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他们对你抱有期望,而是拿你当探路石,”萧程晋冷笑一声,直言戳穿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只是想透过你,向镇国公府传递一个二皇子想拉拢我们的信号。若是爹有意,便可顺水推舟同二皇子搭上线。若是镇国公府无意站队,牺牲你一个无伤大雅。”
萧程晋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杀气腾腾。
若是此刻冉元生出现在他面前,萧程晋毫不怀疑自己会不会抽刀砍上去。
着实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如此泯灭良知的货色,岂配为人父!
而冉婉咬紧下唇,想到先前看过的密信上所写的内容,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忧心忡忡。
“二皇子心机深沉,若是他此次当真顺利即位,那日后镇国公府……”
第60章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二皇子即位,对镇国公府并非好事。
但事关政事和整个镇国公府,冉婉又自觉自己对此没有评判的立场,遂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程晋没有作声,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王桢率领的车队,如以往一般在将军府中休整了几日后,便带着一些边城的特产,踏上了归京复命的路。
一切流程都和以前这般来往边城的每一次一样,没有分毫差错,唯独这一次归京的马夫比来时少了一个。
打从那日萧程晋命彭川把那个假冒赵六的人带去边军大营,交给萧雄后,冉婉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讯息了。
就连王桢领着车队启程时,也没提过有关赵六的一个字,好似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一般。
王桢他们离开了,萧程晋却留在了将军府,没有着急回大营。
只是他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整日里早出晚归,不知是去做了些什么。
冉婉谨守本分,不该她问的从来不去打听,只待在后宅之中,盼着等着京中下次来信,或许能带来同秀姨娘有关的只言片语。
偶尔萧程晋归府的时辰早些,也会同冉婉坐下聊聊,说起近来自己得到的些许消息。
比如传言皇帝至今未醒,被围困宫中的一众官员们依旧不得归家。
再比如有多日不见家人面的官员家属坐不住了,数次想入宫求见皇后太后却都被拒之宫门外,气急之下索性在宫门外静坐抗议,差点同守宫门的禁卫军产生冲突。
甚至偶尔还有关于冉元生的消息,听闻他变卖了大部分家财进献给二皇子,使得二皇子看中了他的忠心,委以重任,还派他去安抚遣散在宫门外闹腾不休的官员家属。
……
除此之外,萧程晋言谈之间提及频率最高的一个名字,是“孟彰”。
听萧程晋说,孟彰是他的表兄,二人打小一同长大,关系极好。
孟家也是将门,因为镇国公府已立在风口浪尖之上,两家武将联姻,更是让皇帝忌惮。
孟家为让皇帝少些猜疑,便生生把孟彰“养”成了一个纨绔,整日里招猫逗狗流连戏馆,正事一点不干,闲事一件不落。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对孟彰的印象。
实则在萧程晋口中,孟彰年少聪慧,熟读兵书,并颇得孟老将军真传,排兵布阵不在话下。
只是因为皇室猜忌,孟彰才掩盖才能,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整日在京城里溜达乱逛,“恶名”在外。
但这次连孟彰亲爹,萧程晋的舅父,都因当日皇帝当朝晕厥时在场,而被围困宫中,时至今日不见人影,甚至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也被人死死盯着,冉婉听萧程晋说,近来镇国公府外徘徊盯梢的眼线,足足增长了数倍。
于是这种时候,孟彰的纨绔身份就凸显出好用之处来了。
身为一个整日里闲不住,就知道跑大街上招猫逗狗到处溜达着挥金如土,被亲爹当着众人面追着打了不止一次,都成了京城里的笑料了的孟彰,在这种时候是最方便外出活动的。
目前京城和边城之间的通信往来,都是由孟彰和萧程晋负责的。
萧程晋透露给冉婉听的那些消息,都是由此而来。
当然更多的,是萧程晋不曾同冉婉提起的机密信息。
也是直到这种时候,冉婉才知道镇国公府原来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封闭”。
镇国公府自有一套获得消息的渠道,直到眼下这种必要时刻,才会派上用场。
“姨娘,”门外传来如意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冉婉的沉思,“门房传来消息,说是有位自称是世子表兄的人来访,是否请人进来。”
世子表兄?
许是最近这段时日,冉婉从萧程晋的口中听到太多次“孟彰”这个名字了,下意识就以为是他来了。
可前日萧程晋不是还同她说起,孟彰忙着在京城打通关系,收集消息么?
“除了说自称是世子表兄,他可还说什么了?”冉婉微微蹙眉,小声嘀咕,“我也没见过世子的表亲,也没法分辨是真是假……对了,荣伯呢?”
