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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见过那个未来的状元，只是从他妻子的嘴里，听到过描述。
就从他当上状元之后，那以死相逼，为妻子复仇的气势，钟菱对他就很难生起恨意来。
也不知道，再和他们一家相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钟菱还没有做好准备。
……
除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通说教的迂腐书生，短暂倒了人一下胃口外。
今晚的庙会，钟菱还是逛得很开心的。
尤其是宋昭昭和阿旭，还给她买了一个虎头枕。
钟菱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当晚便放在了床头。而这个虎头枕成了小白猫的玩具，一直翻来覆去的玩了很久。
眼看着越来越多幸存下来的赤北军将士们回到了京城，阿旭这个钟大柱的“亲传弟子”，未来更多的时间，都不会再待在小食肆里了。
小狼崽子不该被困在这间小铺子里，他应该在草原上奔跑的。
但是钟菱很清楚，要成为独当一方的男人，阿旭要吃得苦还有很多。
也因此，她这几日对这两个孩子越发的纵容。
宋昭昭年后去书院读书的事情，也是已经敲定的了。
虽说书院也在京城，但毕竟距离远，也不能每天都来回赶。
钟菱年纪轻轻，突然就已经理解了，为什么当母亲的，送孩子上学前要焦虑了。
宋昭昭和阿旭大概也是看出了钟菱的焦虑，他们这几日和钟菱一起，搓了汤圆小丸子，吃了烤甘蔗、烤橘子，还一起带了小狗蛋羹去赤北村玩。
这一份快乐，一直延续到了小食肆开业的那一天。
韩师傅两口子和周芸没那么快赶回来，钟菱还是得撑起后厨来。
好在书院没那么快开学，赤北军的将士们也还没有启程樊城，阿旭和宋昭昭还可以留在店里帮忙。
小食肆迎来的第一桌客人，是老熟人了。
祁珩的祖父和柳恩在刚开门不久，就进来了。
钟菱乐呵呵地给他们道了新年好，没等他们点完菜，就先端上了两杯奶茶来。
“这是什么？”
柳恩虽然问了，但也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他闭着眼睛品了品，然后颇为不沉稳地大叫了一声：“好喝啊。”
他对面的坐着的是祁国老，祁国老脸上的表情怪异，似是并不能很好的接受这新奇的味道。
这让钟菱突然想起来一开始给祁珩投喂的时候，祁珩也是这样，对她卷饼卷茶叶蛋的吃法，非常的不能接受。
但是祁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祁珩了，他现在甚至可以吃下橙子炖肉，并且不提出质疑。
“还得是你这个小丫头，过这个年，又折腾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柳恩笑道：“只可惜我们过几日要去趟西北，怕是要错过你那春闱限定菜喽。”
“您要吃还不容易，您派人来说一声，这换个名字，就不是只在春闱的时候卖的了。”
钟菱这话一说出口，连祁国老的脸上，都现出了几分笑意。
“你呀，还真有趣。”柳恩点了点钟菱，满脸的慈爱，甚至已经有几分纵容了。
“真好我爹他们要去樊城一趟，我做了一些方便储存携带的小食，您二老若是不介意，改日我送到您府上。”
钟菱的小麻花、猪肉脯、梅干菜小烧饼和坚果酥，都已经在研发中了。
柳恩也没跟钟菱客气，他还答应了钟菱，若是在西北见了什么新颖的食材，一定给她带回来。
食材传播不只是通过海路，横贯大陆的丝绸之路，也是一条重要的传播路线。
若是真能得到新食材，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恩点了钟菱的那道招牌菜“金镶玉”和梨子炒鸡，还有油焖笋。
恰好宋昭昭和阿旭在后厨里烧着火堆烤水果，钟菱还给他们送了烤甘蔗，成功让祁国老眉间的沟壑更加深了几分。
柳恩一向是喜欢给钟菱小费的，这还在正月里，他出手阔绰，硬是要钟菱收下了。
回到后厨的钟菱，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但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柳恩和祁国老要去西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西北，是曾经赤北军驻扎的地方，也是曾经陈王的封地。
难道……陈王和赤北军之间，还有关系？
钟菱当年查陈王的罪证，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她在围裙上擦了两把，下意识地走出后厨，怔怔地盯着柜台上的一堆账本。
要不要把她手里陈王的罪证，交给皇上呢？
第80章
钟菱认认真真地撑着下巴, 在柜台前坐了很久。
她思来想去，还是将那写着所有陈王罪证的小本子，塞回了最下面。
主要是把这交出去了, 钟菱压根没想好自己怎么解释, 她以一己之力得到了这么些线索。
而且现在好像也没到需要她出手的时候, 她还是相信朝廷，相信陛下！
若是等到三年之后, 那个书生带着妻弟来上京赶考, 要是陈王仍然在京城中为非作歹，她再把这证据拿出来，为扳倒这京城唯一的藩王尽一臂之力。
即使是“热心市民”, 也需要留一手保命的底牌。
这事, 钟菱只和宋昭昭提了一下。
没说是什么, 只是让宋昭昭知道了这个特殊账本的存在。
如果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店里起码也得有人可以接应一下。
也不怪钟菱这般警惕, 主要是年前的时候，陈王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会经常来关顾”。
以钟菱对陈王的了解, 他那一肚子坏心眼, 只要踏进店里，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过完年开业第一天, 一直到即将打烊的时候，都没有看到陈王出现。
