平静淡定,只是像汽车雨刷般规律抹着脸上眼泪,静等这波情绪的作用过去。
其实,最后不应该走回去泼酒的。
骂就骂了,又不会少块肉。杜金峰不是毛头小子,骂了她,出了气,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大概率还是会跟极时玛签约。毕竟,他费了这么长时间谈下来的优惠价格,没道理跟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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