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从梦寒来店里的时间比祁苑还要早。
她调侃道:“难得啊,天天往我这儿跑。”
半个月后,祁苑和陈颂声在一起吃饭,聊起了各自的近况。
祁苑说自己这段时间挺好的,每天准点上班准点下班,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于是陈颂声和她说起了医院里的所见所闻。
他说昨天下午,救护车从高架桥上拖过来一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起因是老人不顾劝阻在桥下钓鱼,结果那里正好是一块烂泥地,脚底打滑掉进了江里。
路人看见后报了警,警察和消防都过来了,他们沿着石子路到桥下准备救人,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被老人扯了下去。
“那块儿江水很急,那两个年轻人下去之后一直在想办法把老人弄上岸,最后是救上去了,可惜两个人都没了。”
据说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二岁,最小的那个是位消防员,去年刚从学校里出来。
两位死者的家属跪在医院大厅的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整个医院都能听见,几个医生在边上劝了好久才让他们冷静下来。
高架桥那里是明令禁止游泳和钓鱼的,却因为老人不守规矩,导致了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冰冷的江水吞噬……
而且两个人还是警察和消防员,他们不仅是父母的孩子,更是父母的骄傲,好不容易站上了他们所引以为傲的岗位,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两天以后,她还如往常一般去店里上班,从梦寒却是萎靡不振,话比从前要少了许多。
祁苑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让她回去休息。
第七天,直接失联了。
打了几十个电话过去都没有人接,她的最新一条微博是在一周前发的,几年来,她的微博从来没有断过这么久。
粉丝纷纷在她的微博下评论。
【梦梦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更博?】
【好几天没上线了都,真有点不习惯。】
祁苑翻到下面,看到其中一条评论,瞳孔一缩。
【梦梦的抑郁症好了吗?突然消失这么久,我有点担心啊。】
她才知道,从梦寒有抑郁症。
祁苑想起了第一次去她工作室那天,当时就觉得房间的总体布置有些压抑,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可认识了她这么久,她一直都像个小太阳似的,祁苑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人,竟然患有重度抑郁症。
这次突然消失,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努力回想这些天里从梦寒的变化,七天前,七天前发生了什么……
她想起了陈颂声和她说的那件事,警察和消防员……
她恍然大悟。
警察……难道是……
她去从梦寒的工作室找了,不在那里,去常去的那家酒吧找了,也不在那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有可能会去的?
她掏出手机准备继续打电话,从梦寒给她发来了微信。
她急忙点开,从梦寒给她发了一大段话。
【小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比地绝望。
后来我遇到了他,他像一束暖阳温暖了我的人生,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发行的第一本画册集就是以他为原型画的哦。
他是位人民警察,忙得没空陪我,我就等啊等,终于等到他跟我求婚了,因为我喜欢雪,所以他说到了年底我们就结婚。
可现在他走了,倒在了他最热爱的岗位上,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小苑,有你陪伴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好开心,之前还答应你说等到婚礼上让你见见他呢,现在也泡汤了。
放心,我没事。不过在这里我总会想起和他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所以我准备离开这里了,换个地方继续生活。
相信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希望你天天开心,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
祁苑再次给她拨了电话,却是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高架桥……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地方,不敢慢一步,立即打车往那里赶去。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高架桥上几乎看不见车的影子,她在十字路口下了车,往桥上跑去,桥边站着一个人影,长发被风吹起。
她放慢了速度,停下了。
她看见那个人伸手摸了摸围栏,释怀了一般,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再有从梦寒的消息传来,就是两个月以后了,她终于更新了微博,定位显示她此刻在新加坡。
她全新的画册集正式发售了,她的粉丝终于把她盼来了,但是她不再和以前那样每天分享日常,只会偶尔地上线更新一些新的作品。
期间,祁苑和她聊过几句,知道她在国外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
