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条律法所限制的,是对外女子不可议论朝政,对内关上房门自家人讨论,只要不对外宣扬,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萧程晋也不知是谁给冉婉灌输的此等“知识”,让她连在自己家中都不敢听这些。
“莫怕,总归这些话传不出这个门去。没什么大碍,”萧程晋轻啧一声,语气好似有些受伤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坑害于你?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冉婉心下一慌,还以为萧程晋被自己的“不信任”伤到了,手忙脚乱的摇头摆手以示清白。
“我不是,我没有!”冉婉急到汗都冒出来了,却嘴笨的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你,你相信我啊!”
“真的?”萧程晋狐疑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勉强点头,“行吧,那我先暂时勉强相信你。你还要继续听吗?”
第49章
“女子不得议政”的律法,是冉元生曾经在后宅反复强调过的事情。
哪怕是秦氏,都不能向他问起任何朝堂上的事宜。
胆小的冉姨娘更是把冉元生说过的话奉为圭臬,反复交代冉婉,别说是同人议论朝事了,更是连听都不能听,否则就是犯了律法,会被砍头的!
冉婉打小就被灌输这些东西,这类思想早已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拔除的。
但她愿意相信萧程晋,相信谁都会害她,但唯独萧程晋不会。
除了秀姨娘,萧程晋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听,”冉婉表情严肃的点头,“你想告诉我的,一定都是很重要的事。你说什么我都听。”
被冉婉全然信任的眼神看着,萧程晋心下滚烫,忍不住用掌心揉了揉冉婉的脸。
“怎么这么乖,”萧程晋语带笑意道,“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坑你。”
冉婉被萧程晋这直白的话说得面上羞红,却乖巧的没有躲开,还贴着萧程晋的掌心蹭了蹭。
萧程晋被她蹭得心下发软,恨不能把心都捧出来奉到她面前。
“告诉你这些事,不是想让你做什么,”萧程晋正了正神色,叮嘱道,“只是想让你知道现在的时局,和接下来镇国公府和将军府即将面对什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萧程晋这般意有所指的话,听得冉婉一惊,心跳不受控制的渐渐加快。
打从冉婉进门起,就有很多人从各种角度,告知她镇国公府被饿狼环伺的现状。
冉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打从她进了镇国公府的门起,就注定了她要和镇国公府同进退。
原本她都做好了不会退缩的准备,但随着在将军府的安乐日子过久了,她都快忘记镇国公府还立在风口浪尖上了。
萧程晋如此严肃,是不是想要告诉她,一直悬在头顶的危机终于降临——
镇国公府要完啦!
“你怎么了?”萧程晋不明所以的看着冉婉瞬间煞白的小脸,担忧的摸了摸冉婉的额头,“怎么突然脸这么白,受寒了?”
萧程晋纳闷,他明明已经很注意护着冉婉了,尽力用大氅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哪怕这样还是让冉婉受风了么?
“没有,”冉婉摇头,忽而伸手抓住萧程晋的大掌,眼神彷徨无措的看着他,“你老实告诉我,国公府是不是遇上大麻烦了?要倒台了?会被杀头吗?圣旨什么时候下?我……我还来得及再给娘写一封信递回去么?”
萧程晋:“……”
“不是,”萧程晋被气笑了,“谁跟你说的这些?你这是都已经想到镇国公府被‘满门问斩’的下场了?”
“嘘!”冉婉手忙脚乱捂住萧程晋的嘴,气急警告道,“你别瞎说,祸事说出口很容易应验的,太晦气,你快呸出来!”
萧程晋被冉婉捧着脸,一副他不肯把晦气呸走就不罢休的样子。
萧程晋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顺着她的意作势呸了两声,冉婉才松开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心里都把死法帮我们想一遍了,我却连相关的词提都不能提?”萧程晋揪了一把冉婉的脸颊,十分不满,“你不觉得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吗?”
“那不一样,”冉婉振振有词,“在心里想想和说出口是不同的,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你确定‘祸从口出’是让你这么用的?”萧程晋被她这强词夺理的模样逗乐了,“看起来周夫子这教学也不怎么样啊,你连个成语都用不对地方,一看就是夫子没用心教你,回头扣她束脩!”
冉婉:“???”
“这同周夫子有何干系?”冉婉急了,“你不要没事找事,凭什么扣她束脩?!”
萧程晋原本只是同冉婉说笑,结果看她这么着急忙慌维护周夫子的模样,着实让他吃味。
“怎么一说起周夫子你就急了?”萧程晋不满的嚷嚷着质问道,“你说,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周夫子更重要!”
冉婉:“……”
“你喊什么!”冉婉又羞又恼,脸都红透了,没好气的在萧程晋胳膊上拧了一把,“被人听见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堂堂镇国公世子,竟连周夫子的醋都要吃,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别人在你心里的地位都比我重要了,我竟连醋都不能吃,”萧程晋哼了一声,斤斤计较道,“你真是太过分了!”
