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悦瞧她的笑容颇冷,心底猜测着原因,一边问了句,“不想去吗?正好我也不太想去,一起找个理由推了?”
“不想去,但是必须去。”
余歆的声音拉得很长,瞧着是一脸的不开心。
时悦看在眼里,抿了抿嘴角,试探性问了一下,“你不开心,是因为师兄会去吗?”
余歆收拾的动作猛然一顿,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略为躲闪的眼神看向时悦,“为什么这么说?”
时悦往休息室门口看了一眼,确保旁边没有人在后,才继续道,“我感觉的,也没什么理由,就只是感觉啊……余歆,你喜欢师兄,对吗?”
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却发现早就被他人感知到。
余歆的眼睫颤了又颤,脸上由红到更红,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一会,才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被你看出来了……”余歆一下子坐回了沙发里,有些挫败,“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其实还好啦。”时悦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回忆着自己是怎么渐渐察觉到余歆对师兄不一样的,慢声道,“只是有些时候,一些很细节的地方能看出来。比如你看到师兄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你会格外关心他的动态,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笑……总之就是,在面对师兄时的你,和面对其他人时的你是不一样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就是感觉……没什么希望。”余歆托着下巴,眼角耷拉下来,“我都跟他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对我动心。”
时悦想了下,安慰道,“有些爱情的萌芽就是在一瞬间,放宽心往前走啦,真不喜欢了就换。”
余歆大概有被时悦安慰到,眼珠转了转,“不过,被你知道了一个秘密,感觉不太舒服啊。”
“我……”
余歆打断她:“没关系!嘿嘿,反正我也知道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关于,有个人喜欢你的秘密!”
“喜欢我?谁啊?”
时悦胃口被她吊起来了,这女人却拎着保温桶优雅跑走了,抓也抓不住,只留下一句,“不管了,明天晚上你必须陪我去——”
时悦只得作罢。
-
下班后,时悦便开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大药房,买齐了姥姥每个月要吃的几种进口药,在推销员的极力推荐下也买了不少老年人补品。又去了趟商超,买了不少分装好的优质肉类、高钙奶,又给老人挑了几件冬天的外套,这才大包小包拎着放回车上。
她往市郊开,路过湖心公园,发现湖面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有不少家长正领着小朋友正在冻结的湖面上滑冰,冰天雪地里,笑意暖洋洋的。
她忍不住停下车在公园旁看了一会,见公园入口有租滑冰鞋的,心底一阵痒痒,下意识地想上去滑两下,蓦地又想起自己并不爱运动。
奇怪,明明从小看到冰场都是绕道走的,怎么刚才在看到冰面时却觉有种熟悉感,就好像自己在上面滑过似的。
真是奇怪。
时悦拍了拍脑袋,回身驱车离开。
回到姥姥家时已经七点多。
北方的冬天冷得特别快,一下子天就黑了下来。黑漆漆的巷口开着一盏手电筒,车灯照亮老人的瞳孔,她知道是时悦回来了,高兴地挥起拐杖来。
半个月没见,老人好像又苍老了几分,关节风湿痛让她走路一瘸一拐的,眼睛也看得不太清楚,走得愈发缓慢,但口齿思绪倒还算清晰。
时悦搀扶她进屋,“姥姥,下回不要再到外面去等我了知道吗,外面风好凉的,冻坏了你怎么办?”
老人拍着她的手,“没事,等我们家小月牙回来,姥姥高兴。”
一进门就闻到了股青椒的味道,果不其然,桌上摆着时悦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青椒炒肉,老人邀功似的骄傲说,“你打小就喜欢吃这个,还说别人做的不好吃,就要吃姥姥做的。”
在外头待久了,时悦总是从容的,不管面对什么大风大浪都表现得极为沉稳淡定。
但在姥姥家,房门一关,她就是老人眼底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时悦也确实配合着,用极为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又拨了一大口饭,然后鼓囊着腮帮子,眼角翘弯弯地大声夸赞老人:“就是这个味道!饭店都做不出来的,就姥姥做的味道最好了!”
无力又迟暮的老人,最需要的或许就是一种被需要的肯定。
童稚又夸张的声调,却将老人哄得合不拢嘴,扶着灶台笑得皱纹深深,好久,才走了上前,温柔地摸摸时悦的脑袋,“乖乖月牙,多吃饭,多吃肉,小女孩就是要长得肉肉的才可爱。”
时悦没有告诉姥姥,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并不流行“肉肉的”这种时尚,只是低头又拨了两口饭,“我吃得特别多,姥姥也吃得和我一样多,知道吗?”
