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屋顶坐了好一会儿,又聊了许多事,直到云岫竹筒内的蜂蜜水再次饮尽,她起身和程行彧一起回去,再回乔府溜一圈。
“竹椅要收吗?”
“暂时放着,这几日天色晴朗,不会下雨,过几日我再来收。”
云岫拉着程行彧的手,脚下小心行走在屋脊青瓦之上。
见状,程行彧笑了笑,反手把云岫拉入怀中,在她的一声惊呼间,手穿过她的腰,一个打横,稳稳将其抱入怀中,看着她脚尖轻晃,脸上漾出温柔的笑意。
“程行彧,你这样抱着我也不怕瓦塌了呀!”眼前是他放大的俊颜,鼻息间是他炽热的呼吸。
“岫岫,塌不了,以后赏月,我都会抱你上来,再抱你下去。”他眼底深处仿佛有星光在闪耀。
云岫脸上笑容可掬,又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奖赏!”
程行彧悦然不止,携手而行时还在回味今夜的两个吻,他喜欢上赏月了。
以后,每逢初一十五,他都要邀岫岫赏月!
第96章 仲甫的机遇
过完上元节, 缙沅学子和夫子们也将陆陆续续重回书院。
云岫询问众人意见后,得知典阁主和罗叔罗婶准备再在县城里待几日,采买土特产寄回乐平;唐晴鸢愿意陪曲滟游览兰溪,暂不上山;乔长青他们初十七大清早就要出发前往陆水口;两个孩子交给程行彧和陆清鸣, 许姑姑和汪大海也会暂留两府。
因此, 最后只有云岫和唐山长他们要先一步返回缙宁山。
去小牛记吃完午饭后,程行彧送云岫上山, 他把马车上已批注好的职业规划书和各种吃食物品全部卸下, 又陪云岫一起把夫子小院收拾干净…直到云岫催促时,他却依然不想离去, 赖在院前林间讨价还价。
“岫岫, 晚上我还想上来看你?”
“岫岫,要不我早上送你来书院, 晚上下课后我再接你回家?”
“岫岫,我觉得此主意甚好,你看如何?”
云岫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任他软磨硬泡就是不松口, 整个人埋头在他怀中蹭了好几下, 轻言浅笑:“不可以, 专心办你的事,照顾好两个孩子,我就谢天谢地谢谢你了!”
程行彧商量:“在书院, 你还要往返药炉吃饭,不如我给你送晚饭?”
云岫拒绝:“我在饭堂吃三餐,无需你操心。”
程行彧又道:“夜里夫子小院只有你一人, 不如我来陪你?”
云岫再次拒绝:“我在书院有事要办,要休息时才会回小院, 不害怕,也不需你来回折腾。”
程行彧还要说什么,云岫松手推开他,叫停道:“阿彧,你回家去吧!别老在这儿磨磨蹭蹭的,该和兄长外出视察,那就去!该整理你商号的账本,那就查!要实在闲得慌,你就去快马镖局看看,从京都城寄来的那些物件到了没?若到了你整理一下,列个明细,然后再把家中的经史子集等经籍文典整理出来。”
“嗯?整理书籍作甚?”人没抱在怀里,他不自在,更有些空落落的,只能拉着云岫的手,把玩她的手指。
“捐赠。”手被他翻来覆去地□□,云岫也懒得计较。书籍本想以后慢慢整理,但如果程行彧很闲,她不介意找点事给他做。
他收集的很多经籍文典她都已经看过记下,那些书放在家中既占地方又鲜有人翻阅,与其让它们就此掩没还不如捐赠给缙沅书院,陈列于藏书楼,令缙沅学子观书熟读,继以静思,阅天地古今而参悟己身,于国于民亦能有所作为。
“好,我记下了。”程行彧应下,却还没死心,口风忽转道:“岫岫,再过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不如我们下山吃饭,然后我再送你上来?你知道的,我上山下山很快的。”
“走走走,别在这儿里碍事,我自己去书院饭堂吃饭,而且我等会儿还要去寻人,有事要办呢,你别在这耽搁我。”小碎碎念不在,结果大碎碎念没完没了的,这般缠缠绵绵下去简直永无止尽,云岫赶紧轰人。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看着程行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间,云岫才从箱匣里取出一份职业规划书去往书院,她要去找那位想开旅行社的学子仲甫。
趁着陆清鸣还在兰溪,接下来十几日他们还要在附近勘访,她想试试能不能让仲甫蹭个大机遇。如果此事办得不错,难说他将会是南越开创旅行社的第一人。
仲甫是锦州永宁人,永宁县距离兰溪县不远,所以他应该会按时回书院。云岫想去书院问问看,如果他回来了最好,毕竟越早商量出结果对他越有利。
云岫去了藏书楼、静室、游廊、庭院、前后花园都没找到人,等从五谷先生那里出来后,书院中已有不少学子来回奔走,他们身上背着行李包袱要回斋舍,路上看见云岫,纷纷拱手行礼。
云岫叫住几个熟脸学子,请他们帮忙,如果看见仲甫就让他去明心楼找她,他们欣然应下。
说来也巧,云岫走到明心楼时,正看见仲甫围着纪鲁鲁等人曾经举起的石缸绕行环顾。
“仲甫?”云岫喊了他一声。
仲甫闻声转身,看见云岫时,眼中亦有欣喜,拱手道:“先生好。”
因规划指导课的缘故,云岫在书院待学子的态度并不像别的夫子那般严肃庄重,她更愿意以亦师亦友的身份和他们交流相处,瞧他站在石缸前转悠不止,便好奇问道:“仲甫,站在这里做什么?”
