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尚未说完,岑归澜和明虞两个人的声音便同时响了起来:“不用!”
被吼得动作僵在原地的大夫:“好、好的……”
他觉得自己好弱小、可怜、无助。
而饶恒也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万一过会儿大人和郡主再爆出点限制级猛料,该怎么办?
虽说做锦衣卫最重要的就是信息通达,但饶恒觉得,有的时候,有些消息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他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出声告辞,而是悄无声息地先将景容牢房的门栓好,然后还十分好心地捎带上无辜被波及的大夫,一起悄悄离开了这里。
而岑归澜和明虞两个人,还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刚刚明虞跳起来去捂岑归澜的嘴,整个人几乎是一个树袋熊挂人身上的姿势。
她手虽然去捂了,不过也没有捂死,只是虚虚掩住岑归澜的口鼻:毕竟明虞也担心万一自己一个激动,把人给捂死了给怎么办。
就是这么一点的空当,岑归澜突然微微垂下头,嘴唇轻轻触碰到明虞的手心。
明虞一瞬间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跳开。
她愤怒指责:“你耍流氓?!”
岑归澜再次扬起手里那封信:“要不要详细展开来说说,到底是谁先耍的流氓?”
明虞:“我那是给‘兰归’写的,都是心里话,算什么耍流氓?”
岑归澜静静道:“我就是‘兰归’。”
“如果你喜欢‘兰归’的话,不就等于喜欢我吗?”
明虞再次跳脚:“我喜欢姐姐的事,能和你一样吗?”
“所以,”岑归澜的语气再次变得不善起来,“你现在这是找到新的‘姐姐’了?”
绕了半天,这个圈子又回到了现在来。
明虞算是彻底懂岑归澜不爽的点了,她当即双手抱胸,冷笑起来:“怎么,不可以吗?”
“说起来,景容长得也很不错,气质独特,有能力,最关键的是,她还会说话,对我也挺好挺温柔,”明虞一条一条地数了过去,也阴阳怪气起来,“哪样不比你岑指挥使强啊?”
想想之前岑归澜的很多表现,那可真是想让人跳起来打!
岑归澜沉默下来。
输出完这么一通,明虞的心里也爽了——其实她倒没有真在心里拿景容和“兰归”比较过,毕竟情境都不一样,两边不好比,再者,岑归澜这个人虽然气人,但这张脸,确实是仙品啊!
她也不纠结一定要去问景容:想知道他们之间谈了什么,岑归澜醋精病突然发作死活不说,不还有个饶恒?
明虞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听见岑归澜声音有些艰涩地道:“明虞,你……你很好。”
明虞愣了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某些人是在干什么。
——先前她说景容嘴甜,这就学起来了是吧?
而岑归澜的“夸夸”还在继续——老实说,岑指挥使这辈子骂人损人的次数特别多,夸人的次数却是少见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这还是算上这么多年来参加宫宴,有的时候永平帝逼着他来两句夸赞祝贺的话之后的。
可见,在这项技能上,岑指挥使是多么的贫乏与不擅长。
而此刻岑归澜还在努力回忆先前景容同明虞说的话,顺便学习:“你很漂亮。”
顿了顿,岑归澜又道:“也很有能力……”
说到这里时,岑归澜再次迟疑起来——倒不是他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不对,只是总觉得,照着景容那样说,太过流于表面。
诚然身世、外表、能力,都是给一个人评价的加分项,夸人用起来也不错,但这些真的就是他喜欢明虞的原因吗?
再者,只抄景容的卷子,怎么能体现出他比对方更好呢?
只是还不待岑归澜修改自己的答案,明虞已经再次抱臂冷笑起来:“哟,现在知道夸我漂亮了?”
