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郡主认为当如何?”
“你可信我?”卞宁宁收回视线,看向沈寒山。
“自然。”沈寒山毫不犹豫。
“那我想博一把,若是败了,我会承担一切。”
她站在廊下,阴雨乱风中,纤瘦的身子此时却如利刃银枪,直指束贼。
“你尽管放手去做,即便是败了,我再替你赢回来便是。”沈寒山抬手,替她拨开贴在面颊之上的乱发。
卞宁宁偏了偏头,将面颊覆上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令人安心。
丹荔被带回客栈后睡了过去,直至第二日,仍未醒转。
“丹荔姑娘此前受尽折磨,应当不曾合眼,如今才要将过去几日的眠都补回来。但她除了外伤未愈,已无大碍。”
白匀又替她把了回脉,此前有温仪帮着,已经替丹荔处理好了伤势。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赶路,能否受的住?”虽听白匀这般说了,卞宁宁的眉头却仍是皱着。
白匀颔首:“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既如此,你和温仪带着丹荔,雇辆马车先行离开。待陶靖一事了后,我和沈寒山快马赶来。温仪性子倔,你得帮我想办法,势必将她带走。”
白匀不知她与陶靖之间的恩怨,但看她这副决绝的模样,刻意支走温仪来与他交代这些,便也能猜到事关生死。
“她和丹荔交给我。但你和沈少傅可得活着回来,不然她一定会将我生吞活剥了!”白匀只是想想都觉后背发凉。
卞宁宁笑了,她知道自匀不仅是怕温仪责怪,也是当真忧心她和沈寒山的安危。
白匀是聪明人,自然能知轻重缓急,绝不会在此事上掉链子。分开走,对他们而言是最安全的法子。
“本郡主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她眉眼含笑,说完便径直离开。
天色渐明,白匀知事不宜迟,药晕了温仪,雇了辆马车,带着她和丹荔往平冶赶去。
而卞宁宁与沈寒山却是在屋子里摆了一桌饭菜,不急不忙地吃了起来。
二人谈笑风生,全然不在意被捆在一旁骂骂咧咧的陶靖。不管他嘴里吐出的是何等难听之言,二人也恍若未闻。
陶靖骂了许久,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却誓死不从。不管他二人如何问,他就是不松口,定要万两白银和快马,将他送出文镇,才说出账册所在之处。
这是他最后的依仗,若是说出了口,他就只剩死路一条。但只要咬死不开口,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直至日暮,陶靖已是饿得头晕眼花,嗓子暗哑如破锣,嘴巴张张合合却唯有游丝般的气音。
偏偏这时,沈寒山却让人送来了饭菜,替他松了绑。
陶靖既高兴又害怕,看着一桌佳肴摇摆不定:“这是送行,还是送死?”
卞宁宁与沈寒山相视一笑:“陶大人试试便知。”
陶靖被捆了几日,如今被松开来却觉都不知该如何抬手,身子发麻,站在原地挪不动步。
“一刻钟。”沈寒山蜷着指尖,轻叩桌面,“我给陶大人一刻钟。你若是不吃,我便让人撤下了。”
“哼,你以为老子会怕?横竖不过一死,要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陶靖再不管那么多,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拿起一只整鸡便如兽畜扑食般撕扯起来。
酒足饭饱,陶靖拍了拍肚腩,彻底安了心。一刻钟早就过了,料定沈寒山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毕竟要扳倒郝盛远,可不是件易事,没有什么证据比那本账册更直接、更有力!
“沈少傅也算个实诚人,银票和马匹给我,让你的人护送我到城外往北二十里的迎客亭,我自会将账册的藏匿之处如实相告。”
沈寒山站起身,拉开房门,却是说道:“太师的人已到文镇,我亲自护送陶大人。”
“请吧。”
陶靖一听追杀他的人马已到文镇,顿时慌了神,立马站起身往外快步行去,还不忘骂几句沈寒山刻意拖延时间,阻碍他的逃亡之路。
夜色笼罩了整座文镇,连日的阴雨让这座小城格外的愁云惨淡,仿佛预兆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陶靖翻身上马,往四处看了看隐在暗处的精卫,又抬眼看天。
雨更大了,他忍不住啐骂一句:“娘的,顶着这天气,如何快得起来!”
话虽如此,他仍是拍马就走,毫不犹豫。
卞宁宁和沈寒山也扬鞭疾驰跟去。
待到了迎客亭,雨意渐消,唯听远处雷声滚滚。
“银票呢?”陶靖一扯缰绳,停下马来,朝着沈寒山伸手,没了狼狈。
沈寒山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封,递给陶靖。
陶靖一把抢过,小心翼翼打开清点一番,而后仰天长笑,死里逃生后的喜悦如同滚滚惊雷,声势浩大。
“账册在我府宅卧房暗室之中,如此,你我便两清了!”