“先生,过年期间,学生同爹娘说起书院师兄弟们举起数百斤石缸的奇事,他们不愿相信,非要眼见为实。所以学子在想,明心楼前的石缸是否可以供人参赏?既可满足他们对书院的好奇,也能开辟一条车马路线,方便学子游人上下缙宁山。”
云岫心想,不仅能如他所说,这条车马路线还能提供就业机会!不愧是爱玩的人,一个石缸都会让他联想众多,她冁然一笑,举着手中的规划书说道:“仲甫,听说过书院开放日吗?见识过文创伴手礼吗?玩过景点盖章打卡集吗?”
仲甫一开始只注意到云岫手上的那几张覆满笔墨的宣纸,心中猜想那是他的规划书吗?正纠结怎么会有两种纸色时,就听到后边的三连问,顿时怔住,不确定地疑声问道:“景点?文创?开放日?先生所言和‘旅行社’有关?”
“走,去明心楼里细聊。”云岫叫上他去了明心楼一楼雅室。
仲甫突然有种预感,先生知他懂他,旅行社似乎有望设立,他咧嘴一笑,快步尾随而去。
明心楼雅室内,云岫并没有立即把仲甫的规划书交还给他,而是先同他解释一些概念,并以缙沅书院为例子,假设她为导游,她会带领游人如何游玩。
因没有立即看到规划书的批注内容,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仲甫,在听见云岫妙趣横生的旅游路线后,也忍不住聚精会神,仔细倾听。
安排车马接送、特色食宿、景点介绍这些他也能考虑到,但是后边说的那是什么?虽没怎么听过见过,可他光听先生空口描述就已经很感兴趣了。
书院石牌坊处,扩修马厩作为车马停靠站,自石牌坊到书院正门,可设立告示栏,展书院风采,写山上趣事,画缙宁美景。
院前寻一空室为文创社,有书签、油纸伞、扇子、夜灯等各种手工艺品,只要能结合缙沅书院和缙宁山的特色即可,比如蓝花楹、蘑菇、清潭、瀑布或其他元素。
藏书楼前可设置一间水饮铺,游人不仅可以参观藏书楼,还能在阁前喝学子饮,集藏书楼盖印。
明心楼前不仅可赏景看石缸,也可以摆放滑轮组,让游人自行体验。
画技不俗的学子也可以身兼画师,为游人描画缙宁游玩图,既能让游人得画作纪念,也可让学子勤工俭学,得一笔小收入。
饭堂不仅要供餐食,更应该烹饪出有缙宁山特色的膳食,比如春吃笋,夏吃豆,秋吃菌,冬吃瓜,且做法有多样,最好能做到独此一家还让人念念不忘的口味。
……
但未免影响学子求学,故需要设定一个月中的一日或两日作为缙沅书院开放日,不可每日开放。
后世的旅游业很成熟,很多游客引流的方案不必导游操心,但是南越不一样,百姓们对旅游的概念大多还停留在走亲访友,最多再买些当地土货,如此就算得上出门远游了。但在云岫看来,人们的出门远游还能玩得更舒心自在,更全面有趣。
仲甫是可以带领游人按照既定的景点游玩、讲解,这在南越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一种进步,却不够超前。如果这位游人比较挑剔呢?如果这位游人想玩点不一样的呢?再或者,如果这位游人是官吏、是商贾、是学子、是迟暮老人呢?