“之前有些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明虞微微蹙眉,学着当时岑指挥使的表情和语气——当然,表情主要是靠她的想象。
顺便明虞还伸出手,模拟了一番当时岑指挥使的动作——只不过这次她直接把手摁岑归澜脸上了。
她开口,语气中带着三分嫌弃和七分冷淡:“‘真丑。’”
岑归澜:“……”
第117章
被翻旧账的感觉怎么样。
岑指挥使很有感想要发表:不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但有没有下一次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的这一次该怎么度过。
此刻面对明虞的反问,曾经面对一地尸体也面不改色的岑指挥使,竟然难得有种额头冒汗的感觉。
他企图辩解:“当时的情况……”
明虞:“解释就是掩饰。”
岑归澜:“……”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而明虞挑挑眉:“怎么,这就说不出来话了?”
岑归澜:“……”
他最终果断认错:“是我的错。”
明虞:“只说一句是你的错就够了?”
岑归澜:“……是我先前有眼无珠。”
明虞:“就这两句?”
岑归澜:“……还不会说话,竟然说你丑。”
一句两句三句下来,明虞总算觉得差不多了:“嗯,还算你对自己有一些正确认知了。”
岑归澜:“……”
“我今天还有事情,就先不多聊了,”明虞又踮起脚,戳戳岑归澜的脸,“记住,我长得怎么样?”
岑归澜:“……漂亮。”
明虞满意点头:“很好!”
而后便转身离去。
岑归澜:“…………”
他本来还打好了其他话的腹稿的。
现在看来,又是没用上。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说了。
明虞走后没多久,饶恒就又重新循着声音探出个脑袋:“大人?”
郡主走了,现在他应该也可以出现了吧。
岑归澜“嗯”了一声。
饶恒瞅着岑归澜那脸色,感觉不是很妙——没见着其他路过的锦衣卫衙门内人员都绕着走吗?
但饶恒的身份定位,还有先前查到的东西,都让饶恒不敢真的就这么溜走。
他小心翼翼询问岑归澜:“大人,那咱们接下来是?”
——刚刚在审问完景容之后,出来又见到明虞,算是一个插曲,现下对方溜了,岑归澜的注意力自然而然也回到原先的事情上。
他的神情重新冷肃下来:“进宫。”
这么大的事情,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得向永平帝汇报,接下来么——
就是要去会会这位多年来一直不显山露水,扮演的只是一个遛狗逗鸟、不问朝事的老好人角色,但实际上却在云朝之下,构建出这么一张庞大暗网的幕后黑手了。
宋远,远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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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王爷今年六十,在这人均寿命不怎么地的古代已经算得上长寿之人。
而算辈分,他也确实是云朝皇室直系中最长之人。
年事渐高,他的精神却仍然很不错,若是走出去,让旁人来猜,说不得会觉得他只有四十八、九岁的样子。
且身为皇室中人,远王爷平时的作风也并不骄奢淫逸,表面上来看,他待人十分和气,说话时都笑眯眯的,看不出来一点儿脾气——而事实也是,他几乎从不发脾气。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这句话也许要加一个修饰语:在外人面前。
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需要养生,远王爷这些年的作息也越发规律起来:一般情况下,他戌时就会睡下,寅时甚至寅时不到便会起床,而每日起床之后,他便会先在自己的府邸中先散一圈步,然后再回去吃早膳。
用完早膳之后,便是查阅各处店铺账簿,以及听手下汇报各处消息的时间。
一般情况来说,处理这些事情不会要太久,会用一个上午都算是长的,宋远并不喜欢事无巨细都经由自己之手,而更享受那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而等这些必要的都处理完后,他就会进宫去,与永平帝说说话,或者几个侄孙辈的皇子公主玩耍一番,蹭完一顿午饭,远王爷再出宫去,找个茶楼或者戏楼坐下,偶尔也可能是他名下哪家恰好收到大家字画的店铺,然后一待便是整个下午。
到天色将将傍晚以后,他才会晃悠悠地往回,又回到自己的王府当中。
看,他的生活如此规律,甚至于都到了有些“无趣”的地步,在永平帝的照顾下,也是既不缺名也不缺利,又有谁会怀疑,这么一个衣食无忧的老实人,还是老人,会藏着什么坏心思呢?
