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
但赵柏行却并不待见她践行的这套社交礼仪,咋了咋舌,颇为不满的语气,“有点客套了,时记者。”
时悦愣了下,重新弯起眼角,以一种更真诚的笑容,“我是认真的,很感谢你的照顾。”
“哧。”
赵柏行扯扯嘴角,笑得颇为不屑,抬了抬下巴,“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那,晚安。”
时悦顿了下,“狐狸先生。”
赵柏行喉结滚了滚,笑意放大了几分,声音很轻。
“晚安,时记者。”
-
时悦下午一回来就睡死在了床上,一身鸡屎味也来不及处理,将床单蹭了一股臭味。
回来面对一地狼藉只觉头大。
将床单被套和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从柜子里翻出新的换上,又把地上的脏鞋印拖了遍。
又闻闻自己头发,同样一股臭味。
难道自己一晚上都散发着这股味道?时悦羞赧地脱下赵柏行的大衣,他系的腰带果然是死结,花了时悦好一会功夫才解开。
花了点功夫清洗后,时悦便回房了。
想起今天看病挂水的钱还没给赵柏行,便给他发了条消息。
时悦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再次谢谢你下午在医院的悉心照料!对了,看病的钱是多少呀?我转给你】
不忘熟练地添加几个黄豆小表情,柔化聊天语气。
狐狸先生:【不用客气】
紧接着发来一串医嘱,大抵就是医生说她过度劳累,气血不足,需要吃些补品云云。
时悦下午在病房里已经听护士叮嘱过这些,并不意外,端了杯水坐上床,熟练地再次感谢了一遍:【好的,感谢关心,我会注意这些的。那我把药钱转给你,下次再请你吃饭答谢!】
狐狸先生:【药和床位都是我抢来的,没付钱,不用给我转,吃饭倒是可以】
时悦:【抢来的?】
狐狸先生:【嗯,医院发布的挑战赛,和108个保安打擂台,赢了看病免收费。】
时悦靠在床头,笑出声来,朝与隔壁相邻的那道墙看了眼:【梁山一百零八将?】
狐狸先生:【对,是叫这名。】
时悦顺势接他的话:【那你身上怎么一点都没挂彩?】
狐狸先生:【他们太阴险,留下的都是内伤】
噗……
时悦又好笑又无语,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回复他。
【你好幽默,狐狸先生】
狐狸先生:【当作是夸奖了,谢谢】
狐狸先生:【晚安。】
时悦:【晚安。】
关灯躺下,脑海里却放映起了赵柏行单挑一百零八将保安的场景。
看他那么瘦,不知道真打起来能不能打得过。
想着那副场景,时悦不禁又笑了起来。
赵柏行,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在她面前的他,爱胡说八道,没什么正形,却又是个可靠的、体贴的朋友;但在旁人,譬如他那个远房侄子面前,他身处高处,威严、肃然,不容半分怀疑。
时悦想起戈夫曼的拟剧理论。
戈夫曼将人生比作一个大舞台,人们的日常生活则是在舞台上不断表演的过程。他将人们为供他人观看而呈现出来的形象比作前台表演,而将隐藏于他人之后,不为人知的那面称为后台。
出于生活的世俗目的,人们在前台展现“人设”通常聪明、善解人意、圆滑;而将疲倦、暴躁、失意等负面情绪藏于后台。时悦也不例外。
那赵柏行呢?
时悦盯着天花板思考,那个在她面前随性的、温柔的赵狐狸,与在旁人面前威严的、不苟言笑的赵总,到底哪个是他的前台?哪个是他的后台?
还是说,这两者都是他用以示人的那一面,那真正的他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咕~
没等时悦想明白这个问题,肚子先叫了一声。
一天下来除却早上的半个包子和晚上的一杯牛奶便未进他物,这时确实也该饿了。
时悦躺在床上权衡了下睡觉和饱腹哪个欲望较为强烈,片刻,还是披了件外套爬起来了。
冰箱里上回从姥姥家拿的饺子还没吃完,起锅烧水,靠在冰箱上等水烧开的间隙突然想起了昨晚梦里,树下的“二叔”送给自己的那只眼歪嘴斜库洛米。
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出现在脑海,时悦裹着外套去了书房。
打开灯,一片缤纷色彩映入眼帘。
难怪那天余歆来时惊叹,时悦家书房里,除了书架,其余地方全被各种各样的毛绒公仔占领。
各种生肖年的小羊、小兔玩偶,以及看不懂的卡通人物,大大小小只的毛绒公仔历数了时悦从小到大的童年回忆。和许多小朋友一样,时悦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但妈妈爱卫生,不让在家养小动物,于是便用这些毛绒玩偶来补偿时悦。
考试取得好成绩,买一只;
小月牙生日,买一只;
六一儿童节,买一只;
新年,买一只;
……
从小到大不知道买了多少只玩偶,她又是个极其恋旧的人,有些娃娃肚子里的棉花都漏出来了也舍不得丢。东一只西一只的,时文海嫌乱,她就把这些玩偶全都搬到了书房里。
原本肃然冰凉的书房硬是被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堆了满间,打造成了一间充满童趣的“儿童房”,时文海每回进去都要皱起整张脸来,一脸便秘样。
他说要挪出去,时悦就把脖子一扭,“那我就把它们放在你们房间了?”
