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奇怪的感觉不断蔓延,徐澄转身要跑,手腕被抓住,周南荀把药瓶塞她手里,“已经消过毒,直接涂药就好。”
徐澄接过药瓶不看人,推他,“转过去。”
这次周南荀主动撩起衣角。
徐澄沾了药涂轻轻上去,“疼吧?”
周南荀轻描淡写道:“不疼。”
她看着都心惊害怕的伤,他平淡无波,这男人真比钢铁还坚硬。
“这些疤......全是抓人时伤的?”
周南荀轻“嗯”了声。
“那么拼干嘛?想晋升?”徐澄问。
“嫌疑人逃走,案子会停滞不前,案子停滞就没人补偿受害者的损失和伤害,而且逃走后犯罪嫌疑人还可能去伤害别人。”周南荀顿了顿,说:“不叫拼,这是责任。”
华夏大地,960万平方公里的安宁,不离开他们的守护,治安强国的殊荣,是每个渺小的责任聚成的。
周南荀只是其中一个存在,渺小却也伟大。
“进去睡吧。”周南荀说。
徐澄站着不走,也不讲话。
周南荀看穿她心事,说:“喝完牛奶还睡不着?”
“睡着了,但是做噩梦。”徐澄声小小的,不抬头看他,“你能不能”
“徐澄!”周南荀打断她,“我是个正常男人,不能躺到床上陪你睡。”
周南荀这人长着混痞的脸,却刚正的像一棵树,逾越的事绝不向前迈步。
其实徐澄也觉得□□不妥,才迟迟张不开口,“那你也早点睡。”
她慢吞吞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在门板与门框只剩条缝隙时,周南荀从外面进来,手里攥的小药瓶递到徐澄面前,“安神的中药,喝了再睡。”
徐澄插.上吸管喝光药,扔掉瓶子。
周南荀拿走垃圾,很快又折回来,手拎把椅子,说:“我坐床边陪你。”
徐澄嘴角上翘,“谢谢。”
熟悉的皂香袭来,徐澄踏实了,可不知为何仍然睡不着,她悄悄转头看床边的秀颀的身影。
天渐亮,稀释了夜的浓度,隐约能看见,周南荀头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双手抱胸,腿大喇喇敞着。
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周南荀忽地睁开眼,像非洲草原的雄狮,精准捕捉到徐澄。
无路可躲的徐澄急忙闭上眼。
“还睡不着?”周南荀问。
“嗯。”徐澄再次睁开眼,翻身正大光明看他,“姑姥说县里有杀人犯,你给我讲讲。”
“大晚上听这个?”周南荀不可思议。
徐澄:“嗯,都市传闻和猎奇悬案最助眠。”
周南荀:“......”
“他专挑漂亮的女人杀?”徐澄问。
“现在县里很太平,没杀人犯,那二十年前的事,他——”周南荀忽然不说了。
好奇心刚打开个口子,不说了,徐澄急得问:“他怎么样?”
“躲在夜里袭击独身年轻的独身女性,然后糟蹋,杀害,分解,抛尸在河里、山里、垃圾桶、下水道。”低而沉的嗓音带上细微不可察觉地颤抖。
夜太过寂静,徐澄听出隐藏在男人磁性嗓音里的哀鸣,不知原因,但她忽然不想再听,“不用讲了,我睡啦。”
之后漫长的沉寂中,她听见周南荀一声颓丧的叹息。
徐澄睡醒已经中午,床边空空荡荡,人和椅子都消失,房间安安静静,和平时起床场景一样,周南荀又去上班。
她起床去洗漱,等楼下饭馆老板来送饭,走到客厅瞧见厨房门关着,隐约有抽油烟机的轰隆声,徐澄推开门,正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进厨房,暖洋洋的。
灶前煮面的男人,穿了件薄T,露出劲瘦的长臂,臂上肌肉匀称,肌肤冷白。
侧颈的月牙疤,正对徐澄的方向。
感受到有目光注视,周南荀扭过头,“看什么?”后背那么多疤,她都看了,他不清楚这一刻小姑娘又在想什么。
徐澄走过去,伸出食指,用指尖戳了戳周南荀的肱二头肌,“这胳膊不纹花臂可惜了。”
周南荀用疯了吧的眼神看她。
徐澄笑:“知道你们不能纹身,逗你的。”
大早晨被小姑娘逗的周南荀:“......”