“从此以后,死生不见!”
陶靖扯着缰绳,长鞭高高扬起,骏马一阵彻天嘶鸣,却未挪半步。
下一瞬,人高大马嘶鸣变得哀婉,竟是重重栽倒在地,将陶靖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陶靖在地上滚了几圈,就见马匹中箭,当场毙命。
“是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快救我!”
他环顾四周,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可夜色浓稠,不见来人,只觉人马自四面八方而来。
沈寒山已翻身下马,被陶靖扯住衣袖哀求道:“你的人马呢?!快下令杀了他们!”
卞宁宁亦跟在沈寒山身后,却是说道:“陶大人不讲信用,我们为何要救你?”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不守信用的是你们!”
陶靖难以置信地看向卞宁宁,却只能看见一个单薄的轮廓。
“是吗?可你分明在说谎,账册根本不在你府中!”
--------------------
最近单机好累哈哈,开本新文预收吧~
新文《杳杳无心》
正经文案在下面哦,有兴趣的宝子点点收藏,扑街小作者谢谢大家啦~
姜杳觉得,这世上至惨之事,莫过于穷困。
穷乃一贫如洗,困乃身不由己。
可身为大俞长公主的她,竟是两样都占全了。
她在敌国做了十年质子,眼见临近她与敌国皇子的婚期,大俞却突然向敌国出兵。
本想逃之夭夭的她,却又阴差阳错被带回了大俞。
也罢,回了大俞虽说也是困于皇城,但至少跟穷字不沾边了。
可她回了大俞才知,她的父皇母后惨死天极殿,如今这皇城早已是摄政王裴敛的天下。
原来她还是一只囚雀,不过换了个金丝笼。
但她不甘心,拿着把匕首走进裴敛的寝殿。
男人潭渊般的眼眸里是无声的漩涡,连眉梢都似沾着寒冰。
“想杀我为你爹娘报仇?”
良久的沉默过后,姜杳却是粲然一笑,满脸无辜。
“裴王爷说笑了,我给王爷削梨吃。”
什么骨气自尊?这东西她打小就没见过。
给她爹娘报仇?她何曾有过爹娘?
她伏低做小,只为有朝一日能山高水长,任她逍遥。
可谁知那个往日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了留下她,竟跟疯魔了一般,自甘堕落、满身疮痍。
他浑身是血地半跪在她脚边,还不忘替她掸去绣鞋上毫不起眼的尘泥,说上一句:
“杳杳喜净。”
她才知道,原来情之一字,是这世上比穷困更为可怕之事。
*
裴敛筹谋数年,手刃仇人,主宰大俞,却在仇人之女身上栽了跟头。
这女子不躲得远远的,竟还主动扬言要做他的婢女。
起初,他只是为了泄恨折辱她,将她留在了身边。
可后来才知,他是自取其辱。
什么乖顺,什么衷心,统统都是假的。
她所求的,从一开始就是从这皇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怒极,紧握的双拳上布满骇人的青筋,却仍是不忍伤她分毫。
他只能蛮横而懦弱地将她困在身前,咬牙切齿地说上一句:
“杳杳,留下。”
“求你。”
第101章 此生有幸
==================
很快,兵刃相接的击打声伴随着一阵喊杀声从四周昏暗处传来。
“若是你现在说实话,我们还能救你,不然你就只能死在这儿!”
卞宁宁从他手中将牛皮封抢了回来,陶靖去伸手去夺,却被沈寒山绊倒在地,随后被他压制在地,无法动弹。
“你……你凭什么说我说谎!”陶靖脖颈被扼住,吐气都有些困难。
卞宁宁蹲下身,言语里也尽是焦急:“陶靖,你想清楚,究竟是账册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他们在那儿!给我杀!”右侧传来男子高亢的喊杀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可冲到半路,却又被他们的人给挡了回去。
“没时间了!告诉我,那本账册究竟在何处!”
“我……说过了……”陶靖双手抵住沈寒山的手腕,拼死挣扎,眼珠乱转,挡不住的慌乱。
猛烈的兵器击打声越来越近,匆匆黑影不断逼近,却见一个个影子又陆续倒下,阵阵痛呼声仿佛缠人的蛇鳗,让人窒息。
“陶靖,我要你心无旁骛地想,那账册究竟在何处!”
“说!”
