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状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摸着下巴说道:“可不是嘛,我们几人就是从遥州城来的,就为来你这藏曼阁尝尝鲜。”
好在她时常混迹风月,苒娘倒当真没有起疑,应了声好,便乐呵呵地下去安排了。
“我竟不知温大小姐在这花楼里,也是这般得心应手,在下佩服。”白匀气鼓鼓地说道,却又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
温仪横了他一眼,反击道:“那不如白公子也来试试?说不准会比我做的更好,毕竟白公子可是与那些假尼都能谈笑风生。”
白匀语塞,搞不明白温仪这话里究竟是吃醋还是不屑,索性便也不说话了。
卞宁宁见二人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劝解道:“好了,丹荔下落不明,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
温仪也收了声,挑拣着桌上的蜜饯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苒娘就带着十来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走了过来,将原本宽敞的雅室挤了个满满当当。
“各位公子,瞧瞧?”苒娘摇着扇子,满脸欣慰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卞宁宁站起身,从那些女子面前一一走过。
这些女子年纪尚小,大多都低着头,只当她走到面前的时候,才微微抬头,却不敢看面前之人,待她走过后,又匆忙垂头,掩下眼里的慌乱。
她知道这些女子是在害怕。
可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都没瞧见丹荔。她转过身,朝着温仪摇摇头。
温仪意会,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来:“苒娘这生意,做得不大实诚啊。”
苒娘当即便慌了,摸摸怀里的金疙瘩,生怕被收了回去。
她谄笑道:“公子说笑了,近几日刚到的姑娘都在这儿了。”
苒娘脸上堆着笑,心里泛着嘀咕。这几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她哪里还敢随意糊弄?今儿个站在这的姑娘,可当真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娇雏,竟还嫌不够,也不知什么样儿的才能入这几位爷的法眼。
可随即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补充道:“也就昨夜被人买走了一个,其他的,当真都在这儿了。”
“昨夜被买走了一个?”卞宁宁低沉着声音问道。
“是是,昨儿夜里有位公子买走了一个。”苒娘点头哈腰地说着,“不过被买走的那个也算不上什么好颜色,也不过就是清丽了几分,比不上这几个。”
“更何况,昨夜被买走的那个可不是雏儿,也就她命好,恩客不嫌弃,认定了她,高价买了去。”
说完,苒娘走进花从中,扒拉了四个姑娘,推着她们送到四人跟前。
卞宁宁看去,面上似是在欣赏这些女子的好颜色,实则心里已开始慌乱起来。
她直觉,昨夜被人买走的那个,就是丹荔。
她有些坐不住了,但碍于苒娘和一众女子还在,只能故作镇定:“这四个留下,其他的苒娘带下去吧。”
苒娘连连应好,手里的扇子摇个不停,生怕别人瞧不出她的喜悦。
苒娘离开后,被留下的四个姑娘站在桌旁,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们都是前几日才来这藏曼阁中的,有两个是走投无路自愿前来的,有两个却是被人拐来的。可无论那种,这几日都是经受了非人的折磨和酷刑,任她们再大的心气,如今也是全然没了挣扎的意思了。
但畏惧还是有的,即便认了命,却仍是会害怕即将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些的,自知已到如此地步,再无转圜之机,便粗着胆子抬头打量围坐在桌前的四人。
这一看,却让她的不安竟散了几分。
面前的这四人各个俊朗,与平日来寻欢作乐的恩客全然不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油腻之气,反倒是矜贵无比。
她挪步上前,斟了杯酒,递给了沈寒山:“奴唤水袖,公子可要与奴去旁屋说说话?”
声音里带着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另外三个女子见水袖如此,便也不干站着了,上前斟酒,一一自报花名。
沈寒山瞥了水袖一眼,却是拿起一根筷箸将那酒盏推了回去。
水袖诧异,还当沈寒山没瞧上自己。可她再看看另外三人的容貌,自觉她的颜色更胜一筹,因而看向沈寒山的眼神便多了怨念。
沈寒山全然不管她,更是说道:“都别忙活了。”
四个女子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见他指了指旁的四个矮凳说道:“去那儿坐着吧。”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寒山,又看看另外三个男子,皆是一脸淡然的模样,心里是又惊又怕。
美色当前,这四个男子却不为所动,那只能说明是她们无能!若是不能讨贵客欢心,今夜等待她们的就只会是无尽的折磨!
