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往锦衣卫衙门过去,她有听说方子明和景容的事,心里直觉这怕是件大事——先前她被认回来的时候,倒是也从永平帝那里听说了北地余党十七年前曾经接到命令,要寻找自己的事情。
高经纬、梁梧、庄秋梦的这几个案子,明虞也是跟着岑归澜看完全程的,她人也不傻,这么几条线索前后串联起来,明虞当然能看得出来,这背后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张巨网。
当年的事情明虞也曾经听永平帝提过:长公主与驸马——又或者说她的父母之间是政治联姻,感情并不和睦,只不过长公主威严甚重,又极有手腕,即便驸马心里有许多小九九,也是根本不敢在长公主面前显露出来的。
只是人在压抑中久了不是爆发,就是变态。
到当年京城哗变,长公主自刎身死,压抑已久的驸马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虽然明虞觉得很难评价,她这个没见过面就已经死了的爹的这种行为,到底算是爆发,还是变态。
毕竟通过带走自己的孩子这种方式来报复别人,这要是在现代,高低能上个年度沙雕新闻。
而通过现在已经有的信息,以及明谷交代出来的口供,永平帝他们也推测出来了一些当年的情况——阮思齐的确借用自己驸马的身份便利,让自己的手下从长公主府中带走了尚在襁褓中的明虞。
甚至他也有可能确实下达了杀掉孩子的命令,只是到了最后关头,不知是出于心软,亦或是别的什么考量,阮思齐最终并没有下这个手。
他把孩子丢掉了,又或者是交给了谁——总而言之,在阮思齐之后,有另一支势力找到并且接手了这个孩子,并且将其带往了北地。
只不过那个时候北地处处战火,到处都是极乱,所以这支人马在途中发生了意外,也许是碰上了盗匪,又有可能是别的打斗,总之最后,他们连孩子的下落都丢失。
这个背后的主事者秘密寻找了许久,却不知道,恰巧来北地行商的明谷路过,捡走了孩子,又回到了南方。
一直到十七年后的今天,一系列机缘巧合之后,明虞的身份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而将这些曲折都撇开,单看中间在北地的那一段——首先,那支从驸马那边接手了明虞的势力显然怀的不是什么好意。
否则他们大可以直接将孩子交还给永平帝。以当时永平帝的焦急程度,感激之下给人封个爵位都是有可能的。
其次,这支势力在北地的能量极大,否则不会选择在带走孩子后,将她送往北方。
上面这句似乎有点废话,毕竟岑归澜都已经查到北齐余党曾经收到过找孩子的命令,但对明虞来说,十分关键。
因为这两点合起来,便反应出两条十分重要的信息来:
第一,有势力盯上了她。
第二,这个势力好像还挺牛,一直到北齐灭亡了十几年后的今天,都还能搞出来这么一大堆事情来。
明虞生平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小命,现在知道有人盯着自己,她能够一点动作都没有?
而现在方子明和景容两个人被牵扯进来——这两人明虞都认识,现在听说他们一个被请喝茶,一个被直接抓起来,明虞心里其实是有两分明悟的:多半就是跟北齐余党的事情相关了。
抱着一半为了生命安全健康奋斗,一半自己理论上还是锦衣卫的一员,该上班还得上班的心态,明虞往锦衣卫衙门的方向走去。
但出于某种说不出来的心理,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入口,准备先悄悄溜进去,再找个和自己比较熟的同事,问一问情况。
只不过她还没有走到,便先瞥见一道浑身是血的影子,突然从一旁的墙头跌落,噗通一声摔到地上。
明虞本来蹑手蹑脚前行的动作一顿:“?!”
这是啥??
她还在愣神间,那道影子便又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人抬起了头,明虞才终于认出来这是谁——景容?!
等等,不是说他已经被抓起来了吗?
墙内另一边隐约有“这边有血迹,快顺着这边找找”的声音响起,明虞猛地回过神来:没搞错的话,她好像撞上某些人的越狱现场了?