卞宁宁又上前一步,挡住陶靖的视线,一声怒吼,竟把陶靖吓得颤了一瞬,他眼中的坚持开始松动,手上抵抗的力道也弱了下去。
“账册……账册在……”陶靖小声嗫嚅着,浑身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出余下的话来。
“账册,究竟在何处?”卞宁宁声音柔缓了下来,带着诱哄的意味。
她将手背到身后,身形遮挡了来势汹汹的杀手。陶靖不自觉地闭眼咬牙皱眉,似还在纠结不休。
“账册……账册……”
他喃喃着账册二字,心中百转千回,脑中不断闪回那账册的真正放置之地。可那账册是他最后的依仗,失了账册,他……
可不等他纠结,卞宁宁却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向陶靖心口。
月光在匕刃上化作刹那的寒光,而后便隐没于自陶靖胸口而出的汩汩鲜血。
下手快而狠,陶靖竟当场毙命!
他瞪着眼,死不瞑目。
陶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卞宁宁握着匕首的双手却不住颤抖。
她杀人了,她用尽全力,亲手用匕首刺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心脏!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头脑一片空白。
“宁儿,快些,我们得走了。”沈寒山握上她的手,试图让她的恐惧平复。
卞宁宁木然回头看向他,呼吸杂乱。她强压下杀人之后的恐惧,伸手触上了陶靖的尸身。
“老宅!”
卞宁宁眼里的恐惧淡去,浮上惊喜:“账册在老宅!”
话音刚落,沈寒山便立即将她托上马,而后自己翻身坐于她的身后。
他御马破出重围,大喊一声撤退。随后雁之带着精卫反攻为守,朝着道路两旁的山林隐去。
“雁之!”卞宁宁大喊一声。
“放心,雁之会追上我们的。我已安排好了,其他人会迂回退回遥州城,九王爷自有办法接应。”
沈寒山在她耳边宽慰道,马不停蹄地往平冶的方向而去。
疾驰一夜,直至东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途经驿站,将马匹安顿好,二人才简单用饭休整。
“追兵已经甩开了,休息两个时辰咱们再继续赶路。”沈寒山递给卞宁宁一杯茶水,在她身旁坐下。
她接过茶杯却不饮,只愣愣出神,眼神有些飘忽。
她还沉浸在自己亲手杀了人的后怕之中。虽说陶靖万死不抵其害,却终究不是死于正法。
她笃定陶靖不会说真话,认定他们无法立即前往平冶查验。等他们发现他的话有假的时候,陶靖早就逃之夭夭了。
所以她赌了一把,在生死危难关头逼问他,迫他在心里想着真正藏匿账册的地方。然后杀了他,再探他的遗愿。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
“陶靖作恶多端,究竟难逃一死。”沈寒山知她心思,柔声安慰。
她笑笑,不安的情绪渐渐褪去:“我知道,从我做下这个决定开始,我就不会让自己害怕或后悔。”
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罢了。
“你何时发现的?”沈寒山问道。
卞宁宁饮下茶水,缓缓说道:“五岁,我母妃去世的时候。从那时起我就发现自己能听到死者的遗愿。”
“怕吗?”
沈塞山想起她验尸时候的模样,面色冷峻。可分明从前在恭王府的时候,她是个连猫儿狗儿去世了都不敢多看几眼的小姑娘。
她笑着摇头:“小时候怕,长大了反倒是不怕了。死去的人,有时候还不如活着的人可怕。”
“或许这便是上苍给我的恩赐吧,否则刘夫人和姚夫人的秘密我也无从得知。”
“如今想来,大概都是命定之事。”
沈寒山将她揽入怀中,极为怜惜:“不管是命定还是人为,都有我替你兜着。”
“从今往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大可以放手一搏,无需顾虑。”
他目光轻柔,汇聚在她面庞之上,终于说出了这句早在送往阁与她结盟之时就该说出的话。
他突然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如今他还守在她身旁,才是上天恩赐。
“你可知陶靖老宅在何处?”卞宁宁收回心绪,转回账册一事上。
“他对外宣称祖籍青州,实际我早已查过他的身世,他乃徐州苏镇人。我已给阿隐去了急信,让他收到信便即刻前往徐州。”
“不必忧心,剩下的交给我便好。”
卞宁宁安下心来。沈寒山办事,她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
“筹谋了这么久,待回了平冶,这些事也该一一了结了,是时候将她也接回来了。”
“放心吧,我来安排。”
疲乏渐渐席卷了她,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竟是渐渐睡了过去。
为避人耳目绕路而行,足足五日快马,二人才终于到了平冶。
入城后,沈寒山却并未回少傅府,反倒是去了卞宁宁租住的小院。
郝盛远不知沈寒山已回了平冶,为免打草惊蛇,他便先在卞宁宁租住的小院中住下。
安顿好后,卞宁宁才找机会给温仪送了信。
温仪收到信后,马不停蹄地就带着丹荔和白匀赶来了。
68/95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