这藏曼阁白日里纸醉金迷,一派热闹。可待人声消匿、夜半时分,却是能要了人命的炼狱。她们不敢去坐,更不敢想若是以完璧之身出了这里,今夜将面临什么。
水袖当先跪了下去,膝头磕出了骇人的声响:“公子,若是我们做的不妥,还请责罚!但….但不要……”
余下之言,她还未说出口,却先哭了出来。另外三名女子见状,也跪了下去,纷纷求饶。雅室内顿时一片啜泣声。
温仪连忙站起身,在屋门口往外看去,见外间走道上无人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卞宁宁心生不忍,将那四位女子一一扶了起来,嘴里安慰着:“你们不用怕,我们本就不是来寻快活的。只要你们配合,我们自会打赏各位姑娘,与苒娘说上好话,不让你们为难。”
水袖有些不解,可偏偏卞宁宁一脸严肃,甚至眉眼之中是不容人抗拒的决绝。她只能乖乖应下,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其他女子见状,也走过去坐下,不敢吭声。无论如何,今夜不用再挨打,那便是极好的
可最后一个女子刚刚坐下,卞宁宁却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吓得不轻,噙着泪唤道:“公子……”
卞宁宁却没看她的脸,只抓着她的手腕,颤声问道:“这串珠子,哪儿来的?”
这女子手腕上带着一串水碧色的珠子,一看就不是什么珍贵材质,但不一样的是,这珠子分明是丹荔之物!
此前丹荔同她说过,这珠子是她母亲生前送她的最后一件生辰礼物,因而此前哪怕是历经生死,她都将珠子带在身上。
即便丹荔身陷囹圄,也绝不可能将这珠子送给旁人。
可如今这串珠子不在丹荔身上,只能说明,要么丹荔已到了全然无力反抗、甚至有性命之危的地步,要么,便是丹荔刻意留下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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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束手待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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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质问的女子胆小,根本不敢隐瞒,哭着说道:“这是我从后院挑水的小厮身上偷……偷的....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让自己今日看起来鲜亮些。”
她不住地道歉,眼泪滴满了衣裙,心里万分悔恨自己不该贪图旁人的东西。她只是见那小厮一个大男人,应当也不需要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便趁其不备偷了来。
卞宁宁反应过来自己吓到了她,松开手,从袖中掏出几颗碎银:“这珠子卖与我吧。”
女子停了啜泣,犹豫地说道:“可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我会将它物归原主的。”说完,卞宁宁将碎银塞到她手中,接过珠子,揣进了袖中。
“不过,姑娘可还记得带着这珠子的小厮如今在何处?”
“他……他就在后院,似也是刚来没几日……”女子说完走到窗边,朝着藏曼阁后方的院子指了指,“我今早瞧见他在那处院中。”
卞宁宁也望了过去,大致看了个方位。
女子指完方向,便又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就这般坐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温仪才给了她们赏银,让苒娘来将她们带了下去,自然也替这些女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她们拿着不菲的赏钱,各个面色红润,喜上眉梢,苒娘摸着怀里的金疙瘩也是十分满意,带着姑娘们袅袅离去。
从藏曼阁出来,四人先回了落脚的客栈。
“雁之已经去寻那小厮了,莫忧。”沈寒山握上卞宁宁的手安抚道。
温仪与白匀也跟着附和。
卞宁宁面色苍白,勉强提了个笑,朝着沈寒山说道:“还有件事,得劳烦你挂心。”
“你能否去信遥州知府,让他好生查查那静居庵和藏曼阁,救下那些无辜女子?”她反握住沈寒山的手,眼里满是希冀。
她自知如今无法将那些女子都带走,却也不能放任不管。她们或许曾经也是家中父母的掌心珠,是被歹人所害,才落到如此地步。
白匀却是一笑,说道:“放心吧,刚回来沈少傅就写了信让人送走了。”
沈寒山颔首,才终于安了卞宁宁的心。
“我已将这两日的所见所闻都告知了遥州知府,让他妥善处理,救出被拐女子,不愿离去的,也尊其意。为非作歹的恶人自当惩处,此后藏曼阁与静居庵会由官府接手。”
最懂她之人,莫过于沈寒山。他早知她放不下,也因其同样无法对此恶行视而不见,所以早已在回来的路上打好了腹稿,回了客栈便送了急信出去。
卞宁宁眼中的希冀成了感激,亦掺着惊喜。
温仪看着二人愈发亲近,心里也是高兴得紧,脸上挂上笑意。
白匀则一手撑头,就这么痴痴地望着她。
夜色暗了下来,桌上的烛台愈发亮堂,客栈前厅的嬉笑声也渐渐消沉。
“主子,人带来了。”
雁之跪在桌旁,引了人来见。卞宁宁看去,既欢喜又怅然。
“是你,当真是你。”
这小厮是卞亦枫府上之人,她见过的。小厮也认出了她们,激动不已,顿时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拜个不停。
“丹荔呢?”她问。
“呜呜呜……”小厮抬起手一顿笔划,一会儿指着自己,一会儿指着外头。
“他……”卞宁宁看出了端倪,望向雁之。
雁之默了一瞬,说道:“他被人割了舌头。”
卞宁宁愣住了,温仪顿时捂住嘴惊呼。就连沈寒山和白匀两个男子,都不禁皱了眉头。
白匀站起身,蹲到小厮跟前:“别怕,我是大夫,帮你瞧瞧。”
泪水落个不停,小厮绝望地张开嘴。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他就从未听说过被人拔了舌头,还能恢复如常的。
果不其然,白匀看完后,也是一阵摇头。
卞宁宁怜其不易,说道:“你放心,我会去信给九王爷,今后妥善安置你,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小厮听完,感激地朝她拜了拜,而后便又是一阵无声落寞。
“你可知丹荔如今在何处?能否写下来?”