所以他想要当导游,带人游玩,不仅要能为不同的客人制定合适的游玩路线,还应该为景点商户指点迷津,让这些人也能跟上仲甫的节奏、提供有价值的服务。
转瞬之间,云岫朝仲甫灌输了很多见闻,小学子越听越惊,也越听越懵,脑海中因此发生的联想缠绕成团,他一会儿想到该如何聘请画师,在哪些地方可以作画,一会儿想到集盖印的印章要刻什么图样,一会儿又在想兰溪及其附近的景点,哪些可以串联为一条游玩路线……
“先,先生,学生记不住了,先生可否容学生取来笔墨记录?”他很感兴趣,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也努力背记了,但又怕记漏。
这时候,云岫才把已经批注好的规划书递还给他,笑言:“方才所说都已书记于纸上,你的规划书我也批注完毕。仲甫,你回去详研批注,若有疑问且无法参悟的地方,尽快寻我解惑。”
“你若能借助我为你举的书院例子自行理解明悟,那就更好。如此,你就试着为男、女、老、少、士、农、工、商分别设计兰溪旅游路线,一日游如何走?三日游如何耍?十日游又该如何玩?总之,要确定周围可游玩景点,并标注有潜力做文创的商户景点。”
“这是我为你布置的作业,若十日内你能将游玩路线规划完善好,那么这也将是你的机遇。”云岫唇角轻扬,眼中有笑,看着这个不爱读书却志在玩乐的学子,特地着重于“机遇”二字。
陆清鸣就在兰溪,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为皇帝当一回导游,就看仲甫给不给力了!
仲甫虽然静不下心读书,但是他不傻,重音二字他听懂了,有属于他的机遇,他怎么愿放过。
“有劳先生挂念,仲甫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先生的期盼。”
云岫笑着点头:“嗯,这几日除了上课,其余时间我都会在明心楼,若有疑惑不解,尽可寻来。”
说完后才朝外走去,抬眼望天,这个点饭堂估计也不会剩多少饭菜了,但她正好可以去会会程行彧在书院安插的大厨子。
她很少在书院吃饭,也不知道这位大厨手艺如何。
第97章 张师傅
饭堂里的学生寥寥无几, 一是因为已过饭点,二是有些学子还没有回来。
云岫寻去后厨,才在门外就闻到一股十分浓郁的香味,灶房里更是传来锅铲与锅碰撞发出的擦擦声。她走进去, 果然看到一位高大威武的胖大个, 背对着她正在翻炒大铁锅。
“张师傅,炒什么呢?”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他原地跳起, 手里的锅铲差点没拿住, 骂骂咧咧地转身,正要教训这些乱闯后厨的小学子时, 却发现来人是云岫, 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回肚子里。
“哎呀呀,原来是夫人, 您走路悄无声息的差点没把人吓死。不过,这后厨烟子大,您来此作甚?可用了膳食?可想吃点别的?几人吃呢?在饭堂吃还是要带走?”
云岫挑眉轻笑, 这人倒是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呢。有些自来熟, 对他作为程行彧眼线的身份毫无介怀, 仿佛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院厨子。
她微微偏头, 看见锅里酱汁正咕噜咕噜翻滚着,问道:“张师傅,在书院里还是唤我夫子或先生吧。方才有事没能赶上饭点, 我来找点东西吃,你在熬制什么好东西呢?还挺香。”
张师傅又把锅中酱肉翻拌几下,笑呵呵地回:“炒肉酱呢, 去年清明发酵的大酱剩了很多,趁着这几日多用掉些, 给今年的新酱腾地。”
得知云岫还没吃饭就又说:“这两日回书院的学生时多时少,每日餐食分量不好把控,今日也没余下什么好菜。夫…先生,要不我给您下碗面条,舀上一勺刚熬好的肉酱作浇头,然后再给您炒两个菜?”
“行啊,正好尝尝你的手艺,不过菜就不用炒了,我吃碗面就已足够。”柴火旺,锅中肉酱需要不时翻拌,以免粘锅糊底,云岫看见另一口锅中还烧着热水,就问:“这水可以用来下面条吗?”
张师傅回:“可以用,本是烧来烫陶罐的,等煮完面条再重新烧就是,没什么影响。”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云岫从橱柜中拿出一把干面条,他急忙呼喊着,“先生,我来,我来!”
“张师傅,没事的,下个面条而已,你继续炒肉酱就好。”她动作快,抽出一小把面条就丢到锅中,手拿筷子和弄两下。然后捧着一个大陶碗,放盐、酱油、葱花,静候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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