冉婉:“……”
明明萧程晋以前也没这么幼稚,多稳重的一少年啊,怎的突然就变得如此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了?
“你莫不是被夺舍了吧?”冉婉双手在萧程晋的脸上摸来摸去,担忧不已,“这也太可怕了……“
“你现在胆子大了哈,”萧程晋拿下冉婉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的手,旋即捏在手心里不放了,“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冉婉抽了抽,没抽出来手,索性就随他去了,还不忘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不正经。”
萧程晋若无其事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那孙氏会同你提起夺嫡之争,恐怕打着的目的,是想拉拢镇国公府,”萧程晋一本正经的转回了正题,嗤笑一声,“他郑礼不是陛下的人么?怎么的现在就准备另攀高枝了。若是陛下知晓他的心腹竟是这么个货色……呵。”
“可是这同我有何干系?”冉婉越听越迷茫,“我只是一介后宅妇人,又派不上什么用场……”
“谁说你派不上用场?”萧程晋捏着冉婉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煞有介事道,“他们就是猜到了我有多重视你,想让你回来吹枕头风,拉拢镇国公府同他们站到同一条船上去。啧,算他们有眼光。”
冉婉:“……”
听着萧程晋越说越得意的语气,冉婉欲言又止,最终陷入了沉默。
行吧,别的不说,萧程晋自我脑补的能力确实很强。
等他嘚瑟完了,冉婉才又复问了一遍,同时强调道:“认真点分析,不许胡说!”
“啧,我才没有胡说,”萧程晋不满地瞥了冉婉一眼,见冉婉正面色严肃的瞪着他,登时乐了,“嚯,你现在脾气这么大,当着我的面都敢瞪我不说,方才好像还拧我了吧?你当真是被我惯得,无法无天了!”
冉婉有些心虚,脸红着垂头不语的同时自我反省。
她最近面对萧程晋的时候,好像确实有些太放开了。
大抵是知晓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踩到萧程晋的底线,他就会纵容她,从不同她生气吧?
她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
“恃宠而骄!”萧程晋仿佛能听得到冉婉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哼哼道,“这回知道你家相公我待你有多好了吧?你以后要对我更好,记着我是你男人,少给我搞相敬如宾那一套,听到了没?”
萧程晋说着,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攥紧了冉婉的手,带了点惩罚的意味。
他想要的,是依赖他,喜欢缠着他的小粘人精,而不是客气生疏搭伙过日子的床伴,偏偏冉婉的脑子就是不开窍!
冉婉的手被他捏得有点疼,皱着眉头想要甩开他,却因为心虚,红着脸没敢使太大力道。
萧程晋察觉到她的挣扎,手劲稍微松了松,就看到冉婉的手背上已经被他捏出了几道红痕。
冉婉虽然在冉家后宅时受了秦氏不少磋磨,但秦氏为了在冉元生面前展现自己的“大度贤惠”,除了罚站罚跪一类的手段外,倒是没让冉婉做什么粗活重活。
再加上长期被拘在偏院里不得外出,不见风不见雨的,冉婉被养的细皮嫩肉,肌肤莹白光滑,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令萧程晋爱不释手。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容易留痕了。
他只是稍稍用点力道,就能轻易在冉婉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久消不退的点点红痕,就如雪地里的红梅,艳丽非常,吸引着萧程晋想在那莹润洁白的画布上渲染更多……
萧程晋喉结滑动,光是回忆起那个画面,他就控制不住兴奋了起来。
冉婉莫名赶到后背一阵发凉,她狐疑的看着萧程晋诡异的神色,立刻戒备询问,”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萧程晋立刻正色,“就是刚刚在想,要如何给你解释这件事情,才能让你听得懂。”
单纯的冉婉信以为真,还关切的询问他想好怎么说了没。
对上冉婉信任的眼神,萧程晋心虚了一瞬,表情严肃的点头。
“知府府同将军府积怨已久,”萧程晋低咳一声,压下那些旖旎心思,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郑礼若是敢直接找上父亲谈论此事,父亲一定会亲自把他打出府去,并立刻上奏一封,告郑礼一状。”
这些年郑礼可没少明里暗里的挑事,有事没事都要写一封参萧雄的折子递到皇帝案头。
萧雄忍他已久,但凡能逮着郑礼一点把柄,都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郑礼能成为皇帝心腹,并被派来边城监视将军府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是个愚蠢的人。
不消亲身来试,他就能猜到萧雄会有的反应,所以才拐弯抹角,特意办了这场所谓的生辰宴,好借着由头让孙氏给冉婉下帖子,请她过去。
“郑礼知晓你是个妾室,或许也没打算你能派上什么用场,但他要的,只是让你帮忙传个话。借由孙氏之口,把此事透露给你。等你把话传回府内,若是将军府有意,自然会主动找上他郑礼。”
“是这样吗?”冉婉在心里咂摸了一遍,迟疑着嘀咕道,“他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会把话带回来呢?”
