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兰溪上学睡过头了,她就干脆请一早上假,老师询问原因,也照说不误,抱怨学校作息太早,小孩哪里吃得消?
兰溪想要的一切都会被满足,尽管兰澜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多。
甚至在早恋这方面,兰澜都分外宽容,在兰溪的外公宋岱耳提面命生怕外孙女在外头被人占便宜的时候,兰澜只说你高兴就好。
所以兰溪不应该为了个男人伤害她。
她多喜欢徐暮雨,她的妈妈都会比这些更爱她。
兰澜笑起来,她一贯美艳,在外面雷厉风行,可此刻的笑容有舐犊情深的意味。
“他很优秀,我不否认。”她赞美女儿的心上人,“如果他是个孤儿,那我会同意你们交往。”
可徐暮雨不是。
兰澜对兰溪说的话都是诚实的,她觉得女儿在学校里玩几个男的没什么所谓,最后真的喜欢或者说遇见爱情想要结婚,也很好。
兰家又不需要联姻。
得知兰溪跟个穷小子谈了三年恋爱的时候,她也只是等着毕业后女儿带着那个小伙子见见自己。
只是他们这种人家总是习惯把人攥在手里,所以兰澜调查了徐暮雨。
如果不是她女儿的对象,她真的会赞美这个倒霉的小伙子。
徐暮雨的父亲在他小升初的时候死了,他由叔父养大。
他从大学开始就不停地给叔父一家打钱,造房子的钱要出,买车的钱要出。
比养育之恩要复杂许多。
徐暮雨的父亲徐大是农村唯一一个大学生,靠居家之力供养,母亲因为受不了隔三差五上门寻求帮助的乡下亲戚离婚,而徐父确实亏欠他的父母兄弟。
他读大学的学费是靠徐二初中辍学给饭馆打小黑工凑出来的。
徐大死后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徐二。
甚至徐暮雨出息了后供养徐二一家,也无可厚非。
虽然在兰澜手里的文件里,徐暮雨初高中乃至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全部是自己赚的。
“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兰溪沉默。
“你那么喜欢他,奔着结婚去,他也奔着你来。好了,你要跟那种人家做亲戚吗?”兰澜嗤笑,“理不清的,泥里爬出来的刁民能有多少心思,你怎么明白?”
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人是显而易见的恶人,从一个年岁没自己一半大的孩子手里捞钱。可徐暮雨不会不管他们。
“这不是问题。”兰溪道,她今日坐上饭桌一直很平静。
兰澜一愣,气得忍不住戳戳她的脑袋:“你是不是在徐暮雨面前装小仙女装久了真的开始变笨了?”
她的手都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有个二十几岁的女儿。
“别生气。”兰溪劝了一句。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质问我他公司的事?”兰澜没好气。
“确实要问一问的。”兰溪道。
兰澜闻言才真的开始恼火,刚要开口却被兰溪打断。
“妈妈,我其实不在意那家公司被谁收购。”她说,“只是,你要么做得干净点,别让人发现,要么做得绝点,逼他真签了十年卖身契。”
商业行为,哪里有不设陷阱的?
那家公司在兰溪眼里大概只有给徐暮雨提供情绪价值的作用。
她把头发往后拨,这才显出些无奈和烦躁。
“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兰澜松了口气。
要是兰溪真的劈头盖脸地质问她为什么设计徐暮雨的公司。
她很难不想把女儿塞回去重生。
其实,兰澜和宋岱都很满意兰溪。
性温爱笑的小姑娘,长大后还是那副样子,只是骨子里泛着弄权的冷意和傲慢。
“你既然心里有数,我也不多劝你。”兰澜满意兰溪的冷眼旁观 ,松了话口,“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要让我失望。”
兰溪从别墅离开,武枫开车。
她后知后觉,感觉到浑身的冰冷。
徐暮雨适时的知难而退,符合小说剧情的情节发展,家里人的好言相劝。
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尤其是,当兰溪知道这是本小说起,她就在想或许一开始的一见钟情和暧昧拉扯,都是为了后来有一日断壁残垣的分手。
都是假的,都是铺垫,都是为了让徐暮雨的初恋碎得波光粼粼。
只有她还死死地握着手里的水,徒劳无功。
手机振动,未备注的手机号码,所属地是徐暮雨的故乡。
兰溪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武枫等红绿灯时看后视镜,那位只在徐暮雨和母亲面前软和天真的女人冷着脸,言辞如刀锋:“你做梦。”
如果兰澜查得再仔细点,就会发现徐暮雨的家人在毕业后就没有再问徐暮雨要过钱。
这都不是问题。
兰溪在自己想要的东西上总是很愿意花费心思。
譬如追徐暮雨。
譬如处理掉那些总是占用徐暮雨时间的不如没有的家人。
第11章 “惊喜”
兰溪第一次见徐暮雨的家人是一次意外。
徐暮雨回家过年,她想给徐暮雨一个惊喜,买了机票,坐着大巴去到那个远离市区的乡村。
那么多年过去了,乡村的环境早就不是徐大徐二读书时候那么糟糕,除了交通还是不便捷,生活条件也慢慢跟上来。
兰溪根据从前无意中扫过一眼的徐暮雨身份证上的地址找上了门。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单薄的少年站在寒风里被长辈扯着胳膊,身边围着凶神恶煞的拿着棍棒的人,滔滔不绝,言辞逼迫。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不是说你侄子有钱孝顺,等他一回来就会还钱吗?”