而且在宋远看来,他也真没藏什么坏心思。
最近这几日,因为景容被抓走,远王爷每早听人汇报的时间都延长了不少。
“昨日岑指挥使从锦衣卫衙门离开以后,便进了一趟宫,他与陛下秘密议事了很一段时间,王爷,会不会……”
远王爷靠在躺椅上,金尊玉贵的人,连一把躺椅也要用名贵的木材打造,再在上面铺以各种锦绣绸缎,以求柔软舒适。
他生的就是一副极为和气的笑脸,现在听见属下似乎有所担心,反而笑起来:“担心什么?”
“当年的岑大人不是一般人,差点把我杀得元气大伤,这小岑指挥使是他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再说,这小岑指挥使……”远王爷的眼睛微微眯起,想起自己先前在宫中见到的那“劲爆”一幕,“嗯,的确很不一般。”
“也怪高经纬那个蠢货,做事太张扬,收尾却还收不利索,我都遣人去给他通风报信了,竟然还没有跑掉。”
说到高经纬,远王爷就有些不满意了。
他眉眼微微沉了下来,不过在皱纹的遮掩下,他神情中的怒意和轻蔑并不明显。
“到底只是平民出身,”远王爷道,“做起事来还是太上不了台面。”
属下躬着身不敢回答。
而远王爷也不在意这属下会不会给自己回应,继续说了下去:“……总之,从高经纬被抓那天开始,就不必对那小岑指挥使查不到我们抱有什么希望了。”
“至于茂儿那孩子。”提起昔日里杀得世家血流成河,又收复了北齐,几乎凭一己之力重塑了整个云朝格局的永平帝,远王爷的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尊敬,反而像是在可怜一个孩子。
“皇兄当年对他的评价还是很恰当的,”远王爷语气中有两分轻蔑,“聪慧有余,却硬是多了几分不该有的优柔寡断。”
“其实茂儿是这样,皇兄又何尝没有这优柔寡断在里头呢?”
“当年我羽翼最薄弱时他们没有杀我,”远王爷自信道,“现在便更没有办法将我奈何了。”
属下默然。
“——相比起来,我倒是更好奇,咱们这位小岑指挥使的反应呢。”
远王爷抵着下巴,语言打趣道。
他问:“茶水糕点这些可都备好了?”
那属下点点头:“都已准备完善。”
其实他很想问远王爷,为何笃定岑归澜今日会有上门,不过在远王爷麾下效力多年,他深知这位主子不爱被他人质疑的性子,因此并不敢随意开口。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似乎也不会很奇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且景容还关在锦衣卫衙门中,以远王爷的性格,若是岑指挥使今日不来上门的话,他怕便是要主动找上去了。
果不其然,远王爷又微微眯起眼睛笑道:“那便成。”
“容儿那孩子在锦衣卫那儿作了那么久的客,这礼尚往来,我也应当对小岑指挥使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对了,”远王爷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问,“昨日,小岑指挥使那儿,可有什么新的举动?”
“还有明虞那孩子,”他语气听起来像是打趣,“这孩子又干什么新鲜事没?”
若是不知道的人,光见远王爷这副表情和语气,怕是会以为他就是个纯粹关心晚辈的长者:“说起来,南霜那丫头的女儿竟然还活着,这倒是件真的极出乎我预料的事。”
“她若是活到现在的话,想必也会给我造成不少麻烦吧?”
这话心腹不敢去接,他只是躬身回复道:“昨日岑指挥使进宫之前,基本都在锦衣卫衙门中——也挺巧,郡主她昨日也基本上都在锦衣卫衙门里。”
远王爷:“哦?他们两个之间可有发生什么?”
心腹道:“我们的人没有进入到锦衣卫核心层的,零星几个也基本只是衙门中负责琐事的杂役……小岑指挥使和郡主见面的地方又在地牢附近,所以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有人汇报说,隐约听到,小岑指挥使和郡主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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