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道:“还说你们这天衣当铺老板眼光毒辣,给银子最为公道,却连好赖东西都不认识,竟不知玄铁剑。”
“我管你什么剑呢,我们这是金陵,贵人们只喜欢名贵的首饰,漂亮的衣裳。
你要想要人高价买你这把剑?
那你去边疆啊,去边疆找武安王去,他好武,定欣赏得来你这东西。”
穆清朝听到这吵闹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她瞧着那当剑的年轻人,总觉得他不应该是如此落魄潦倒的模样。
掌柜的瞧她这模样却当她是因为有人打断坏了兴致,忙朝着那小二喊:“王二,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让他进来了吗?”
那小二莫名被骂也很委屈:“是他非要闯进来的。”
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人往外头推:“快快快,出去,出去……”
只是一只手推在那人身上却丝毫不能撼动他分毫。
他依旧站在原地,声音中气十足:“你不想当给我也没关系,我把宝剑压在你这儿,你借我三十两银子。
你放心,我陆离从不食言,说到做到,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陆离!
穆清朝心里头一动,陆离,她知道这个人。
她曾在史书上见过!
只是不是在南明的史书上,是北齐的。
此人可是北齐的一名悍将,勇猛无敌、开疆拓土,是名垂史册的大将军。
穆清朝当时看史书的时候还奇怪,陆离分明是南明人,为何成为了北齐的将军。
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南明遭受了如此待遇。
却见此刻小二喊道:“你烦不烦?我们这里是当铺,不是善堂,要乞讨,城门外就有粥棚。”
“慢着。”
眼见着两个人推攘不下,是穆清朝出言制止了。
陆离回头,看见一个面若桃花的姑娘,脚步姗姗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小二见穆清朝一身穿着,不敢造次,连忙解释道:“客官,他……”
“你这剑可是把宝剑。”他话未说完,听穆清朝看着陆离手中的剑道。
陆离见有人欣赏他的剑,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眼神:“这剑是我师傅所赐,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他看着怀中的剑,眼中又多了几分惋惜。
“这么好的剑,你为什么要当?”穆清朝又问。
“师傅死了。”陆离眼中出现了一丝黯然的神色。
“我无钱安葬,只能卖剑。”
“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钱,我帮你出了。”穆清朝当机立断。
她唤道:“掌柜的,你看我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天衣当铺价格公道,不干坑蒙拐骗的事,那掌柜的如实道:“姑娘这镯子成色上好,少说值五百两。
那耳坠嘛,差一点儿,不过二百两也是要值的。”
果然啊,金陵城的贵人们喜欢名贵的首饰、漂亮的衣裳。
穆清朝道:“那好,我当了,给这位公子一百两,其余的给我折成银票。”
一百两!
陆离听到这个话,猛地抬头朝着穆清朝看了过来。
那掌柜的见穆清朝愿意出手相助,自然不会说什么。
这样,他不仅得到了两件成色上好的首饰,还解决了一个天天上门纠缠的麻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掌柜的很快换好了银票,分别给了穆清朝和陆离。
穆清朝拿了银票出了当铺,陆离却赶紧追了上来。
“姑娘等一下。”陆离在他的身后叫住她。
“在下和姑娘素未蒙面,请问姑娘为何要出手帮助在下?”
第18章 老脸都丢尽了
一百两银子,对于宫中的贵人不多,但是对于像陆离这样的落难之人,无异于天价。
这个年头,十多两银子,便足够一家大小一年的开销了。
此人倒也聪明,没有把剑拿给穆清朝抵债,毕竟他的这把剑在当铺三十两银子都卖不出去,一个姑娘家,更没有理由花一百两来买了。
他很清楚,穆清朝出手相帮必定有她的理由。
穆清朝回过头看陆离,冲着笑了笑道:“你很聪明,我帮你,自然不是良心发现。
我不是在世佛陀,若是我有万贯家财,也可以顺手帮一帮你。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也是个出入当铺自身难保之人,自然也不会做没有目的事。”
一番话,并没有让陆离感到生气,相反,穆清朝的坦白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没有假惺惺的客套,他需要银子,她亦有所求,不过是一场以物换物的交易罢了。
“那么,姑娘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陆离问道。
“不知道以公子的身手出入皇宫内院如何呢?”
