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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妾——松栖栖【完结】

时间:2023-08-26 23:19:31  作者:松栖栖【完结】
  萧程晋的视线落在那快布帛上,迟迟未动。
  大皇子也不催促,还淡定的又剥起了松子。
  听着耳畔传来细碎的,剥开松子壳的清脆噼啪声,萧程晋嘴角一抽,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块明黄之物。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是一封写在黄绢上的密旨。
  萧程晋匆匆略过其上内容,面色愈发难看。
  这竟是一封,污蔑痛斥现任边军主将萧雄通敌卖国,要求收缴虎符,逮捕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包括亲族上百口的圣旨。
  只差一个玉玺盖印,这份圣旨就能下达。
  萧程晋强忍着怒火才没有当场失态,把黄绢丢回到了大皇子面前。
  “大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大皇子镇定解释,“我亲自登门,并非是为了来寻将军府麻烦的。这份圣旨,是我想法子从父皇宫里弄来的。我特地带着这个前来,就是为表达我的诚意。”
  大皇子直面萧程晋的怒火,不急不躁,语气温和的表明立场,甚至连自称都变成了“我”,以图拉近和萧程晋之间的关系。
  “这份圣旨一旦下达,代表了什么意义,不比我多说你也应当清楚。”
  “历任执掌边军虎符的主将,皆赤胆忠心,”萧程晋咬紧了后槽牙,努力维持镇定,语气里却泄露出了对皇室的怨怼和失望,“为国为民,镇国公府上下问心无愧。说我爹通敌卖国,简直笑话!”
  打从萧雄从镇国公手中接过虎符,担任主将后,不再一味只固守城池,甚至多次追击鞑子直达草原,打的鞑子一退再退,不敢轻易扣边。
  双方交手数十年,折在萧雄手中的鞑子不计其数,同鞑子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说他通敌卖国?
  从老国公掌兵时算起,时至今日功绩斐然,不曾让鞑子攻城略池一次,守卫国民寸土不让,说镇国公府图谋不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镇国公府历任掌兵主将的功绩,不可磨灭,”大皇子面色严肃道,“父皇是被奸人蒙蔽,才升起了这等心思。但最初,给镇国公府扣上‘通敌卖国’这个帽子的提议,是我那好皇弟提的。”
  子不言父过。
  纵使大皇子也觉着父皇年纪大了头脑不清醒,连世人皆知的功臣功绩都想抹除,实属不明智之举。
  但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就不必再多说了。
  萧程晋抿紧双唇没有作声,大皇子也不介意,继续叙述自己命人打探来的消息。
  “你该知道,贵妃得宠,连带着二皇弟都独得父皇偏爱。但太子之位一日不落定,二皇弟同贵妃就一日不得安寝。父皇想褫夺虎符,削镇国公府爵位的想法,早已表明。二皇弟为讨得父皇欢心,便提出了这个建议。”
  “只不过他先前奉上的折子里所写,计策太过低劣,不但没令父皇龙心大悦,还反遭了一顿训斥。二皇弟还以为此事作罢,殊不知父皇在他所提建议的基础上,早已暗中自行重新列了一份更完善的计划。”
  大皇子乃是当亲皇后所处,正经嫡长子。
  按照皇室惯例,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偏偏当今陛下冷落皇后,不喜大皇子,只偏爱贵妃和贵妃所出二皇子。
  早年间朝廷之上催促皇帝立太子,所推都是大皇子,只因他嫡长子的身份无可动摇。
  但每次提起立太子之事,参与之人都会受到皇帝训斥,最严重时,甚至连摘了数人乌纱帽。
  后来朝廷大臣们渐渐回过味来,再加上二皇子的外祖父,当朝左相在朝中走动打点,支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意见折子,如雪片般堆积在皇帝案头。
  一众大臣们本以为,这下终于能摸准皇帝脉门了吧。
  孰料推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折子,如先前一般都被打了回来。
  时至今日,两位皇子都已及冠许久,“立太子”一事也成了朝堂之上官员之间,老生常谈的问题,却始终不曾落定。
  这立储之争,持续了十数年都没落下帷幕。
  朝堂之上为此争得乌烟瘴气,皇帝全都视为不见。
  “皇室也有难念的经,”大皇子苦笑一声,直言不讳道,“曾经我也疑惑过,怨怼过。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不过都是帝王权衡之术罢了。针对镇国公府的计划已经下达,由父皇亲自监管,现在进行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我尽力了。”
  萧程晋瞥了大皇子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朝堂之上官员之间谈及大皇子,皆是“无功无过,憨厚诚恳”一类的评价。