第50章
冉婉想不通郑礼为何会这般“信任”她,竟就这般随意的把宝压在了她一介妾室身上,就不怕她胆小怕事明哲保身,根本不帮他“传话”么?
再者,就算她真的把话带回来了,郑礼又如何能确定她会促成将军府和他合作,而不是添油加醋说知府府的坏话,打翻郑礼的算盘?
“那自然是因为郑礼棋差一招,”萧程晋看出了冉婉的想法,也没忍住沉默了一瞬,“助你从妾室转正就是他抛下的诱饵,没有多少人愿意一直屈于妾室之位不想往上爬的。郑礼赌的,就是你的野心。”
然而让郑礼失望了,冉婉还真就没有那个上进心!
冉婉因为这件事已经被萧程晋“教训”过一顿了,此刻不由有些心虚,眼神闪烁着根本不敢同他对视。
“那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冉婉红着脸,笨拙地试图转移话题,“是不是将军也能上折子参郑礼‘另投他主’?”
好在萧程晋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冉婉一眼,并没有再同她计较此事,而是顺着她的意认真回答。
“这就是郑礼的高明之处,以孙氏的名义邀你前去说的话,同他郑礼无关。若是父亲硬是要参他一本,他也大可反咬一口是父亲怀恨在心污蔑他。甚至他还有可能,把你扯进浑水之中。”
虽当朝律法,规定的是妇人议政视情节严重处罚。
但牵扯到夺嫡之争,是当权者的大忌,根本不可能依照律法规定惩处,皇帝甚至有可能会顺势迁怒整个到整个镇国公府。
皇帝早就存了扳倒镇国公府收回兵权的念头,只是差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合理理由罢了。
萧雄若是写这封弹劾郑礼的折子,就是主动把挥向镇国公府的刀递到皇帝手中。
届时皇帝借题发挥成功扫除镇国公府这个眼中刺,郑礼不但不一定会受到惩处,反倒在皇帝跟前还算立功了。
不管如何盘算,此事对郑礼来说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利大于弊。
冉婉听完了萧程晋的解释,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后背发麻。
怪不得都说能在朝堂上稳步高升的官员,都比旁人多长了几个心眼。
郑礼这坑挖得如此大,不管她有没有把话带回来,也不管萧雄是否愿意同他合作,他都能明哲保身。
就是因为他了解圣心,也料定了萧雄背着整个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不敢同他赌。
“莫怕,”萧程晋见冉婉脸都被吓白了,心疼的安抚道,“朝堂之事与你无关,有我和父亲在前头顶着,定不会让外面的风风雨雨影响到你分毫。”
萧程晋语气郑重的宛若在立誓,但效果显著,冉婉慌乱的心有被安抚到,渐渐平定了下来。
“不过现在事情还没到最遭的那一步,”萧程晋搓了搓冉婉方才被吓到泛凉的指尖,语气一转,“听闻陛下身体越来越糟了,夺嫡之争已摆在了明面上。镇国公府能不能扛过这一遭,就看最后能坐上皇位的是哪个了。”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冉婉刚刚才安定了些许的心,瞬间又被他这话惊得差点跳出嗓子眼。
冉婉猛地抽回了被萧程晋攥这不肯放的手,怒瞪他一眼,双手背后不给捏了。
“此事爹和祖父有分寸,”萧程晋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将军府可能没以前那般平静了。你且记着,不管什么人登门,不想见的你就让荣伯打发了。”
“接见了的,也要记着,不要同对方提起任何和朝事皇子等有关的话题,哪怕对方提起,你也不要有任何附和和回应,明白了吗?”
萧雄手中握着虎符,掌管着数万在沙场身经百战的大军,是一道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坚实力量。
连郑礼都能为了拉镇国公府上船,而放下以前的那些争端,连冉婉都给算计进来,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管镇国公府决定站在任何一方,都将是对其他势力的一个极大威慑和威胁。
哪怕经历过几朝几代,镇国公府都是坚定的保皇党,坚定的只站队皇帝,从不参与任何势力之间的争端。
但手握重兵,就注定一旦朝堂上起任何纷争,镇国公府都是会被多方竭力争取的存在。
不管历任镇国公如何坚定的表示不愿陷入争端漩涡,也会有无数不信邪的人缠着不放。
这些时日,已经有些势力在试探萧雄的反应了。
萧程晋知晓此事,但先前并没想到冉婉也会被牵扯进来,连萧雄都没想到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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