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
“而且,”明虞又继续道,“我也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所以就顺便了。”
景容有些意外,虽然她没有开口,但从表情中不难看出她的潜台词:这年头审问犯人,都要郡主亲自上了?
明虞则是在犹豫几晌之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见过我母亲?”
景容表情更是讶异。
明虞却是自顾自地道:“说起来也挺有意思,你与方子明是好友,本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双方觉得彼此当个点头之交就差不多了,但谁知道呢,恰巧在你见过我之后,他便又主动约见我。”
“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呢,”明虞叹口气,“本来以为是我自己魅力强无敌,把人家方大人又给吸引回来了。”
听到这里,景容:“……”
“不过现在想想,应当是那次见面,你就把我认出来了吧?”
说到这里,明虞又想起来:“哦对,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看见我的时候,似乎也愣了一下——我当时还以为是我长得太貌美,把你看呆了。”
听见前半段,景容本有些惊讶明虞的敏锐,但听到后半段时,她再次:“……”
半晌,景容终于缓缓开口:“你的性格……确实和长公主不大一样。”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一样。
明虞敏锐地抓住景容话中透露的信息:“你和我母亲似乎很熟悉?”
景容摇头:“不,只是我幼年时曾有幸见过一次罢了。”
只是那一次的印象,已经足够深刻了。
明虞有点怀疑:“真的?”
景容冷静地道:“就算我说假话,你也没办法证实吧?”
自己偷袭杀了锦衣卫逃跑,现在被抓回来,就算之前没罪,现在也是有罪了。景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毫无疑问,是站在岑归澜和明虞的对立面的。
对他们,自己又何必非得老老实实地说话?更不提什么,说了之后,还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了。
这么一会儿时间,景容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不仅这么回答了明虞,还顺手拿过明虞带进来的篮子,从里面取了一个馒头出来,也不嫌已经不太新鲜了,自如地吃了起来。
而明虞:“……”
有被说服到。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明虞又问,“据我所知,你背后代表的人,或者势力,对我应该没什么好感吧?”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之后,你就认出来我和长公主——就是我的亲生母亲,长相上有很多相似,但又无法彻底确定的话。”
“为什么只有一个方子明来找我旁敲侧击地询问过?”
明虞有点纳闷地道:“我看你们这些人也不是很尊重法律的啊?反正那个时候我身份也挺低的,直接把我绑架走、确认身份效率不是更高?”
以她这个性格,要是真的被绑架了,别人问她什么她肯定都招了啊!
明虞有点没想通。
而景容:“……”
她这辈子,坏事干了不少,就是对两三岁起就跟着自己,约等于是被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景雅,景容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但听见别人主动“要求”绑架自己,这确实是生平头一次。
“抱歉,”景容淡淡开口道,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到女子特有的清亮,“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明虞则是眼睛一亮:“姐姐你的声音好好听!”
“咳咳——”
后方突然有咳嗽声音传来。
明虞回过头看去,却见饶恒已经走了进来,刚刚咳嗽的人也正是他。
而除了饶恒以外,岑归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正站在饶恒的背后,静静地看向明虞和景容两人。
接收到岑归澜的死亡目光,景容微微一笑,柔声冲明虞道:“郡主喜欢听我的声音吗?那我以后多说给你听听。”
她本来的音色比做男子时要清亮不少,但又带着一丝沙哑,刻意放柔声音说话时,的确是好听的紧。
明虞眼睛又是一亮,下意识就要点头。
饶恒:“咳咳咳咳……”
明虞恢复理智:“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毕竟我也不常到这里来……”
景容:“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而且先前我与郡主交好,说的那些话,送的那些礼物,全都是真心的,”景容又莞尔道,“撇开身份这些不谈,郡主人长得美貌,个性更是聪明伶俐,倘若我是男子的话,必定会倾慕于你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又刻意压低了一些,显得更具有磁性。
貌美姐姐夸赞自己,还说什么“必定倾慕于你”的话,简直是在往她的心巴子上敲,明虞被暴击到血条几乎清空,差点当场回答说“没关系,姐姐,性别不要卡那么死”——事实上她也确实要准备这么说了。
而饶恒:“咳咳咳咳咳咳!!”
明虞:“饶恒你是不是最近肺不太好?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饶恒:“咳咳……”
如果说刚刚他还只是装咳嗽的话,那这波就是真的被呛到了。
他都是为了谁啊!!
但感受到身边又降下去的温度,饶恒又明悟了:好吧,他是为了自己。
而这个时候明虞已经站了起来:“你们来是要审问了?那个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
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岑归澜审问人的场景,多少是有点血腥,如果审的是李三那种人呢,明虞心中倒是不会生起什么不忍或者同情的情绪。
但现在要被审的是景容!姐姐刚刚还在说喜欢她呢!
这事饶恒是不会有置喙的,而岑归澜也微微颔首,默认了明虞往外走的举动。
地牢的大门关上,明虞在外面等了片刻,又有点担心,又专门跑了一趟,把大夫叫了过来——万一景容要被打死了,也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而到她带着大夫回来,岑归澜和饶恒却已经出了牢房。
打开的门中没有散发出来血腥味,明虞趁它关上之前赶紧往里面看了一眼,却见景容还坐在那张床上,身上看着没有添新伤,只是面色惨白,连明虞又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明虞:“?”