徐暮雨薄薄的眼皮半垂着,看起来非常冷淡,一个字都没说。
脸上沟壑很多的中年男人连忙说了几句软话:“是啊,暮雨,我侄子,在名牌大学读书的,将来赚大钱,还能欠这几个钱?”
徐暮雨这才微微抬了眼皮,看了所有人一眼。
“暮雨,求求你了,阿胜,他……他还被他们扣着呢,要还钱,叔母知道的,你一定有钱对不对?”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兰溪站在路口都能听见,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想着徐暮雨可能这时候手里真的没钱。
“我没钱。”他干脆利落。
徐二神色僵了一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他有钱的。”
对徐暮雨却更加软和了口气:“暮雨,你上大学是自己出息,但要不是叔叔供你爹读大学,他怎么能结婚生下你呢?”
兰溪转了转镯子上的转运珠,暗忖,幸好她把镯子收了。
年迈的中年男女不停地求徐暮雨帮自己还钱。
兰溪很快听懂了有缘为何,因为徐二的儿子,徐胜乱搞男女关系被仙人跳,被人强迫欠了高利贷。
字字句句都在说徐暮雨亏欠,偏偏姿态卑微,好像已经被徐暮雨辜负,是他忘恩负义在前。
兰溪终于知道为什么徐暮雨总是没钱。
她一边想着,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是个圣父,一边咬紧了后槽牙。
她想,这种时候徐暮雨不会想要见到自己。
问母亲的助理要了一个号码,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
兰溪对那家人不苛刻,基本上问到她头上要钱的时候,会打个对折给,不过她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带着十几个黑社会贸贸然出现,把徐二一家人吓坏了,所以不怎么找她。
她回到老小区自己的房子,徐暮雨在做夜宵,温暖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她心中松了一下,转而更酸。
徐暮雨端着炸鸡翅从厨房出来,看见兰溪微微扬起下巴,朝着卫生间方向:“洗手。”
兰溪哦了一声,洗完手乖乖地坐下。餐桌上除了她那个不怎么用的豆浆机还有一叠纸,她怕是什么重要文件,等一下吃东西被油溅上去,把文件放在一边,结果一翻过来发现是体检报告。
接了徐二电话的不安和恼恨那瞬间达到了峰值。
他们到底怎么敢的?
兰溪顾不上自己和徐家人联系的事从没告诉过徐暮雨,抓着桌子语气冰冷:“徐胜肝衰竭需要换肝,你就去做体检吗?”
凭什么啊?
徐暮雨对她那么横,怎么对那家人就那么好说话?
连从身上切一块肝也愿意。
她连他身上挨一下都舍不得,怎么有人开口就要他的器官?
兰溪没办法接受。
不管徐暮雨愿不愿意,她不愿意,这件事谁tm也别想做成。
徐暮雨指尖未动,神色莫名,道:“你怎么知道徐胜肾衰竭?”
第12章 争执
兰溪挺直了脊背:“我已经知道了。”
徐暮雨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漠漠:“我也刚刚才知道呢,兰溪。”
“你不能捐肝。”兰溪睫毛颤了颤,明白自己被诈了。
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她究竟知情不知情,如何知情,她不会跟着徐暮雨的节奏走。
可徐暮雨也不会按照她的节奏走:“你见过徐家人。”
他用的肯定句,笃定中眼眸黑沉,是质问也是诘问。
兰溪侧头,她曾经警告过徐二,这件事并不能被徐暮雨知道。
也许徐暮雨的自尊心没有比其他人更强或者说更易碎,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撕下他在兰溪面前伪装得很好的,尽管贫穷却积极向上的形象。
兰溪比徐暮雨更知道,徐暮雨在她面前想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沉默。
“什么时候知道的?”可徐暮雨还在继续,语速越来越快,“分手的时候?不对,不止,你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去找他们,找你比找我还来得积极,联系不会短,但这件事其实最好不要让你知道才是。”
他语速飞快地猜测又语速飞快地否定,他不需要兰溪给他一个掩饰太平的借口理由来安抚。
“可我大三过完年就再没回去了。是那一次吧,我以为是徐胜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再也不敢惹祸了,其实不是吗?”