“很快就好,去外面等着。”
徐澄不走,靠着门边,问:“怎么没去上班?”
周南荀将洗好的青菜放锅里,扣上盖子,“休假。”
昨晚赵虎他审出孙游等人之前做过的烂事,接下来找被害人核实,走流程司法流程。
每天睁眼就不见人影的人竟然休假,徐澄丢下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随后去洗漱。
“过来吃饭。”
徐澄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周南荀这句话,走过去坐下,瞧见面前一碗打着荷包蛋和青菜的泡面,她眼前一亮,拿起筷子要吃,周南荀她身旁敲了敲桌,“没营养,以后少吃。”
“没营养你还做?”徐澄反问。
周南荀没答,转身进厨房端其他菜去了。
望着颀长的背影,徐澄恍然想起,感冒初愈那天,她想吃泡面,周南荀不让说感冒彻底好了再吃,随口一说,后来抛在脑后忘了,他却还记得。
徐澄吃东西少,半碗就吃饱了,她贴着面膜坐沙发放空,所坐位置正对周南荀房门,能看见床上叠得板板正正的被子,四四方方像块豆腐,床单平整的找不出一道褶皱。
心底的好奇又冒出来,她问:“你当过兵?”
周南荀擦干手,从厨房出来,“大学时当过两年。”
“怎么没继续留部队?”
当时部队领导诚心挽留过,周南荀深思熟虑后拒绝了,军人是他儿时的梦想,但和圆儿时梦相比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能在部队待过两年,心已满足,他如实答:“还有其他事要做就没留下。”
“什么事?”徐澄好奇心的门关不上了。
周南荀沙发另一端坐下,没答,反勾唇痞笑,“对我的事这么好奇?”
房间一时安静,徐澄说不出话,又不想坐着尴尬,掀下面膜去洗脸,护理完皮肤出来听周南荀说:“进去换身衣服,带你去出去转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澄很快想明白,周南荀怎么回事,说:“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况且他们并没真对我做什么。”她保证的语气,“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再惊恐而哭,更不会想不开。”
周南荀面不改色,“来这么久,还没带你出去过,走吧。”
“算了。”被绑架的恐惧确实缠着徐澄,一时半会儿忘不了,但人生那么长谁能没遭过挫折惊恐,她不想被同情,转口说:“我们去看姑姥吧,休假可以多陪她多一会儿。”
事情就这么敲定,准备要走门时铃响了,门大开,先传入屋内的是老陈聒噪的嗓音,“老大,瞧见我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周南荀没立刻打开门放他们进来,堵着门说:“陆天明、孙游的事,彻底了解了?”
赵虎说:“我们刚从被害人家回来,听说孙游他们被抓,被害人承认被侵.犯过,与你推断的场景基本一致。”
乔语伸脖子往屋里看,“嫂子呢?还没从惊吓里缓过神?”
话落,徐澄笑着从房间走出来,“昨晚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还要感谢你们来的及时。”
见徐澄和平时无差,乔语放下心,把手里拎的东西塞进周南荀怀里,径自开门往里走,“是老大电话打的及时,当时我们都下班回家了,要是他打电话再晚点,我们都不能那么快赶不过去。”
老陈进门,也学乔语把手里的水果塞周南荀怀里。
周南荀抱着满怀东西快拿不住,赵虎没出手营救,反把手里的一箱牛奶放在水果上,跑进屋内和徐澄说话。
东西一下堆到周南荀下巴,这群没良心的,他恨得牙痒痒。
乔语三人围着徐澄聊东聊西,没人管周南荀死活。
东西太多,稍不注意会跌落到地,周南荀捧着堆得高高的东西,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放地上,没几步路手腕酸了,他站原地活动手腕。
徐澄说:“洗点水果去。”
周南荀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洗?”
徐澄不好意思地笑笑,坦然道:“我可能洗不干净。”
周南荀:“......”
得!真成管家了。
周南荀洗好水果端过来放茶几上,态度不算好的对几个属下说:“吃!”
乔语绷不住笑了声。
徐澄疑惑,“小乔,你笑什么?”
