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慢合上,带走了16层的温暖。
镜片上的雾气散去了许多,镜片后男人眸光幽幽,眉心的疲惫和松懈不见,微微拉直的唇线暴露出几分不悦与筹谋的迹象。
片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刘主编。嗯,不忙……听说你们今晚有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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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在一家日式烤肉店,时悦和余歆到时,人已经来了七八个报社里的人,还有四五个同行青年。
玩得好的人自行落座,但除了那些已经成家的长辈,基本上还是按照一边男生一边女生坐。
时悦一进来见着这阵仗,后脚一顿,差点就要拔腿离开,她也确实露出了这样做的企图,却被余歆拉住。
“别跑别跑,结束了回头请你吃大餐。”
时悦扭头便见陈星闻在座位上朝两人招手,看了看余歆,还是妥协了。
算了,来都来了,好歹也要吃饱再走。
她们顺势坐在女生那侧的两个空位上,坐在对面的就是陈星闻和单位里的另一个男生,叫李枫,和陈星闻是同届出来的,性格比陈星闻活泼一些,但因为负责的不是一个板块,平时和时悦打交道少。
陈星闻:“刚刚刘主编打电话问我们聚餐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也要过来。”
余歆揣摩着:“刘主编都五十几岁了,应该不会想来吧。应该是让我们少喝酒,怕回头有急稿吧。”
陈星闻思忖了下,“有道理。”
屋里很热,时悦脱了围巾和外套,针织裹身连衣裙将身形勾勒出来,招来余歆一个揶揄的眼神,叫时悦白了回去。
人来齐后,烤肉香味顿时滋滋漫开。
一位资历较高的前辈举起杯子,“今天咱们既是庆祝元旦节,也是将襄城记者行业的青年才俊都聚一聚,咱们这个工作平时忙,同行才能相互理解,能内部消化的就尽量内部消化了。大家尽情聊、尽情留电话哈!不要不好意思!”
时悦朝桌对面不认识的几张面孔瞧了眼,表面倒是都抬了酒杯,但应声却是寥寥无几,瞧着也并非多么热切。
“时悦今天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应该不想来的,毕竟这聚餐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吧?”陈星闻端起大麦茶,给余歆时悦分别倒上。
“谢谢……听说这家烤肉店味道还不错,所以就来了。”
“是吗,那我倒是要尝尝了。”陈星闻笑了笑,看身侧人一眼,又问时悦,“你在群里说的男朋友,是上回去看流星雨时,送你过去的那位?”
听他这么问,应当是没认出来那天的司机就是住在隔壁的赵柏行的意思。
还没应呢,余歆先哧地笑了一声,对面两道目光齐刷刷瞧了过来。
时悦在桌子下掐了下她的大腿,微笑点头:“嗯,是他。”
余歆跟着半开玩笑揶揄她,“对啊,时悦和她男朋友啊,感情可~好了。”
“这样啊。”
说法得到了验证,陈星闻又看了李枫一眼,眼底的抱憾意味明显。
说是联谊,但对于他们这种参与意愿不强的“半自愿”人士,依旧坐在边角抱团取暖。
李枫说起前两天陈星闻和时悦去晚洋村采的沼气池爆炸稿子,文章将事故中暴露出来的安全隐患问题与土地管理不规范问题分析得透彻。
陈星闻:“都是时悦的功劳,我只是负责汇总交稿的。”
李枫:“时悦年纪轻轻,做事情很让人放心啊。”
时悦正端着茶杯暖手,“都是一点一点跟着大家学来的,一方面有师兄带着,另一方面,天天跟在余歆这个实习狂魔身旁,多多少少也有点耳濡目染吧?”
李枫诧异:“看不出来啊,余歆去过很多单位了?”
“她读研的时候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外面做调研、参加实习,社会实践经验很丰富。”陈星闻替她回答,玩笑意味地摇了摇头,“工作能力可以,就是性格太活泼了一点,闹腾。”
余歆坐直了身子,捏着筷子往陈星闻那儿没大没小地比划,“谁闹腾了?我闹腾你啦?我闹腾你啦?!”
陈星闻被筷子进攻得节节败退,笑着说,“错了,错了。”
余歆顿了下,又坐了回去,轻哼了一声,“而且当初在学校分享喜欢的类型的时候,你明明就说喜欢活泼类型的女孩子,我可是记得的。哼哼,师兄,我这么好的女孩子,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陈星闻被她逗得肩头一颤一颤,端着茶杯碰过来,“我怎么敢不识好歹,大小姐。”
时悦在玩闹声中专心吃肉。
有陈星闻这么一个“保姆”在,任何人的碗都没有空出来的机会。
大抵吃了有八分饱,时悦放下筷子。
那会儿李枫正在埋怨编辑把他认认真真写的一篇稿子给弊了,陈星闻就一边烤肉、给大家夹肉,一边和声安慰他放宽心,不要在一件事情上钻牛角尖。
时悦在一片烤肉香味中缄默地观察着他,自顾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温润和气、谦逊包容的师兄,却有什么事情欺瞒着她。
毫无疑问,时悦是相信他的人品的,这也让她在师兄的隐瞒动机时觉得费解。
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师兄去隐瞒呢?