时文海这就没了声音。
……
时悦从书架找到了门后,几乎将每一处缝隙都寻遍了,就是没有梦里的那只库洛米。
站在原地挫败了只半秒,又不由发笑。
本来就是个没有逻辑的梦,怎么可能真的找到啊?
真是疯了。
正走出书房,听到走廊外有落下门锁的声音。
赵柏行又出门了。
时悦缩了缩脖子。
当老板真忙啊,都凌晨了还要出门去加班。
真不容易。
-
高速车流汇成一道道亮线。
陈星闻下楼时是十二点多,赵柏行已经将车停在他的小区门口了。
他发来好友申请也不过在半个小时以前,说是要来还衣服,刚好陈星闻也是夜猫子,离睡觉时间还久,便欣然应允了。
赵柏行很快从车上下来,他换了身衣服,穿了件日常夹克外套,头发半干地搭着眼镜架,颀长一道身影往路灯下一站,被路灯打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你好,实在是麻烦你了,还替时悦亲自送过来一趟。”陈星闻礼貌客气地点了点头,将手中袋子递了过去,“不好意思啊,下午忙着写稿子,也来不及清洗一下,就这样还给时悦了。”
“没事,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赵柏行简略点了点头,也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递了过去,“这是你的外套,已经洗过了。”
“好的,谢谢。”
只简短地交接过衣服,赵柏行也没有要停留的意思,点了点头准备离开,陈星闻送他上车,礼貌送别中添了一句。
“下午,送时悦去医院的事情,真的太谢谢你了。”
时悦是他在师门时的小师妹,两人从前因为论文的事情没少来往,她聪明又勤奋,年纪小小却很有主见,也能对他的论文提出自己的见解,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后辈。
加上因为前两年那件事,老师特别嘱咐他照顾时悦的缘故,他更将时悦视作了自己的妹妹照顾,下午得知时悦生病,心中便自责不该就那样把状态不好的时悦送回家就匆匆离开。
因此这时不免站在一个,与时悦更为亲昵的兄长角度,感谢赵柏行这个愿意伸出援手的好心邻居。
赵柏行的脚步在听到他的上一句话时便蓦然停了下来。
陈星闻未觉不对,温朗大方地对他笑着,真诚道,“时悦平时工作拼命,男孩子干的活她都能干,身体一不小心就累垮了,我有时候忙起来也照顾不到这些后辈,你住得离时悦近,平时时悦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要麻烦你多照看一下了。”
啧,多么礼貌温润的语气。
怎么就听着一声比一声令人不爽呢。
赵柏行彻底回过了身,咬了咬舌尖,微微眯起眼,黑色瞳底不含丝毫情绪看向陈星闻。
半晌,嘴角一歪,笑了起来。
“陈先生客气了。我是时悦男朋友,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赵柏行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笑意淡淡,继续说道,“至于说到感谢,应该是我感谢你平时在单位对时悦的照顾才对吧?”
陈星闻愣了下,“男朋友?”
赵柏行挑眉,“我记得那天去看流星雨,陈先生也在?”
“是。”
对上赵柏行意味了然的目光,陈星闻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又忆起余歆和自己说的版本,困惑地凝了凝眉心,“可那不是时悦的玩笑吗?那是她不想被单位里的前辈们安排对象才说的借口,不是吗?”