虽然荣伯常年待在将军府当管事,但对于镇国公府相关的一众亲属关系,应当比她要清楚百倍不止。
她拿不准的事,还是交给荣伯去处理比较妥当。
“荣伯不在,”如意纳闷道,“说是一大早就跟着世子出门了,不知做什么去了,也没留个话。”
冉婉头疼,本想按习惯直接拒绝来访,但又怕对方万一真是萧程晋的表兄,是带着什么讯息来的,不让人进门误了事就麻烦了。
“喜巧呢?”
冉婉踌躇之时,忽而想起来自己怎么把喜巧给忘了。
冉婉不识得萧程晋的一众亲戚,但喜巧打小跟在孟氏身边伺候,她一定认得!
可惜还没等冉婉高兴起来,就被如意泼了一盆冷水。
“您忘啦,喜巧姐被安排出去帮您传信了,还没回来呢。”
冉婉:“……”
京城风声鹤唳,冉元生又被秦氏撺掇着汲汲营营,努力想在二皇子跟前表现一番,压根没人管被困在冉家后宅的秀姨娘的死活。
冉婉有心想同秀姨娘重新接起通信渠道,好歹亲笔写就一封保平安的家书,能安秀姨娘的心。
奈何萧程晋有正事要忙,暂时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些小事,索性就把先前安排,让冉婉与秀姨娘能通信往来的联系人员和通道,全都告知了喜巧,安排她去联系处理。
喜巧被委以重任,对此十分上心,早早就出门寻人去办事了。
如今将军府上能做主的人,就剩冉婉一个了。
“罢了,先把人请进来吧,”冉婉叹了口气,沉思后下了决定,“去通知门房,先把人请进将军会客用的前厅,我稍后就去。”
冉婉话落后顿了顿,喊住领命欲走的如意,低声多嘱咐了一句。
“让门房通知护院侍卫,多派些人盯着前厅,有备无患。”
若对方真是萧程晋的表兄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冒名顶替……那就必是别有目的,提前防范无大错。
如意领命,匆匆下去传达。
冉婉则是转身进了内室,自行换上一件会客用的华服,梳理好仪态后,方才带着小丫鬟去了前厅。
如意让人上了茶水点心,便在前厅外候着。
见冉婉走来,如意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轻声禀报。
“他带了两个侍卫,但把侍卫留在了府外,只身进府。奴婢看他气度,不像是普通的世家公子。”
冉婉听到如意的这番评价,还有些诧异。
想想如意陪着冉婉在冉家后宅待了那么多年,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外人,更别提世家公子了,何出此言?
直到冉婉亲眼见到了本人,她才明白了如意所言非虚。
刚刚靠近前厅,冉婉就看到厅内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来客背对着厅门,抬头似在看着高悬梁上的牌匾。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向冉婉,冲她颌首示意。
哪怕他衣着朴素,也掩不住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贵气派,一举一动间,贵气天成。
冉婉眉心一跳,这番气度,同萧程晋口中那个“纨绔”表兄,全无一丝相像。
双方对视的一瞬间,来客漆黑深邃的眸子似是带着凛冽寒光,惊得冉婉心下一颤。
“贵客临门,妾有失远迎。”
冉婉压下心绪,踏入前厅,同来客保持着较远距离,屈膝行礼,开口先致歉。
“妾身份低下,本不该待客,但世子外出未归,府上暂无能接见贵客的人选。因此怠慢,还请见谅。”
一般人家,都没有妾室待客的道理。
尤其是更注重在意身份尊卑的高门勋贵,让一个妾室出来待客,怕是会让客人以为主家看不起自己,有意作践。
但无奈现下将军府内别说能出来待客的主子了,连荣伯这个正经管事都不在,冉婉心下忐忑,被迫赶鸭子上架。
好在来客看似并未在意这点小事,还冲冉婉一笑安抚。
“是我未提前打招呼便贸然登门,谈何冒犯。”
虽不知这贵客来历如何,但这周身气度和谈吐,都给冉婉一种端方正派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提起的心。
“多谢贵客体谅,”冉婉冲对方浅浅一笑,抬手示意,“妾身不便陪客,还请客人稍坐,用些茶水点心,若有别的需求,门外有丫鬟小厮候着,您尽管吩咐。妾这就派人去寻世子回来。”
“有劳了。”
来客冲冉婉颌首致谢,彬彬有礼,并未因为她妾室的身份而表现出一丝嫌弃不耐。
冉婉再次冲对方屈膝行礼后,方才带着如意退出前厅。
“你去找一找,问问当值侍卫,彭川可在府中。”
把客人独自一人留在前厅,委实不是待客之道,但冉婉也无法,只得吩咐如意去找彭川。
先时冉婉寻了个由头,让如意去找萧程晋回来。
这傻丫头没回过味来,哭得天崩地裂,被彭川送了回来。
萧程晋顺势把彭川引荐给了冉婉,并告知冉婉,彭川如今是他的副手近卫,若是有事寻不到他时,便只管去寻彭川,作为萧程晋心腹,彭川有法子及时找到他。
孰料此刻提起彭川,如意的面色立时有些不自然了。
先前闹了个乌龙,如意后来得知真相,除了庆幸冉婉完好无事,就是羞于见彭川了。
她在彭川面前哭嚎不止,急得对方抓耳挠腮表情扭曲的情形,令如意现在想起来就脸红。
但显然此刻心事重重的冉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还因迟迟没听到如意应声而疑惑抬头。
“怎么了?没听清么?”