穆清朝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叫陆离心头震撼。
他自幼习武,一身武艺自是难逢对手,但是对方让他出入的是守备森严的皇宫啊,这可不是寻常身手能够达到的。
但是想了想,陆离还是如实回答:“得给我几天时间熟悉皇宫里的地形。”
对于这个回答,穆清朝并不感到意外。
一个在战场上悍勇杀敌的大将军,一个能和武安王齐名的对手,对于他的身手,穆清朝很有信心。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唯独缺的是一个能在暗中护我周围的侍卫。
我要你藏在暗处,做我的暗卫,也要你出入皇宫,帮我办一些宫外的事。
我还给你几天时间好好安葬你的师傅,等你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你三更之后来朝云殿找我。”
穆清朝将一切和盘托出。
却听陆离问:“你就不怕我拿了银子跑路吗?”
穆清朝回过头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不怕!”
“为什么?”
“就凭你宁可卖了身上唯一的宝剑也要安葬师傅,如此有情有义之人,怎么可能背信弃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穆清朝懂。
若是几日后陆离不来,那她损失的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若他来了,那她便多了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左膀右臂。
哪一样划算,她自然能算得清楚。
穆清朝说完了这些话,便转身要往轿子上去。
可是陆离还是不死心,跟在她的身后问她:“你到底是是什么人?”
穆清朝回头,语调沉了几分:“哀家,乃当今太后。”
“你便是那妖……”
“妖孽”二字没有说出口被陆离赶紧吞了回去。
他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歉仄地看着穆清朝。
“怎么?你后悔了?”穆清朝问他。
“没有。”陆离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丝毫犹豫:“既然太后娘娘信任属下,那么属下便也相信太后绝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
他的角色进入得很快,这便自称“属下”了。
穆清朝却道:“不是的,哀家就是传说中那般。”
不仅是妖孽,还是鬼魅,只要挡她路的,对她有威胁的,她都要一个一个地清除干净。
她摈弃掉了身上所有的弱点,怜悯、同情、慈悲……
这些都是不需要的,她就要活得自私,只为了自己以及身边的人。
只是这些她没说,而是换了个话题:“不过你放心,哀家不会亏待你的,该给你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给你。”
“可是,太后为什么要选择属下?”
这是陆离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好像自打穆清朝出现后便目的很明确地要将他招入麾下。
可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因为……哀家知道你和哀家一样,都是蛟龙遇浅滩。”
穆清朝看着他问:“不是吗?”
“遇到公子那一刻,哀家便知道,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心中有宏图却困于眼前不得脱身,所以哀家助你葬师,你护哀家周全,等哀家彻底安全那日,便彻底放你自由。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有你大展拳脚扬名立万大好时机。”
穆清朝说完这句话,一躬身便钻进了轿子里。
轿夫抬起轿子晃晃悠悠便往前头去了,陆离在那轿子后头站了许久,看着那轿子晃晃悠悠往皇宫方向去了。
关于太后是妖孽这话,早已经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说她是狐狸精转世,专门吸食男人精气,先帝便是折在了这上头。
这些传闻陆离自然也是听过不少。
可是今日一见,那传闻中的杀人饮血的妖物却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起来那么柔弱。
柔弱得像是一朵应该被人护在怀中细心娇养花朵,不该受半点风雨挫折。
**
就在穆清朝回宫的时候,钟鸣钟大人也才堪堪下朝回家。
一回家便看见自己的夫人马氏站在门口,手中绞着一根帕子,来来回回地踱步,眼中满是忧心忡忡。
一瞧见钟鸣,马氏赶紧迎了上去。
“老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马氏心里着急,一开口也就没顾忌什么礼数。
“今天朝中的事务太多,又被陛下叫到书房里说了会儿事,出了宫我就匆匆赶回来了。”
钟鸣可没有忘记先前计划好的事,所以急匆匆回来,可看到妻子这种神情便预感不妙,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是老太太……”马氏支支吾吾。
这就叫钟鸣更急了:“老太太怎么了?”
“她……她……哎呀,老爷还是到荣雪堂看看吧。”
马氏这样惹了钟鸣不耐地“啧”了一声,脚步匆匆就到了荣雪堂。
还未至荣雪堂里头,便听到一阵吵闹声。
“你就让我死了吧,我真的不想活了……”
一旁的丫鬟仆人簇拥着,劝慰着:“老夫人,您别说这样的话,老爷孝道,您要是真死了,老爷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死啊?”