长久的注视让陈星闻也注意过来。
但时悦没有打算在这样的场合去询问陈星闻关于欺瞒的事情,便收回了视线。
窗外这时下起雪,她好像闻到了羊肉粉的味道。
大家都吃了七八分饱,有人点了烧酒,大家很快喝熟了,开始起身走动。
不知什么时候,时悦身侧的位置空了出来,有个男人提着烧酒杯子坐下,自我介绍,“我叫唐仁武,是财经日报的摄影记者。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旁边余歆几人也将视线投了过来,时悦笑着搬出那个最有效的理由,“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那个唐仁武愣了下,左右扫了两眼,“人呢?不是,有男朋友的话你来联谊干啥?!”
这人显然是酒量不好,烧酒上了头,平日里的克制和风度随着理智一块儿死在了第一口烧酒下肚之前,目光便落在时悦的连衣裙领口,胡乱就说:“美女,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所以找的这借口啊?你要真是有男朋友,你男朋友肯让你穿得这么暴露就出来啊??我跟你说,我是财经日报的首席记者……”
颇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架势。
一旁的李枫和陈星闻见状正要帮忙,突然就听店里“砰锵”一声,瓷盘子摔碎的刺耳声。
唐仁武也愣了下。
时悦率先反应过来,毕竟都是业内同行,将事情闹僵对谁都没好处,便克制住想把烤肉架烫他脸上的冲动,主动拿自己的茶杯倒了点他的烧酒,“哥,我真不是那意思,我男朋友今天有事来不了。来,我敬你。”
烧酒才浅浅碰到了舌尖。
听到座位斜对面,一位前辈“咦”了声,“那不是时悦男朋友吗?!”
噗。
一口烧酒喷在了唐仁武脸上。
“咳咳……抱歉抱歉……”
时悦接过余歆递过来的抽纸,一边擦拭一边顺着前辈手指的方向,很容易,就看到了窗户下的那道身影。
窗外下着雪,他就坐在窗口的日式榻榻米上。
屋内充斥着暖气,他也脱下了大衣,白色衬衣袖口微微折起,露出半截胳膊。暖意氤氲,男人的眸光穿透镜片,正淡淡落地落在这桌,带着几分漠然,看着时悦这处。
四目相对,时悦的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是赵柏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悦瞳孔骤缩,感觉到天崩地裂,呼吸困难。
他他他不是刚刚回家了吗?为什么会来这儿啊??天底下要不要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位前辈正是先前看过流星雨的,她一眼就认出了赵柏行,见对方目光也望了过来,高兴地挥了挥胳膊。
“小赵啊,这儿。你是时悦的男朋友,小赵吧?”
时悦呼吸一滞,视线僵硬地瞧向赵柏行,仿佛在幻想奢求他能会意,并且按照平日里爱说胡话的风格,把这话应下来。
但很可惜,赵柏行并未会意,也或许是,不愿意帮她。
他只是眸光幽幽地看着时悦。
时悦只得硬着头皮否认,“不、不是,前辈你认错人了哈哈。”
前辈眯起眼,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不是呢?那天我明明看得很清楚啊,我视力5.2啊。”
“真的不是……”
“对,我是悦悦的男朋友。”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时悦猛然回头,不知赵柏行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他微微弯下腰,接过了时悦手里装着烧酒的茶杯,颀长一道影子投落,白色衬衣带着暖意将时悦短暂环抱。
时悦在这样的温暖中恍了下神。
然后看到赵柏行冷着脸,把那剩下的半口烧酒倒回了唐仁武酒杯中。
“她喜欢穿什么就可以穿什么,与有没有男朋友没有关系。”
这话是对唐仁武说的,用着冷淡至极的嗓音。
来自赵柏行的压迫性气场太强,唐仁武一瞬间息了气焰。旁边几人也面面相觑,一时没声。
时悦下意识抬头,对上赵柏行双眼的瞬间,狐狸瞳底冷意消去。
“至于为什么有男朋友还要来参加联谊,这就要问你了。”赵柏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呢,宝贝?”
作者有话说:
——狐狸精上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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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原来是在看我啊。◎
“你说呢, 宝贝?”