“你们跟她说什么了?”怎么一副受到如此严重精神攻击的样子。
发现明虞出去一趟还带了个大夫回来——这是要给谁看根本不言而喻了。
岑归澜面无表情地理着袖口,闻言朝明虞道:“哦,我在警告她,不要仗着是‘姐姐’,就离你太近。”
第116章
让我们把时针拨回到约莫一刻钟之前。
明虞从牢内退了出去,只剩下岑归澜、饶恒和景容三人。
景容吃完了那个馒头,又自若地从篮子里找到一小碗汤,喝了起来。
见她这般从容自如,饶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郡主在场与不在场,这两种情况下,景容的精神面貌差别很大。
而还不待他们开口,景容便率先发问:“岑指挥使这是又有什么新问题想问我了?”
岑归澜却道:“倒也不算有新问题。”
“只是我有些好奇,”他慢悠悠道,“失去了自己的身份,用别人的姓氏名字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呢?”
景容脸色遽然一变。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景容冷声道,“岑指挥使是得了失心疯吗?”
岑归澜笑一笑:“景家主也不必装傻——话说回来,现在叫你景家主还合适吗?”
“还是我应该叫你方蓉,会更合适?”
景容的瞳孔微微一缩。
但她随即便畅快地笑起来:“岑指挥使这编笑话的功力真是越来越强了。”
“连我都不唬了一跳呢。”
岑归澜语气淡淡:“是不是笑话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景氏夫妇到底有几个孩子,你的姓氏究竟是什么,还有,方子明究竟是哪里人。”
他目光逼视景容:“被人占去身份姓名,看一个比自己要蠢的人青云直上,而你自己却要改装换扮,连本来的性别都要藏去。”
“景容,你就真的甘心吗?”
被岑归澜那种淡淡的,却极为能刺痛人的目光注视,景容毕竟是没有明虞那种厚脸皮,即便最开始时还有意营造出“岑指挥使你可真能开玩笑”的氛围,但在对方一句句的逼问下来,她面上的笑容还是逐渐淡了下去,一直到彻底消失。
漫长的一段静默之后,景容才缓缓叹了口气。
她那一碗汤已经喝完了,景容将汤碗随手搁在旁边,脸上浮现些许嘲讽神色:“岑指挥使这话说得,好像特别懂我们一样。”
“怎么,难道你要做这个救世主,把我们捞出水火之中吗?”
岑归澜:“我做不了什么救世主。”
他道:“只是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情罢了。”
而于他而言,他的位置就是要负责把这些魑魅魍魉都查清楚,不让永平帝,或者说云朝的安定,受到威胁。
所以他提这些东西,当然是有自己目的的。
景容哂笑:“你这话说得很好,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情,岑归澜,我也只是在做我的位置上该做的事情罢了,所以你和我说那么多干什么?没有用的。”
岑归澜淡淡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回答我,是否甘心这个问题。”
景容沉默片刻:“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岑归澜,你是无法理解我们这些人的。”
“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消息,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岑归澜却是反问她:“你觉得我现在还在这里和你对话,真的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冷冷看向景容:“景容,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远王爷吗?”
*
时间线回到现在。
听见岑归澜的话,明虞:“……?”
她道:“你以为我信你?”
岑归澜笑笑:“你以为我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吗?”
明虞回想了一下岑指挥使平时不要脸的程度,突然沉默了。
“……但是你不可能只说了这个吧?”
饶恒正要说话,岑归澜却道:“对,我就只和她说了这个。”
明虞:“?”
她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脸上已经写满了“你玩我呢”这句话。
岑归澜:“你不是挺喜欢景容的吗?如果怀疑我的话,要不要亲自进去问问她?”
他这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阴阳怪气的成分居多,然而明虞听了之后,面上当即露出沉思表情,显然是思考起了这么做的可行性。
她竟然还真敢想!
如果说岑归澜刚刚还只是属于“面无表情”的话,那现在他就是真的面色难看了:“你还真要进去?”
明虞:“不是你说我可以进去问的吗?”
她不仅这么反问了,还真的转身就要进去。
岑归澜一把拽住明虞的手腕,声音里多了几分气急败坏:“你不能去。”
明虞的回答毫不留情:“你管我。”
“于品级上说,我现在是郡主,比你还高,不命令你干什么就差不多了,于职位上说——”
明虞哎呀一声:“你说巧不巧,我身上还挂着个锦衣卫都司的头衔,景容现在是锦衣卫看押的犯人,我有点什么事,要见她,很正常呀!”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岑归澜:“我吃醋了。”
明虞:“你吃醋关我什么事?我是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吗?还是承诺了什么?非得对你负责到底是不是?”
岑归澜:“难道不是你先?”
他话没说完,明虞就先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要捂他嘴:“你还敢说?!我难道就不是受害者了吗?!”
岑归澜又笑起来——不过看得出来,他这属于是怒极反笑了:“那还不是你始乱终弃?”
明虞:“??我始乱终弃什么了?”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然而岑归澜可不是毫无准备,他当即便伸手向袖口,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件来:“这封信,难道不是你写的?”
明虞定睛一看,便见到被原样折回的信封上写的“姐姐亲启”四个字。
她的眼睛一瞬间瞪大。
而岑归澜已然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展开,启唇将念:“风吹……”
明虞这下是真的跳了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你不准说!!”
听着话题越来越往不该的方向转的饶恒:“……”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在这里——也许地底什么的会更合适自己?
而看旁边那个大夫,饶恒知道,对方的想法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只是这大夫,大概是因为平时没怎么和顶头上司相处过,显得要头铁很多。
这种场合,他竟然还敢开口吱声——虽然说声音听上去也是有些底气不足:“那个,大人,还需要我进去……”给里面的犯人看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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