吃过饭,时悦拿来工具包,蹲在地上修理姥姥电话里说到的坏了的收音机。
老人坐在一旁烤火,又老生常谈地叮嘱起来,叫她别拼命,别再做危险的事情,就安安稳稳的上班、生活,不要让人担心,要照顾好自己。
时悦一边旋螺丝,一边笑道,“我什么时候做危险的事情了姥姥,你可不要冤枉我,而且我只是个小记者,能碰上什么危险的事情?”
老人双手搭着拐杖,一双混浊的双目定定落在火苗上,哼了一声,“你别以为姥姥年纪大了好糊弄,从前你不也说得好好的,结果一扭头就跑去了那个冷度镇。说是去调查什么问题,还说不危险,回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儿。”
时悦动作猛地一顿,愕然道,“姥姥,你是又想起什么了吗?”
“是,想起你这个坏月牙,一声不吭就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还骗你爸爸说去旅游了。”老人点了点时悦的鼻尖,“你呀,满脑子主意。不说了,越说越生气。”
姥姥没再说,时悦再三和她保证过自己很安分守己,不会冒险之后,也转了回去。
卸下了收音机后盖,用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继续检查集成电路。
思绪却已经被姥姥片语带走。
想起上次来时姥姥也提到她从冷度镇回来的事情,她当时就觉得困惑,可回去后事情多,她也一直来不及求证就听她再次提及。
老人还没有到记忆混乱的年纪。
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确去过冷度镇,可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不剩了。
存在过的事情,怎么可能丝毫痕迹不剩?
时悦凝了凝眉心,愈发觉得这件事古怪。
夜晚了些,时悦准备回去,走向自己停车的位置时注意到旁边那辆报废的大众,便是之前出车祸的那辆,姥姥说着车架子也能卖点钱,便让时悦把废弃车拖回来了,只是一直放在院子里,也没处理。
下过雨、下过雪,歪歪扭扭的车架子早就爬满了铁锈和青苔,难看极了。
时悦问:“要不我找个机会把这车架子丢了吧?”
姥姥到底还是疼东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搁那儿,不占地方。”
只能由着老人的意思。
叮嘱了老人记得吃补品,自己过几天再回来后,驱车离开。
乡间修上了水泥路,路边修了反光点,一路没有其他车流,舒适宁静。
时悦开了一段,手机震了震,是陈星闻发来了一份材料,问她有没有时间帮忙检查一下。
时悦在路边停下车,用手机接收材料,确认无误后发给了陈星闻。
陈星闻:【ok,谢啦,早点休息!】
时悦想起先前自己车祸醒来时,正是师兄告诉她自己在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而他说的内容却与姥姥所说的产生了冲突。
她想再确认一遍。
时悦:【师兄,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我研二上学期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冷度镇啊?是老师派的任务?】
那头回得飞快,极为肯定的语气:【没有,你研二上学期一直待在家里准备论文,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这么确定吗?
时悦凝了凝眉心,换了种问法:【师兄那时候已经入职了吧?或许我那时候跟了别的课题,去那儿做了田野调查之类的,可能师兄不知道?】
但陈星闻却意外强硬的,反驳了她:【不是,你研二时我还在和老师做课题,和你们来往还算密切,你确实一直待在襄城,没有离开】
时悦还没回复,他又发来两句。
【不要瞎想,完全不存在的事。】
【还是谁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几分不确信的、试探的语气夹杂在文字里。
欲盖弥彰。
时悦眉心跳了跳,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师兄的语气太过反常,和那个她印象中永远对所有想法抱有温柔和宽容态度的陈星闻相差太大。
这种反差感极大地撼动了时悦对他的信任与崇拜。
乡间幽静,时悦盯着手机屏幕思索了许久,眼底滑过一抹亮光。
时悦:【没什么。就是早上在家里发现了一张冷度镇的购物小票,觉得有点奇怪】
陈星闻秒回:【哦,那个是我上次去你家时落下的,一个摄影师朋友之前在那里采风拍过东西。】
时悦的眼睫猛然颤了下,浑身血液似乎凉了下来。
打字时,指尖居然微微发颤:【是吗?还买了生理用品,看来是女孩子啊?】
陈星闻:【哈哈,纯粹的好朋友啊,不要误会。】
时悦:【好吧,当我今晚在说胡话!师兄早点休息!】
陈星闻:【嗯嗯,你也是。】
简短结束了对话,时悦一刻未眨的目光才从手机前木木抬起。她的脸上没了血色,木然、迟钝,往日满是亮光的双眸叫困惑蒙上了一层灰。
小票是假的;
生理用品是假的;
女摄影师朋友也是假的;