可景容竟然能越狱??!
脑中思绪乱糟糟,明虞身体的第一反应便是往旁边角落躲去——锦衣卫地牢内的看守有多严密,她是知道的,景容如果能从里面逃出来,他的武功必然是绝顶级别。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跟人对上去,只要一招,景容就得跪下来求自己别死——也有可能求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尽管明虞自觉反应很快了,在她往旁边躲起来之前,对方的目光已经扫向了她。
而明虞也彻底看清了景容的样子:他面容上面爬满血污,可见这人之前受了不轻的刑,走路的脚步摇摇晃晃,整个人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但哪怕如此,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明虞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像是狼隼一般锐利,带着锋芒毕露的杀意,仿佛下一秒便要扑上前来,将自己锁定的猎物给撕得粉碎。
而此刻,明虞便感觉,自己就是那头被锁定的猎物。
她曾经也见过岑归澜流露杀意时的模样,可此刻景容与他比较起来,更多了几分兽性的纯粹……要怎么说呢?仿佛景容本人,也是在做搏斗的那一个。
那一瞬间明虞脑子里闪过的,是:他肯定杀了很多人。
已经被看见了,她当即就想转身拔腿跑,然而在这样充满威压的眼神之下,她竟然有种拔不动腿的感觉……
岑归澜怎么还不来??
眼看景容已经朝自己这边迈步走来,明虞腿软跑不太动,索性走起了怀柔政策:“那个什么!壮士手下留情!”
“你看我一个弱女子,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而且我看你身上这么多伤,这跑起路来也怪不容易的,不如这样,你跟我回去,我府上伤药一大堆,肯定能给你养得活蹦乱跳白白胖胖,绝对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才怪!
要是等这一劫过去,她一定马上扯破喉咙把同事都喊过来!
或者这周围有板砖什么的吗?看景容这伤得也挺重的,要不然等他放松下来警惕,自己就抄起武器一板砖把他拍晕!
此刻明虞脑中千回百转,她还顺便想起了先前永平帝赠给过自己一把锋利匕首,号称削铁如泥,本来是要送给岑归澜的,但被自己截胡了……等等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因为怕拿了这把匕首反手就把自己削了,所以拿到手后,也没带在过身上!
后悔,做人没有更大胆一点。
景容仍然脚步不缓地朝明虞走过来,明虞企图后退,但因为景容身量比她高上不少,腿长步子大,两人的距离仍然在不断地拉近。
明虞一边不死心地道:“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商量一下,大家都是朋友……”
一边终于用手摸到了一个石块。
要是景容真要动手,她一定要抢先给他脑袋上开个瓢!
谁都别想好过。
然而景容在走近以后,脚步却莫名地一顿。
明虞正要跳起来狠狠地打击景容的脑壳,却见景容面上弥漫的杀意突然间便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
“公、公主……?”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整个人便一晃,而后一头朝明虞这边栽倒下来。
明虞:“?”
她本来就有些腿软,此时一个大活人的重量砸下来,明虞当即被带得同样一跤跌在地上。她一只手还拿着刚刚摸到的石块,简直无处安放。
……她怀疑景容的策略就是通过自己把她砸死。
只是景容好像是真的晕了过去,他砸到明虞身上后,竟然连动弹都不曾有一下,直挺挺地僵在那里,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明虞被砸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她伸手,企图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景容推开,只是因为位置的关系,一抬手,便碰到了景容的胸膛。
……等等。
明虞表情突然疑惑起来。
刚刚那个触感……
她有些不敢相信,干脆又抬手碰了一碰。
……软、软的。
眼见景容这样都没有醒过来,是真的晕得人事不省了,明虞干脆一推手,把人掀了个个儿,翻了过来。
然后找到景容衣服的领口,直接扒拉开来。
大概是因为受了刑,景容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此时随便一撕就能裂出来一个大口子,而在“他”的里衣之下,一圈已经有些松散的裹胸布便露了出来。
不、不会吧……
明虞又下意识望向对方那晋江不可言说的部位,犹豫纠结半晌,终于下了决心,狠狠伸手一摸——
空的。
明虞又没立稳,重新一屁股坐了下去。
而恰值这时,追踪景容的饶恒终于带着人赶到此处。
他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景容,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真的叫人跑掉。
这景容着实是能够隐藏,先前大人带队抓他时,他很快就被擒拿下,看起来虽有武功,但水平也不过尔尔,可没想到,在受了这么多天刑后,他仍然有杀了看守的兄弟,从地牢中逃出来的实力。
他武功哪里是尔尔,分明是最上乘的那种!怕是自己与他交手,都不一定能够取胜。
因此追捕的时候,饶恒心里也是无比的紧张:景容身手极好,又如此善于隐忍,万一这次真让他跑掉了,那还得了?