祁苑的甜品店开了也有一段时间,身上攒下了不少的存款,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医院做了手术。
陈颂声陪着她在医院检查,结果显示的是室间隔缺损5毫米,这种情况下,医生建议她进行开胸手术。
手术全程四个多小时,术后二十天便出院了,恢复期三个月左右,她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歇了三个月,陈颂声一有空就去陪她,祁昌阳也经常会买一堆她爱吃的东西去看她。
她在家躺着,躺得四肢都快要僵硬了。
第33章 冰川
快过年了,陈颂声初一到初五有五天的假期,他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带祁苑去苏州玩几天。
几个月前,父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后是什么话也没说,但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这次听说他们要出去玩,陈扬更是二话不说就把家里的车借给他开,自己去哪儿都是坐地铁。
祁苑来家里找他,他正在收拾行李,他说:“酒店我已经订好了。”
宋歌进房间来叮嘱他们:“天冷,记得带件加厚的衣服。”
出发那天,车子开到半路,祁苑觉得哪儿不太对劲,等下午到了他们住的酒店,进了房间,她把东西放下冲进了厕所。
按理说应该在下个月七号左右的,没想到提前了十天,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还什么准备都没有……
她不好意思喊出声,便蹲在厕所里给陈颂声发了个微信。
【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陈颂声帮她把行李箱放好,正要出去,收到信息后朝厕所方向瞅了一眼。
【说。】
【我大姨妈来了……】
难得出来玩一趟,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自己都觉得很扫兴。
【我去买。】
陈颂声发完这条,带上房卡就下楼了。
酒店附近就有个超市,他进去找到那一栏货架,整整一面墙都是,看的他眼花缭乱,压根想不起来打电话问问祁苑。
他随便拿起一包,上面写着日用两个字,他又看了下其他的,旁边还有夜用的。
有什么区别?
他翻过来看了看,这东西长短不一样是吗?
不同的牌子价钱还不一样,能差上十几块钱,他放下手上拿的这包,挑了最贵的。
这种贴身用的东西买贵的肯定没错。
他不放心,又多拿了两个牌子。
有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过来,不由地往他这里多瞟了两眼,他不受影响,把挑好的东西放进篮子里,淡定地离开了。
他又去买了一袋红糖姜茶。
准备付钱了,他见收银台旁边的柜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热水袋……
祁苑在厕所靠着墙,又等了会儿,外面终于传来陈颂声刷卡进来的声音。
他把别的东西拣出来放在桌上,袋子放在了厕所门口:“房卡放你桌上,我先回房间了,有事叫我。”
听到关门声,她站起来打开了厕所门,只见门口地上有个大袋子,里面满满一袋的卫生巾……
她收拾好出来后,把袋子拎到衣橱里放好,红糖姜茶十分显眼地摆在桌上,底下压着房卡。
她烧了壶热水,泡了一杯,她把杯子捧在手里,刺鼻的姜味让她喝不下去,这时,陈颂声来敲门了。
祁苑见他拿了个热水袋:“你这是……”
他进来说:“顺手就买了,要是肚子疼的话就拿这个捂一捂。”
那里面已经装好了热水。
“喝啊,”他把热水袋放到床上,见她捧着杯子不动,“怎么不喝?”
“不喜欢生姜?”
他把杯子拿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口,辛辣味儿确实很浓郁,他弯下腰哄着她道:“生姜养人,女孩子喝这个对身体有好处,喝一口?”
这个的确很提神醒脑,靠近鼻子那一下味道直冲天灵盖。
在家的时候小叔也会煮红糖水给她。
她一鼓作气喝了一大口,喝完胃里倒是暖和了不少。
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天黑了,祁苑喝了姜茶之后去洗了个澡,她抱着热水袋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被窝里。
第一天,他们去了拙政园,那里面的光影很好看。
陈颂声早上还说要不要再多歇一天,可祁苑觉得已经到这儿了,不出去玩简直太亏,而且她睡了一觉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上午他们走走停停,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到了中午,在附近的馄饨店吃午饭,他们选了一个飘窗位置坐下,点了鱼肉金汤云吞和桂花酒酿小丸子。
吃过饭,陈颂声开车带她去山塘街逛了会儿,还看了晚霞,晚霞是美,就是回酒店的路上遇上了大堵车,前前后后堵了近一个小时。
即使是在冬天,他们出来玩一趟也出了不少的汗,各自回去冲了个热水澡。
祁苑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拿着手机窝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她突然很想看恐怖片,于是点进高分榜找了起来。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开个门,有东西给你。】
她想起在费城那晚……
门开后,陈颂声手上拿了一盒糕点,见她盯着自己,反应过来,伸手敲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是真有东西给你。”
祁苑恍惚了一下,问道:“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
没有沙发,他们就在床前的地毯上坐下了,祁苑拿着遥控器在上面翻翻找找,最后敲定了日本的一部片子。
《咒怨》。
陈颂声忍不住睨了她一眼,大晚上的看《咒怨》,是真敢啊。
他回头从身后的床上撤下一张薄毯盖在了她的腿上:“看这个,你难道不怕?”