其实徐家人对徐暮雨不好,但徐二夫妻都是老实能干的农民,就算想沾徐暮雨的光,平常没事自给自足也想不起来要沾什么光,唯独独自徐胜烂泥扶不上墙,脑子蠢笨一骗一个准。
“他们没问我要钱,问你要钱了?”他说到最后,声音又慢又轻,“富可敌国的兰大小姐,都给了是吗?”
空气中无形的网线骤然拉紧,两人一站一坐却好似对峙。
兰溪咬紧了牙,却在对上徐暮雨冰冷的目光时,忽然泄了气,居然放松下来。
“徐暮雨,那我怎么办?”
神色沉冷的男人一愣。
“我就是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不是事,我能够让那家人一辈子消失在你的生活里,对你来说就是一件好——”
“我能解决。”徐暮雨言辞锐利,下颔锋利,骨骼分明,“我的所有事情,我都能解决。”
兰溪吐了口气:“那又怎么样?”
“徐暮雨,我是在帮你吗?我不是啊,我只是为了我谈恋爱高兴点,让你把你的心思你的钱都花在我身上。”
兰溪坐在餐桌边上,田园风格的桌布,挂在墙上路边几十块一幅的油画,促销网购的豆浆机,她穿着几十块的鞋和线头没剪的衬衣。
兰溪过着普通的她想象的没钱生活。
其实哪怕徐暮雨在内,都不曾认为这样的行为真的有什么用。
甚至,她也只是因为足够富有,才能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徐暮雨清楚地明白,连这套房子都是兰溪在大学做中介的机场项目付的首付。
靠自己赚的钱,而她站的位置就已经决定了,她意识不到这是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赚的钱。
徐暮雨笑了笑:“那兰溪,你现在觉得高兴吗?”
兰溪咬了咬牙,忽然觉得没劲。
她跟徐暮雨认识以来从来没有吵过大架,除了他们的性格习惯于理智解决问题,或者说,徐暮雨对于所有的意见冲突都非常消极。
当初分手就是这样,兰溪气得气血翻涌,他也只是温和地劝诫兰溪好聚好散。
一如此刻。
好像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任何办法解决,所以只能破罐子破摔。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她面无表情地道。
徐暮雨停顿了很长一会儿,才开口:“我体检报告是上个月的,我拿出来看看能不能用。”
兰溪神色空白了一瞬。
“我不会为他们再付出什么了,兰溪。”
他好像叹息,又好像没有,声音很轻:“起码你高兴。”
兰溪干巴巴地道:“你不要骗我。你才不会管我高不高兴。”
徐暮雨垂下眼睛,给兰溪盛汤,手腕转动,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分明,兰溪不会追着架吵,乖巧地接过汤碗,打算把今天翻篇。
至于徐胜是死是活,能不能找到匹配的肝源,徐暮雨去匹配到底能不能匹配上,关她什么事?
她喝着温热的汤想,当初就应该把徐胜送进局子里的,嫖娼被仙人跳,那不也是违法?
可兰溪刚咽下去一口,那边徐暮雨突然动了,单手接过她手里的碗,瓷器放在实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徐暮雨猛的低头,捏着她的下巴。
像是忍耐了很久才泻出来一丝一毫的情绪,而连这些情绪都是克制过的。
“我哪里不管你高不高兴了?”
水红的嘴唇蹭在兰溪的唇珠上,兰溪忍不住舔唇:“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么突然?”
她被吻住,接下来的话语都成了呜咽。
接吻上床不能解决问题,但起码能不断地延迟,兰溪抓着徐暮雨的手腕,迷迷糊糊地想。
隐约听见徐暮雨道:“兰溪,我投了兰氏地产的简历,快入职了。”
第13章 手动快进
兰溪眼皮子一跳,疑惑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抿着唇沉默下去。
小说里面,没有这一遭。
徐暮雨现在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故事里都没有写。
在那本小说里,徐暮雨出场就是衣锦还乡的成功者,不会少一块肝,也没有在兰氏地产工作过的履历。
她忽然想,如果徐暮雨的人生真的像故事里那样,只有光鲜的部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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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问了徐二住院的地址,上门拜访。
二老对于唯一的儿子舍得花钱,住的私人医院,千里迢迢送到都市里,兰溪到的时候,徐二搓着手腆着脸道:“我们就在走廊最后面摆一张床,不会影响其他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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