乔语手捂嘴巴,直摇头,含糊不清说:“我没笑,嫂子你看错了。”她捂上了嘴边,可眼睛弯着,分明在笑。
赵虎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咬一口,贱兮兮说,“老大洗的苹果真甜。”
老陈竖起拇指,眼里却没夸赞,是藏不住的笑意,“老大结婚后变了哦。”
周南荀咬着牙瞪他们。
三人笑够了,乔语悄悄对徐澄说:“老大洞察力敏锐,逻辑也严谨,心里只有工作,平时全身心扑到案子上,像一心修炼不理凡事是神仙,最讨厌生活琐事,日常生活很糙。”
徐澄懂了。
乔语又说:“我们队老大休假最少,我来队里后就没见他主动休过假,今天居然为了陪你,主动调休一天,能让他暂时放下工作的人,你还是第一个,看得出,老大爱你爱惨了。”
徐澄:“.......”
**
张凤霞化疗后的状态,比医生预计得好,看着和平时没太大差别,只是爱倦怠,常卧床休息。
人多做饭累,周南荀担心张凤霞见他们去会坚持起来做饭,提前买了饭菜拎去。
从他们进门,张凤霞嘴角的弧度没放下过,拉着徐澄去卧室,拿起床上放的泛黄的相册,递给徐澄,“昨天从柜里翻出来的老照片,里面有你外公外婆的照片。”
徐澄不知道外公外婆长什么样,接过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张黑白全家福,陌生的面孔,一个也认不出。
张凤霞戴上老花镜,指着照片里一对抱孩子的男女说:“这是你外公外婆,怀里抱着的是你妈妈。”
徐澄拿近照片仔细端详外公外婆和妈妈,笑道:“妈妈小时候和我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都很漂亮。”张凤霞忽地叹气,“她要是丑点就好了,不被徐正清看中,就不会执意嫁到南川去,徐正清有没有你讲过他和你妈妈的事?”
母亲的名字是家里的禁忌,提都不能提。
徐澄对父母之间的事一无所知,但内心已经好奇许久,忙说:“姑姥给我讲讲。”
张凤霞拉着徐澄的手,徐徐讲起往事,“徐正清随着父亲去大学演讲,一眼相中人群里的明枝,二十七八岁情史丰富,经济条件优越的小伙子,追求一个没谈过恋爱,没见过世面的小县女孩,太容易了,没多久明枝就在他强烈的追求下沦陷了。
我教给明枝许多技能,唯独没教过她怎么面对爱情,是我这个做姑姑的失职。”
老花镜片后的浑浊眼睛,浸了一层水,徐澄预感到父母的爱情并不美好。
“浪子头回不容易,明枝不懂,一开始就投入所有爱进去,几次糟背叛也不肯放手,大学毕业,我让回来工作也不听,和徐正清两人分分合合拉扯了五年,直到意外有了你。
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注定长久不了,我不同意他们奉子成婚,明枝就是不听,偏要嫁过去。”
讲到这,张凤霞忽地停了,问徐澄,“徐正清现在还那么浪荡吗?”
徐澄悄然低下头,点了点。
现在跟在徐正清身边的姑娘,比徐澄年纪还小,已然是全家公开的秘密。
“狗改不了吃屎。”张凤霞拍拍徐澄手背,话锋一转,“你放心,南荀不会像徐正清那样,别的姑姥不敢保准,但人品姑姥敢向你保证。”
不知怎么话就落徐澄和周南荀身上,正不知要说什么,周南荀的声音传过来,“吃饭了。”
出去,餐桌已摆好周南荀从饭馆打包回来的饭菜。
距离徐澄最近的菜,是碗她在南川没见过的汤,淀粉勾芡的汤汁里,有香菜、圆葱、豆皮和油炸过的土豆丝。
眼神卖了徐澄,周南荀拿起碗盛满端过去,“尝尝。”
汤汁浓稠黏腻,还有土豆丝炸过的香脆口感。
“好喝。”徐澄赞不绝口。
在场的其余三人一起笑了。
这道汤是过去,农村办流水席最后上的一道菜,连正统的名字都没有,在当地人心里不是道上得了台面的菜,徐澄却吃得津津有味,还非常认证地评价一番。
周南荀看这南川姑娘有趣,张凤霞爱喝这汤,他才去买的,没想到祖孙俩饮食喜好一样。
见大家都笑,徐澄不好意思再喝。
饭后,张凤霞还在笑,徐澄问:“姑姥,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我在笑南荀。”张风霞说。
“他有什么好笑的?”徐澄不明白。
张凤霞:“以前南荀一日三餐都在单位吃,偶尔回家就吃泡面,活得特别糙,嫌女人麻烦避而远之,哪能给女人盛汤又盛饭,结婚了果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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