才下过雪的空气冷飕飕的,像藏了人看不见的冰刀,呵出一口气,便要一道道落下来,划破喉嗓。
赵柏行唇角微微拉平。
顿了片刻,从容地敛下眼睑,扶了扶眼镜,笑意温温,否认了这个说法。
“当然不是,我们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狐狸发癫蓄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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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师兄在欺骗她◎
单位知道时悦病了, 这日特地跟她说可以晚点来。
工作以后,时悦难得在家睡了接近十个小时的完整睡眠, 起来时觉得精力充沛, 干劲仿佛又回来了。
去到单位时已经十点多了。
元旦放假,办公室里人不多,两个前辈看到时悦关心了两句,又说起明天晚上办公室准备聚一聚, 叫时悦务必带上男朋友一起来。
时悦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还有男朋友这一茬, 眉梢突突跳了下, 干笑着糊弄了句, “我回去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哈。”
到工位上坐了一会, 根据前辈发来的材料写了两篇新闻稿,接近午饭时, 余歆拎着两个保温桶过来了。
“我妈听说你病了,一大早就在砂锅那儿又是煲汤又是煮粥, 一路催我赶紧送, 就怕给你放凉了。”
走进休息室, 余歆掀开两个盖子, 热气腾腾的鸡汤味飘了出来,一桶是虫草花鸡汤, 一桶是青菜瘦肉粥。
时悦去过余歆家两次,余歆妈妈对她的印象是漂亮又勤奋,喜欢得不得了,每回都说她太瘦了,不停给她夹菜, 是个很热情的阿姨。
时悦笑了下, 给余歆递筷子, “替我谢谢阿姨,等放假去看她。”
“一言为定咯!”余歆哼哼了两声,接过筷子又放了下去,“我不吃,这个太素了,病人餐。我来的路上吃过了,吃的干锅,路口排队的那家。”
时悦瞧她一眼,“狡猾。”
“嘿嘿。”余歆托着下巴坐在沙发对面,“说起来,你昨天为什么突然病倒了,是生理期劳累的原因吗?”
“嗯,有部分影响吧,医生说是气血不足,加上生理期,本来身体就有些虚弱,又过度劳累了。没事,我回头买点补气血的东西吃吃就好了。”
“嗯,回头我陪你去买。”
余歆瞧着她满脸憔悴的样子,发出感叹,“哎,要没点理想,谁干记者这行啊,钱少事多,稿子还过不了,你瞧瞧你,以前多漂亮一个大美女,现在……”
仔细端详了一下,“好吧,还是很漂亮。以前是青春靓丽,现在是西子捧心。”
时悦冷不防被逗笑,“你会的成语很多啊?”
余歆也笑了起来,拎了个抱枕往沙发上一靠,“姐都是肺腑之言好吗?!”
时悦很漂亮,这样的认知是在余歆研一时认识到的。
那会是研一刚开学,余歆在暑假时就已经联系好了导师,加入了师门群里。听师兄姐说,严教授在这届有四个名额,目前已经确认了三个学生,只剩一个名额虚位以待。
于是在没有老师的那个小群里,他们便时不时讨论起剩下的那个空位会是个男生还是女生。
在开学导师双选会的第一个夜晚,群里有人发来速报,说是在导师办公室看到了一个新生小学妹,对方和老师洽谈得很愉快,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那个同学素来极为夸张,描述时悦的原话是这样的:
【她不只是美女,是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氛围,氛围你们明白吗?她那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头,波光粼粼。她笑起来,就像有月光在追着她跑,她像只精灵,晶莹啊、美丽啊……】
余歆那会儿还觉得这人是不是八百年没见过女的了,怎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那阵年级的研究生分两个班上课,余歆也就一直没留意过时悦的面孔。
直到一周后的师门见面会,她才第一次见到。
——那个被月光追着跑的女孩。
“各位师兄师姐、还有同门们,我叫时悦,时间的时,愉悦的悦,很高兴能够加入到这个大家庭,请大家多多指教,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共同进步。”
女孩的眼睛很大、很亮,瞳孔有些棕灰,睁大时像满月,翘起来像月牙。看人时,双眼总是亮晶晶的,十分真挚认真的模样,因此坊间也有传闻,咱导就是因为她那双眼睛拒绝不了她的。
时悦五官偏钝,但并不算幼态,反而十分明媚开朗,落落大方,一看就是……被爸爸妈妈好好爱着的女孩。
余歆坐在旁边盯着她看,突然好像理解了那个同学的形容。
她是皎洁的,温暖的,谈起理想,她总会弯起眸子,眼底有无限憧憬,像只充满干劲的精灵,就连月光都格外偏心她,在她卷翘的发梢上落一层晶莹的薄光。
那时的漂亮,是青春洋溢,唇红齿白。
至于现在么……现在是去掉中间两个字,只剩下“唇白”。
余歆叹了口气,下结论:“人呢,还是不要有新闻理想比较好。”
盯着时悦吃掉大半,又帮着收拾起保温桶,让时悦把剩下大半的鸡汤拎走。
“对了,你知不知道明晚单位要搞联谊的事情?”
“联谊?不是聚餐吗?”
余歆呵呵了一声,“聚餐,还带上了友台的单身男女青年,不就是联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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