第61章
“不,”如意有些憋屈,闷声回应,“奴婢听到了,这就去寻他。”
如意说完,把冉婉交给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就转身去找人了。
冉婉看着她好似有些垂头丧气的背影,不明所以。
不过是让如意去找个人罢了,怎的瞧着像是要让她上刑场似的这般抗拒?
冉婉心下奇怪,但惦记着前厅独坐的客人,心事重重的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和来意,把如意的反常暂时抛之脑后。
值得庆幸的是,如意在府中转悠了一圈,还真寻着彭川了。
她快速把冉婉交代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后,也不管彭川听没听清,敷衍的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那落荒而逃的模样,看的彭川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如意了。
不过这种时候找上门的“世子表兄”,彭川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立即动身去寻了萧程晋。
“表兄?什么表兄?”
果不其然,萧程晋听闻有位自称是他表兄的人登门,也是一脸茫然。
排资论辈,能正经算作他表兄的人,就只有孟彰这么一个。
二人昨日还通过信,人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四下打点试图救出被困在宫中的老父呢,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边城。
“回去。”
萧程晋沉了面色,担心留在府中的冉婉,立即抛下手上一切事务赶回将军府。
萧程晋踏入府中,第一时间先让人守好将军府大门,自己则径直去了前厅。
被独自留在前厅等待的客人一点都不心急,甚至还自顾自剥起了松子。
见到萧程晋归来,客人慢条斯理的把刚剥出的松子仁丢入口中,顶着萧程晋惊愕的视线咀嚼咽下,随后冲他微微一笑。
直到这时,萧程晋才好似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整肃面色,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微臣见过大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闻萧程晋回府,匆匆赶来想说明情况的冉婉慢了一步,刚走到前厅外的廊下就听到了萧程晋的问安。
冉婉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抓紧如意的手迅速后退了几步,把身形藏在粗壮的廊柱之后。
这位突临来客,竟是失踪多日生死不明的大皇子!
冉婉心脏怦怦直跳,脸色瞬间煞白,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招待之处可有怠慢。
如意并没有听清萧程晋的话,只觉手被冉婉抓得生疼,但察觉到冉婉的不安,她忍着没有呼痛,而是忙着叠声安慰。
“姑娘莫慌,世子回来了,天塌下来有世子顶着呢,咱们不怕。”
如意虽然还不清楚冉婉为何突然被吓成了这番模样,但这不妨碍她猜到或许和此刻同萧程晋会面的来客有关。
“世子已经见到人了,咱们就先回去候着吧?”如意搀扶着冉婉就往后院的方向走,口中不断宽慰道,“等世子处理完这些事,一定会来见您的,有话到时再说也不迟。”
冉婉抿紧了唇胡乱点点头,紧攥着如意的手回了偏院。
但她心里装着事,坐立不安,在内室来回踱步,还忍不住反复到窗口张望,试图寻觅到萧程晋前来的身影。
大皇子殿下突然出现在将军府,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冉婉不清楚,但冉元生投了二皇子,还试图通过她向萧雄发出拉拢信号的事,还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底没散呢。
大皇子同二皇子之间的争端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冉婉不清楚,但若是大皇子知晓了此事,冉元生的下场会如何冉婉已经不在乎了,但绝不能因此牵连到秀姨娘!
而实际上,此刻前厅的气氛很融洽,与冉婉提心担忧的场面恰恰相反。
“不知大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萧程晋冲大皇子抱拳致歉,态度尊敬但不热切,直接切入正题,“大殿下怎会突然来到边城,登门将军府所为何事?”
萧程晋说话如此直白,大皇子也不生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物放置桌上,并推到萧程晋面前。
萧程晋瞥了一眼那折叠整齐的明黄之物,眉心紧蹙并未伸手。
“本殿下的来意,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大皇子也没绕弯子,坦然道,“本殿下有事相求,还带来了诚意。这上面的内容,你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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