“可我老脸都被丢尽了,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19章 小的不行,那就杀了大的
钟鸣听到这话,心中一震,赶紧推门进去。
却见老太太坐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圈儿的丫鬟仆人,老太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半躺在一个妈妈身上又哭又闹,半点形象也无。
那房梁上,还挂着一根白绫呢。
“这是干什么?”钟鸣瞧着这样不由得吼了一声。
下人们一见是钟鸣回来了,一下子像是见了主心骨一般,连忙跪着行礼,喊着:“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那老太太坐在中间,听到这话,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等她回头,钟鸣才看清楚自己娘脸上那明晃晃的巴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钟鸣问道。
却见老太太肿着一张脸,老泪横流喊着:“鸣儿,你可回来了。”
“鸣儿,你可得给娘做主啊,虾(杀)了那个贱人,替娘虾(杀)了那个贱人。”
她的脸本来肿得老高,把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一块儿去了,连话也说不清楚;额,门外的马氏看着实在是没忍住,捂着嘴巴笑了两声。
却见钟鸣一脸震怒地看着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钟鸣问。
马氏没有办法,只能将今天白日穆清朝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胡闹!”只听钟鸣怒声道。
“谁让你们擅自做主的?难道你们就不能把人拖延住,等我回来吗?”
“我也想啊,可是娘她……”
马氏偷偷看了一眼钟老夫人。
她还有委屈了,自己是正儿八经的高门嫡女,遇上这个庶出的婆婆,有理都说不清楚,偏偏她还事事都要拿捏着,无理也要搅三分。
要不是瞧着钟鸣如今位高权重,她才懒得应付这老虔婆呢。
钟老夫人瞧着马氏这个眼神就骂了出来:“你这是几个意思?还怪上我了不成?
当时你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那贱人打我一声都不吭,现在倒好意思埋怨上我来了?”
钟鸣看着妇人争吵,头疼不已:“现在又能如何?穆清朝已经回宫去了,总不能让我进宫抓人吗?”
“那你的意思就让我白白受了这屈辱吗?”
钟老太太听到这个话登时来劲儿了,她一下站了起来,也不寻死了,一个劲儿责骂自己的儿子。
“好啊,好啊,钟鸣,我苦心栽培你,让你饱读圣贤书,现在你功成名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娘被人凌辱打骂。
你还真是为娘培养出来的好儿子啊……”
钟鸣被这一阵数落,心中也憋着一股火气:“我这也不是……”
“老爷!”
正在这个时候,马氏说话了。
“其实妾身也有法子。”
“你有法子?”钟鸣听到这话转头看向马氏。
“这小的咱们是没办法了,但是咱们府上不是还住着大的吗?”马氏说着话,冲着钟鸣狡黠一笑。
钟老夫人听到这个话,眼睛一亮:“对,对,那一家子人在咱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还来恩将仇报。
鸣儿,走,咱们去西院。
那穆清朝胆敢这么对我,我总要她尝尝亲人丧尽、家破人亡的滋味儿。”钟老太太说着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钟鸣却着实有些被他娘的狠毒吓到了。
“可是阿音毕竟是妹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钟鸣到底也没完全泯灭人心,虽然钟氏常年住在家里,他也觉得烦,但是毕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要他对自己丧父的无辜妹妹痛下杀手吗?
他似乎有些不落忍。
毕竟钟音现在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不是吗?
那老太太却恶狠狠道:“什么妹妹?那老女人生的种算什么妹妹?你现在当了几天宰相都忘了是从谁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了吗?
好啊,你就去认她做妹妹吧,别要我这个老娘了!”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出来,钟鸣哪里招架得住?
他有点良知,但是不多,召集了一群家丁朝着西院去,只盼着发落了钟音自己的老娘能够消停消停。
可是一群人杀到西院儿的时候,却见一群带刀的侍卫站在那儿。
五十个御林军秩序井然地将西院围了一圈儿,跟铁桶似的,见了钟鸣一群人来,将刀一横:“不好意思钟大人,太后吩咐过,此处除了穆家人,闲人免进。”
“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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