“我就是突然想看。”
祁苑也知道自己又菜又爱玩,自我认知还是比较清晰的,她以前怕出事儿,从来不敢看,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恐怖片。
陈颂声很早就看过这部电影了,而且最起码看了不下三回,故事情节倒背如流,对他倒没什么吸引力,他比较感兴趣的是旁边这位的反应。
电影里一出现那种阴森诡异的音乐,祁苑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音乐一响她就开始捂脸,闭着一只眼从手指缝里向外看。
她全程缩在那里,既想看可又不敢看,陈颂声一会儿拍拍她的背,一会儿摸摸她的头,担心道:“你真的可以吗?”
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大概……也许吧。”
电影看完了以后,她觉得虽然吓人,但是很好看。
恐怖片带来的后遗症是很强的,这部片子成功地让她不敢睡觉了,她拖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从电视剧库里找出了《甄嬛传》,打开了滴血验亲那集。
陈颂声手撑着地爬了起来,见她闷着声儿没反应,佯装要走:“我走了。”
“不、那个、等等、你先别……”她丢了遥控器,站在床边语无伦次道。
陈颂声看着她十分慌乱的动作,出声:“现在知道怕了?”
以前心脏不好,从来不敢碰这些刺激性的东西,合着现在好了,想把欠下的都补回来是吧……
量她左右是睡不着觉了。
“要我陪你吗?”他说。
她抱着毯子点了点头。
陈颂声坐在了窗帘旁边的老板椅上,祁苑抱着膝盖坐在被窝里,她犹豫道:“你冷不冷?要不然你还是过来吧。”
他们两个穿的都挺薄的。
“你确定吗?”
办公桌上有一盏旧式台灯,橘黄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印出了他脸部的轮廓。
他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两个人的中间空出了大概一个人的位置。
房间开着暖气,祁苑只穿了一件长袖衫,上半身还是有点隐隐发凉,她扯住被角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电视里传出祺贵人的声音:“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
祁苑的视线被引了过去。
陈颂声打了个哈欠,身体往下滑,整个人躺了进去,心想着这个点了还有心思看电视剧呢。
因为陈颂声在这里,所以房间里只留了桌上的那盏台灯,两个人躺在床上,一个瞪大了眼睛不知困倦地忙着追剧,而另一个早就睡沉了。
早上睁眼,祁苑是躺在那个人怀里的,怀中滚烫,她看他还没醒,悄悄挪去了旁边,那半边的被窝许是空了很久,一点温度也没有,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外头下雪了,从房间向外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这样的天气,再没有什么比暖气和被窝更让人舒心的了。
初四那天临回去的时候,祁苑还心心念念着芋泥麻薯小丸子,一回头的功夫,陈颂声就给她买来了。
坐在车里,祁苑吃着小丸子,嘴里嘀咕着下次想去烟台看海,陈颂声把抽纸放到她面前:“看来真的要尽快买辆车了,总找我爸借也挺不方便的,害他出去办个事还得挤地铁。”
回了云港,陈颂声陪她把行李放回去,带她去家里坐了一会儿。
只能说他们回来的可真是时候,亲戚正好今天一窝蜂地过来拜年,进门后一眼望去,客厅坐满了人。
一群人坐着聊的热火朝天,看见他们之后空气突然安静了。
宋歌放下手中的瓜子,从一堆人当中站起来,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小苑,我朋友家的孩子。”
祁苑多少年没见过这阵仗了,心里有点慌。
“这姑娘长的可真水灵。”一个穿着红大衣的妇女夸赞道。
“这是我表姑妈。”陈颂声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她立即接受信号,冲对方温婉一笑:“表姑妈新年好。”
对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上去就往他们两个人的手里塞:“表姑妈一点心意,收下啊。”
挨个打完招呼,陈颂声带祁苑进了卧室。
他们一出现,亲戚们的话题无疑就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不光坐在客厅里聊,吃饭的时候到了饭桌上还在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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