  萧程晋并不觉得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大皇子,能在立储之争中对上备受皇帝偏爱的二皇子,还能不落下风的,会是个简单的人。
  但这次和对方对坐谈话,大皇子所坦诚展露的一切,都令萧程晋暗暗心惊。
  能从皇帝宫中拿出秘密写好,只差盖玉玺的圣旨,还能了解二皇子同皇帝之间密谈的细节。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证明大皇子心机手段一样不差。
  这些年来外人对他的评价,都只建立于他想让别人看到的基础上罢了。
  “殿下言重了,”萧程晋冲大皇子抱拳,郑重致谢,“多谢殿下告知此事,此大恩我镇国公府上下,铭记于心。”
  “不必如此客气,”大皇子摆摆手,示意萧程晋不必多礼,“我说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不知这个诚意,镇国公世子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大皇子特意如此郑重的称呼萧程晋为“镇国公世子”,是想表明他现在同萧程晋的谈话,不仅仅局限于他们二人之间,而是上升到了同镇国公府对话的高度。
  萧程晋挑眉:“所以大殿下的意思是……”
  “明人不说暗话,”大皇子直白道,“我千里迢迢赶到边城并拿出如此诚意,只为见萧将军一面。”
  虽然大皇子同萧程晋目前的交流很愉快,但眼下掌管虎符,率领边军的人是萧雄。
  有些话可以说给萧程晋听,但有些事,是需要见了萧雄才能做的。
  萧程晋明白大皇子的意思,并没有因为被大皇子“看低”而产生不悦,爽快颌首。
  “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了,”萧程晋重新拿回那方黄绢,仔细折叠收好,“东西和大殿下的话,微臣都会带到。后续如何决断,皆看家父的意思。”
  虽然没能从萧程晋这里得到一个准话,但他肯帮忙传达,大皇子已经很满意了。
  “劳烦世子,”似是彻底放下了心,大皇子又悠闲的剥起了松子,“对了,本殿下人既已到了边城,世子不打算进一进地主之谊?”
  萧程晋看着大皇子不拿自己当外人,娴熟的嗑着松子,还给他也抓了一把,反客为主的模样,沉默无语。
  “本殿下看这将军府守卫森严,很适合居住,”萧程晋不接话,大皇子也能若无其事的自顾自往下说,“来的时候为了顺利入府,本殿下是打着世子表兄的旗号进来的。表弟不打算好好招待一下远道而来的‘表兄’么?”
  萧程晋:“……”
  什么“太子端方,憨厚老实”,说出这等评语的大臣,眼睛是瞎了吗?!
  萧程晋瞧太子这做派架势,分明与泼皮无赖无差了!
  “表弟?”见萧程晋不做声,大皇子还忍不住开口催促道,“表兄人都到你家府上了,你总不能还把我往外赶吧?表弟你说句话?”
  萧程晋:“…………”
  “殿下慎言,”萧程晋深呼吸一口气,没忍住摁了摁额角蹦出来的青筋,“微臣身份低下,岂敢同您称兄道弟,您折煞微臣了。殿下既然想留下,微臣这就命人为您收拾出一间客房留宿。”
  “行行,都听你的,”大皇子做出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连连点头应声,“客随主便,本殿下很随性的,你怎么安排都行。”
  萧程晋看着把松子嗑出了葵花籽既视感的大皇子,沉默片刻,索性起身去寻下人安排整理待客的院子,眼不见为净。
  怀里还揣着写着密旨的黄绢,萧程晋把大皇子暂住的地方安排好后,先去了一趟冉婉的院子。
  冉婉坐立不安等了许久,甫一见着萧程晋出现,忙不迭便迎了上去。
  “来的那位……”
  “嘘,”萧程晋冲她眨眨眼,制止了冉婉未完的话,“先进屋再说。”
  萧程晋话落,还拉起来冉婉的手,却在触及到冉婉手心的冷汗时,蹙起了眉头。
  先前冉婉去前厅那一趟,他听到了动静,虽没回头,但已猜到了是她。
  正是因为担心冉婉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萧程晋才在临出府前,先拐来了冉婉的院子。
  萧程晋拉着冉婉径直走进了内室,屏退下人紧闭房门。
  “今日登门的人,是我的远房表兄,”萧程晋看着冉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叮嘱,“他是来探亲的,听懂了吗?”
  冉婉茫然了一瞬,乱糟糟的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先前都听到了,萧程晋不是称呼对方为“大殿下”么?
  怎么又成了他的表兄?
  但在和萧程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冉婉混沌的脑袋里划过一丝清明,明悟了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冉婉慢慢镇定下来,自动帮萧程晋圆了一下话,“今日来的贵客,是你的远房表兄,来边城探亲投奔,因为关系较远多年不见,连你事先都未曾得到消息,还是我出面接待的。”
  “聪明,”萧程晋揉了揉冉婉的脑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和自豪,“你现在已经学得很棒了。”
  冉婉呼出一口气,聪明的没有过多打探贵客来意。
  “府上该如何招待他?”冉婉有些拿不准,“按最高规格?”