所以在看见景容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饶恒可以说是真的长出口气。
但随即他这口气就又提起来了:
等等,在景容旁边的人是谁?
她的手又放在哪里???
第114章
很快岑归澜也赶过来了。
重要人犯丢失,饶恒发现之后自然是一面自己带队去追,一面找人去向岑归澜禀告。
而饶恒找到景容,跟岑归澜赶到这里,基本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前面到达的锦衣卫们都还没有把景容从地上拖起来。
这个时候明虞也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岑归澜赶到现场,看到的便是景容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浑身血迹,衣衫凌乱,明虞瘫坐在旁边,身上同样也沾的有血迹的一幕。
注意到明虞也在现场的时候,岑归澜先是内心一跳——尤其是在看见她身上有血迹时,这种心惊肉跳之感便更为剧烈。
还好,明虞身上虽然有血迹,但稍微仔细一些观察,并不难发现,她的衣衫发髻都很齐整,那血迹也只是星星点点地沾在外裙上,不像是她自己的血。
岑归澜松了一口气,正要下令让人把景容带走,却又注意到旁边饶恒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饶恒:“怎么?”
饶恒抬起手,傻呆呆地指向明虞:“明、明虞她刚刚……”
这是惊得连“郡主”都忘掉了。
岑归澜拧眉:“她怎么了?”
饶恒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看向岑归澜的目光带着几许同情。
岑归澜:“?”
饶恒捂唇咳嗽了一下:“要不然您自己问郡主吧……属下先带人把景容关回去!”这次得加强看守了!!
岑归澜再次:“?”
不过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再问,呆坐在地上的明虞便突然又伸手,狠狠地摸了一把景容的胸口。
岑归澜:“?!”
饶恒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郡主,竟然还敢当着大人的面再做一遍!
他赶紧道:“刚刚就是这样!”
岑归澜:“???”
而明虞则是喃喃道:“是真的……不是幻觉……”
她复而抬头看了一眼岑归澜,眼中充满震撼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岑归澜的表情同样也很有些迷茫:自己都还没来得及问明虞呢,她怎么还反过来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
不过还好,这个时候明虞终于重新开口道:“这是……景容吧?”
岑归澜不明所以地点头。
明虞吞了口唾沫,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知道,他……是个女的吗?”
全体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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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请来的女医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朝在外面等待的众人点了点头。
所有人当即大为震撼。
饶以云直接抱头蹲下,痛苦地抓起头发:“女的?景容他……不是,她……竟然是个女的????”
明虞坐在另一边——她已经将沾了血的外袍给脱了下来,不过锦衣卫这里也没有女子的换洗衣物,所以暂时找了件岑归澜的披风给她罩着。
她道:“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们吧?不是说关了她好几天了吗??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饶恒:“我们又不是变态,抓了人还要把人家的衣服脱光检查一遍吧?”
明虞:“……”
颜方比较稳妥,见到女医点头,追问说:“那景容真是女子?可我们明明都看到过,她有喉结?”
那女医解释道:“有些女子,天生就是有喉结的,再者,即便没有,如果从小饮用专门的药物,也能让喉结突出出来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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