而师兄在骗她,是真的。
汽车停在乡间小路,远光灯照亮田埂草地,漫天的星星仿佛雪花屏,密密麻麻地转着。
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聪明宝宝·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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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房间里怎么进来一个小学生◎
汽车往市区开。
田间宁静的清风被车水马龙的喧嚣替代, 暖色调的霓虹灯将气温抬高了几度,车里好像稍稍温暖了几分。
元旦假期, 相聚约会的人群将步行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绿灯, 却塞得不能挪动分毫。
时悦的思绪已经冷静了许多。望向窗外放空,市区的光亮将夜空都照得灰蒙蒙的,连颗星星都瞧不见。
十字路口旁有很多小摊,卖十元一把的小花束, 花束间还嵌着星星灯串, 还算精致可爱, 引得不少女孩驻足停留。
时悦很少买花, 因为并没有多少艺术欣赏细胞, 但在这节日氛围使然下,竟破天荒生出了几分想买一束花回家的冲动。
但没等这股冲动化为行动, 身后就传来汽车鸣笛声,前方道路通行了。
时悦只能作罢, 驱车离去。
回到17层时, 隔壁仍然静悄悄的, 还没回来。时悦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却发现赵柏行在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了消息。
狐狸先生:【在家吗?今天人怎么样?】
大概隔了五分钟。
狐狸先生:【不要忘了,我是廉价牛郎, 随叫随到的】
三分钟前:【人还好吗,我回去看一下吧。】
为了她特地回来一趟?
时悦担心耽误他工作,包包都来不及放下,连忙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还好吗?”
电话那头带有脚步声, 他像是从某个还有旁人在的密闭空间离开, 耳廓的声音顿时喧闹了起来, 风声猎猎呼啸着。
“我没事,刚刚在开车没看到消息……那个,谢谢关心,但是你别特地为了我赶回来啊,忙你自己的事儿就好了。”
能说这么长一段话还不带气喘,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赵柏行抄着口袋靠在了墙边,嗓音也放松了下来,调侃的腔调,“果然还得是小年轻身体好,恢复得这么快。”
时悦也被逗笑,放下包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年轻?那你是有多老啊?”
“嗯,不多不少,比你大个半轮。”
原来他都三十岁了,看脸还真看不出来。
时悦听他的语气闲散,大有一副闲聊的状态,便问了一嘴,“你还在工作?不回去继续?”
“不急。”电话那头噼啪两声,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含糊不清的嗓音,“抽根烟的功夫。”
“又抽烟。”时悦下意识皱了下眉心。
像他这样成天加班的状态,私底下又是烟酒不忌,怕是不再几年身体就要熬垮。时悦没忍住又劝了一句,“少抽点烟吧,赵柏行。”
“知道了。”赵柏行闷笑着应了声,声音懒懒散散的,显然只是好话敷衍着,实际并未听劝。
是那类略为麻木和自我效能感较低的人群吗?
时悦想了想,决定转换思路。
“我之前写过科普烟草危害的稿子,你知道吗,男性过度吸烟的话,”时悦轻咳一声,“会杀精。”
“咳咳!”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赵柏行似乎是被呛到了,手机收声筒拿远了些,听着那头远远咳了几声,话筒又拿近。
“我谢谢你的提醒啊,时记者。”
赵柏行敛下眼睑觑着手指间燃烧的那根烟,似乎在丢掉与不丢掉之间反复思考斟酌,半晌,轻轻咬了下舌尖,打定了主意。
将手里的半截烟碾灭,丢进了垃圾桶烟头口。
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声。
“就当是为了新闻。”
“你说什么?”时悦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早点休息吧,时记者。”赵柏行扶了扶眼镜,唇角溢出笑意,“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这么热心的么。
时悦垂眼腹诽着,她不知该如何合理化这种无理由的过度体贴。
觉得受宠若惊么?倒也还好。
从前也有其他男孩表现得殷勤体贴,但无一例外,在时悦察觉到几许暧昧迹象后都干脆利落地断了对方的念想。
至于赵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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