  “不必,”萧程晋若无其事道,“都说了是不太熟悉的远房表兄,就按府上正常的用度来,太过奢靡重视,反倒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冉婉听了此话,好似觉着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也没察觉出破绽来。
  “行了,我就是来同你打声招呼,让你安心的,”萧程晋拍拍冉婉的发顶,低声叮嘱,“我要去大营一趟,把此事告知父亲。你在府中待着,别往那边院子去了。不管有什么事情,都等我回来后再处理,记住了吗?”
  虽然大皇子表现的似无恶意,萧程晋也不想让冉婉同他接触太多。
  这等城府太深之人,加上他的身份原因,可以敬着远着,却不适合深交。
  冉婉一一记下萧程晋的叮嘱,并暗下决心,萧程晋不在府中的时候,她绝对不靠近那位贵客暂住的院子一步!
  见冉婉乖乖听话,萧程晋不再耽搁,留下彭川在府上候着,自己则立刻动身前往大营。
  次日,萧程晋和萧雄一同归府,与贵客在书房密谈良久。
  冉婉虽无意打探此等机密,但那位大殿下的到来,总让冉婉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似有什么她不太希望看见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而当晚萧程晋的前来,也证实了她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你要离开边城?”冉婉拉着萧程晋的手,满脸彷徨焦急,“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会有危险吗?”
  眼看着冉婉急得脸都白了,萧程晋忙把人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不怕不怕,”萧程晋语气温润却坚定,“镇国公府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我作为镇国公世子,必须要扛起为镇国公府杀出一条活路的责任。我会率兵随大皇子归京,铲除贼子,救出陛下。”
  冉婉呼吸一窒,恍然明白了萧程晋的意思。
  皇帝昏迷,二皇子率领禁卫军围困宫门多日。
  一旦让他顺利即位,镇国公府未来堪忧。
  大皇子是目前镇国公府唯一能指望,能破未来之局的人。
  现在达成约定,助对方成事,不说能保镇国公府世代无忧,至少他在位期间,镇国公府上下便不必再提心吊胆,能摆脱如今群狼环伺的局面。
  这是萧程晋身为萧雄独子,现任镇国公世子,未来的镇国公必须要扛起的责任。
  “你要平安,”冉婉强忍着泪水,努力平复呼吸也压不住颤抖的声线,“我在等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冉婉没有说什么“不要受伤”一类的虚话,因为她很清楚,战场上刀枪无眼,上阵厮杀哪有不流血流汗的。
  前路危险重重,她别无所求,只要萧程晋能活着回来就行。
  “好,”萧程晋认认真真应下,“知道你在等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冉婉把脸埋在萧程晋胸口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最终还是没忍住潸然泪下。
  但哭归哭,冉婉还保有理智,没对萧程晋说一句阻止他前去的话,只是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发泄出自己的担忧和脆弱后,便重新坚强了起来。
  明知前路危险萧程晋还要坚定前行,是为了给镇国公府挣出一条前路。
  冉婉现在亦是镇国公府的一员,她自觉自己没什么能为镇国公府做的,至少不能拖萧程晋后腿。
  安抚完冉婉后,萧程晋马不停蹄,立刻又赶去边军大营,亲自点兵整装,准备出发。
  将军府的书房里,萧雄和大皇子对坐沉默。
  不知过去了多久,手边的热茶不再冒出热气,大皇子才徐徐叹了口气,打破这一片死寂。
  “其实世子可以不去的,”大皇子垂眸看着冷透了的茶水,自嘲一笑,“毕竟这一行,连我都不知前路如何。若是带累了世子,欠镇国公府的,我都没机会还了。”
  大皇子是一路被追杀逃出京城的,这一路血雨腥风,能活着抵达边城,其中心酸不提也罢。
  他的外祖父,亦是武将之家,早年间也曾手握重兵,镇守一方。
  后来嫡女入宫,为了她在宫中得皇帝怜惜不被猜忌,也是为了明哲保身暂避锋芒,让皇帝少些忌惮,便自觉上缴大部分兵权,自此成了个闲散的,只有职称没甚实权的镇守武将。
  以至于大皇子此次遇上有关生死存亡的难题,外祖一家也有心无力,无从着手相帮。
  于是大皇子便想到了被皇帝猜疑至今,甚至着手欲除之后快的镇国公府。
  他亲自走这一趟,是为了来同萧雄借兵的。
  但大皇子深知前路茫然,连他自己也不知这一仗是否能打赢。
  所以虽是借兵,大皇子却也提出了稳妥的遮掩法子。
  “我会亲自带着所拨出的边军兵力,绕路先与外祖派来的兵力集合,打着外祖父那边的旗号杀回京去。若是事成,本殿下自会记得将军大恩,为边军正名。若是失败,至少连累不到将军。”
  大皇子苦笑一声,甚至主动提议。
  “将军事先还可指派心腹,一旦失败,立刻拿下本殿下,扭送至二皇弟和左相面前。念及将军立了大功,届时二皇弟记着将军立功,不会太快对镇国公府动手,你们还有机会和余地,想办法转圜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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