她转身从书案上取过纸笔,递上前。可小厮只看了一眼,却满是迷惘地摆手。
“你……不会写字……”
她抬起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笔杆落到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沈寒山扶起她,说道:“既如此,我们换一种方式。”
他转头看向小厮:“我问你,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就好。”
小厮似懂非懂地点头。
“买走丹荔的人,是否是文镇人?”
小厮摇头,而后却又点点头,手指朝下点了点地。
“你的意思是,那人不是文镇人,但如今还呆在文镇?”卞宁宁问道。
小厮猛地点头,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阵兴奋的呵嗬声。随即,他又指了指卞宁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她不明白是何意,转头看了看沈寒山。
沈寒山神色滞了须臾,问道:“此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小厮继续点头。
众人讶异难言,面色顿时都沉重了起来。
温仪也走上前,忧色尽显:“可是郝盛远?”
小厮垂头想了会儿,似在回忆是否是这个名字。可半晌后他却是摇头,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不是郝盛远,卞宁宁一时却有些想不出是谁来。她看着小厮举着两根手指头不停在她面前比划,心头发慌。
“此人名字两个字?我们可认识他?”
小厮又是一阵猛点头,愈发欣喜。他的兴奋也感染了她们,只觉瞧见了希望。
“两个字,我们认识的人,会是谁呢……”卞宁宁嘟囔着,闭着眼认真思索着。
沈寒山负手立在桌旁,目光沉沉:“看他这样子,此人应该是丹荔熟识的。但丹荔同我们都认识的人,除了郝盛远,便是他了。”
“也只有他,才明白要对付我们,就得从丹荔下手。”
“看来这一路,他都在跟着我们。”
“是陶靖。”
卞宁宁乱线般的思绪还未理出个线头来,沈寒山却已给出了答案。
小厮一阵咿呀,高兴得直挥手。
是了,如今与他们过不去的,除了郝盛远,也就是陶靖了。
这番话让卞宁宁的心渐渐下坠。丹荔落入陶靖手中,只怕凶多吉少:“那我们该去哪里找他?”
照小厮所说,陶靖应当还在文镇。可文镇也就比遥州城小些,却也不是乡野偏镇,要从这里头找出陶靖来,也不是易事。
沈寒山默忖了片刻,说道:“陶靖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没见到我们之前,丹荔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危。而他,也自会来寻我们。”
卞宁宁自然知晓,可她实在有些等不住:“我们就只能这般束手待召吗?”
一阵沉默,如今四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
“属下这就带人查搜文镇。”雁之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朝外走去。
卞宁宁没有阻拦,只嘱咐他小心些。他见过陶靖,倒是省了些事。
“宁儿,夜深了,先歇息吧。倘若陶靖来信,你也要有精力同他抗衡才好。”温仪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略显灰败的面色有些心疼。
卞宁宁勉强笑笑,应了声好。沈寒山与白匀遂也回了自己房中。
一夜无事。
翌日,雁之一行人没有消息,也未曾收到陶靖的来信。
卞宁宁焦灼不已,却无计可施,只能继续候着。
第三日,雁之一行人终于回来了,却也是毫无消息,仿佛陶靖从未在这文镇出现过一般。
从今日晨起,卞宁宁就觉格外心慌,连饭都用不下。直至夜幕降临,她也只是呆坐在窗边出神。
客栈渐渐静了下来,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犬吠,惊了她,她这才收回心神。
“陶靖此人自视甚高,却如绣枕,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若他绑走丹荔,不可能足足三日都丝毫没有动静,他没这般耐得住性子。”卞宁宁紧握茶杯,葱白玉指因太过用力开始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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