他说话时,微微弯下了腰, 以一种亲昵的姿态, 俯在时悦耳廓,似在耳语,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叫人听见。
对面的前辈顿时因为这亲密的称呼笑了起来,旁边的余歆也是面露揶揄。
时悦见赵柏行接下了这话, 正悄然松了一口气, 又听着这声“宝贝”, 头皮一阵发麻, 脑回路短了片刻, “啊……啊?”
回过神时,赵柏行已经将腰弯了下来。
梦中男人耳廓上的那颗痣就落在她的面前,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样告诉我吧, 时记者, 轻轻告诉我, 不让他们知道。”
时悦愣了一愣, 大概是两人距离太近,狐狸的蛊惑力太强, 她自然而然在心跳和喧杂中忘了思考,鬼使神差地,便听话地趴在他的耳边回答了,“我是陪余歆来的。”
赵柏行眸底化开笑意,“原来是这样。”
一旁, 唐仁武早就在赵柏行那气势下灰溜溜遁了回去, 旁边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前辈便招呼着赵柏行坐下。
时悦心虚,生怕何处说漏嘴了,便往后拉了拉赵柏行的衬衣袖口,用眼神示意他,“不、不了,你不是说还有事吗?”
赵柏行反握住她的手,颇为柔情地来了句,“别的事情哪有你重要,宝贝。”
可时悦却分明在他唇角悄然带起的笑意中,窥到了几分兴奋的神色。
她不知道赵柏行对这饭局的兴趣来源于何处,是乐见她窘迫忐忑的模样?抑或是觉得到了一个能让他自由施展说胡话功力的情境。
就像城市宠物狗去了乡下似的,要朝着自由广阔的田野撒了欢地狂奔乱吠?
心底倏然冒出的这个比喻让时悦心虚,于是主动帮他递了一副新碗筷,干巴巴笑了下,“我谢谢你哈。”
“不客气。”狐狸眼勾挑起来。
赵柏行落座,吸引了几乎整张拼桌的目光。
尤其是桌对面的几个男人。
时悦优秀、漂亮,单位里对她有好感的男生不少,可无一例外并未成功,只当她是高岭之花,难追就算了。可某一日却听着前辈们说八卦,道是时悦脱单了,对方还是个年纪大她不少的房地产中介。
他们追不到的女孩却和一个听起来条件还不如他们的男人在一起了,这样的讯息无疑是伤某些男人自尊的。
就是那么些可悲的自尊心作祟,时悦也在他们饭后谈资中从“高岭之花”变成了“也就那样”。就好像通过贬低女性,表现出自己压根看不上对方的样子,能够让他们获得无限的光荣和自豪感。
当然,这些自我安慰的行为,也压根无人在意就是了。
时悦依旧不会理会他们,他们也依旧做着总有一天她会求着来高攀老子的白日梦。
但这样的自我安慰却在见到赵柏行本人时破灭。
他很高,骨架也高大,宽肩将衬衣肩线撑起,充满男人味的野蛮与成熟,站时身形颀长,风度不凡,坐下时也比旁人多几分从容不迫。
五官么,挺拔、硬朗……
艹,还真是帅。
但很快,那几人又在这样的逻辑中自洽了。
原来就是个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罢了,切。
略过那几个男人的小九九,前辈热情问候道,“小赵啊,时悦不是说你回老家照顾老人去了吗?怎么样啊,家里人还好吗?”
时悦心底一抽抽,旁边赵柏行已经从容不迫地接下了话,“多谢关心,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那就好,听时悦说,你是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
“确实是。”
“我听说房地产做得好很挣钱的,卖出去一套房能卖不少抽成吧?那你,年收入还不错?”
“收入方面,确实还算可观。”
细想想,也没错。
那头还没说话,对桌的某个男同事哼笑了声,略为讥讽的语气,“卖房子能挣几个钱。”
时悦眉梢一挑,眸子底冷了几分。
她对旁人对自己冒犯有较高的容忍度,但却不愿看到在帮助自己的赵柏行面对不善。
正要回怼,却被赵柏行按下了手。
他带着笑,甚至毫不在意对面的言行嘲讽,风轻云淡的调侃,“一套是挣得不多,但多卖几套,不就挣得多了?”
果然是个破卖房的。
另一男同事大概是在心底下了这样的定义,瞧着他便打定了主意要贬低赵柏行,幽幽提起上回时悦随口编的三首车。
“哥给我几个介绍个二手车市场呗?瞧着你那辆奔驰还不错,三手保养得和新车似的。”
“奔驰?”赵柏行似是没反应过来,装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了眼时悦,“车是去年刚落地的,悦悦不爱张扬,说得谦虚些就是三手,没想到真让人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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