就在钟菱送了一口气的时候，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踏进了小食肆。
鸦青色的斗篷和鹅黄色的裙摆前后交错, 两道倩影悄然对抗碰撞着, 却又十分默契的在离着最远的对角先后坐下了。
看着面色不悦的卢玥，又看了一眼靠着门口坐着的, 铁青着一张脸的唐之玉。
钟菱抱着手站在后厨，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这俩人不和的事情，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她们俩这一前一后地来店里，不会吵起来吧？
店里的花瓶装饰可都是托了钟笙的福，刚换了新的。到也没必要这么快就又换一遍。
而且唐之玉三番五次对她下手，这突然来店里，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阿旭不知何时站在了钟菱身侧，他望店里探了一眼，小声道：“那就是唐家小姐吗？”
在见钟菱点点头后，阿旭挽了挽袖子，周身的气场沉了一沉，格外可靠的样子。
“我担心她对你不利，让我去吧。”
说罢便迈出了步子。
虽然阿旭比宋昭昭还小几岁，但是他这段时间个子窜得很快，已经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隐约可见几分凌厉了。
尤其是他裸露在外，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叫人不敢随意轻视他。
这光天化日的，钟菱倒也不太担心唐之玉要对阿旭不利，她便脚步一拐，朝着卢玥身边去了。
钟菱走近了才发现，卢玥的脸颊有两抹不自然的绯红，浅淡的酒气，散开在空气中。
“你给我上些清淡点的吧。”卢玥颇为疲倦地扶着额头，朝着钟菱摆摆手：“刚下宴席，没吃几口菜，喝了一肚子酒。”
难怪卢玥会和唐之玉一前一后的进来。
钟菱扭头看了一眼唐之玉，她也是一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显然是没什么力气来找事了。
“后厨里还有鸡汤，我给你下个鸡汤小馄饨？”
卢玥在出宴席时，已经偷偷去吐过一次了。
此时胃里空空荡荡，却依旧还残留着酒精所带来的麻木和恶心，没有一点食欲。
之所以不回府里，而是拐了一步到小食肆来，就是想要钟菱能够拯救一下她空荡荡的胃。
恰好钟菱对醉酒后饮食，也是颇有研究。
因为当时钟大柱经常醉酒，钟菱便特意研究了一下，酒后应该吃什么。
她先是给卢玥端了一杯姜茶，让她暖暖胃。
小馄饨是江南一代的做法，皮薄如纸，握一沓在手里，用筷子轻轻挑起一筷子尖的肉，往馄饨皮中间一放，也不需要多用力气去捏，只需要轻轻一按，便就成了。
速度若是快，手上的动作便可不带停的，饺子皮翻飞，颇有观赏性。
小馄饨下锅，不一会就漂浮了上来，本就薄的皮煮过之后微微透明。
像是在观赏鱼一般，顺着水流沸腾的方向，飘扬着尾鳍。
白瓷的大碗里，已经放了用摊开的蛋饼切成的鸡蛋丝，撕碎的鸡肉，还有一小块雪白的猪油。
滚烫的鸡汤注入碗底，猪肉瞬间融化，香味逐渐蔓延开来。
钟菱叫来宋昭昭，叫她把鸡汤小馄饨给卢玥端去。
她锅里还煮着面，是唐之玉点的，清汤大骨面。
待面出锅后，放上两块切好的叉烧和一个煎得圆润的荷包蛋，简单调整一下摆盘，便叫阿旭给唐之玉端去了。
钟菱还给卢玥开了一点小灶。
她端着炖蛋和一小碟的香油拌时蔬，坐到了卢玥对面。
卢玥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继续喝汤了。
鸡汤是撇去了油，清淡且清澈的。
汤底和鸡蛋丝都没有调味，格外的清爽，满口都是猪油和鸡汤的鲜香味，很好地抚慰了卢玥空荡荡的胃。
小馄饨皮薄，一咬开肉馅，那被温润汤底包裹的舌尖，一下子尝到了咸鲜味。
就好像原本是一个人在湖上荡舟，突然一下，轻舟驶过万重山，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繁华都城景象。
卢玥不知道为什么吃一口馄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毫不相干的画面。
只是这碗汤，让她在宴席上已经近乎干枯竭力的脑子，注入了一些生机和活力。
这碗馄饨的数量，是钟菱计算好的，就够卢玥垫个胃。
卢玥将鸡汤喝了干净，夹了一块子的香油拌菜。
她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一些神彩：“隔壁开始开工了吧。”
钟菱点头。
隔壁的铺子，今日开始装修的，一阵噼里啪啦的，钟菱还去围观了一会，和卢家的管事打了个招呼。
“那铺子结构挺好的，我给他们加了钱，不出正月就能做完。”
“这么急？”
“今年会试早，要做这一笔生意不得早点？”卢玥又挖了一勺蛋羹，送进嘴里。
钟菱的蛋羹炖得很好，柔嫩的不需要咀嚼，舌尖一碰便碎了。
卢玥咽下蛋羹，接着道：“而且出正月了我就要回江南一趟，没多少时间了。走之前也得给这铺子装修好，等周芸姐回来，好叫她直接接手。”
卢玥年前就和钟菱说过，她要回一趟江南的。
这个被卢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如今也要从父兄的伞下走出来，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了。
钟菱虽然心疼她酒后虚弱的模样，但是却也不好劝什么。
每个人成长都有自己的必经之路，想要成为京城里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商，酒局饭桌之上的应酬，是少不了。
钟菱能做的，只是给她做些养胃的菜。
还有，她的能长期储存，方便携带的小吃食，还得再多做些分量。
俩人随意聊了几句，夜色渐深，卢玥便要起身回去。
就在钟菱站起身来准备送一送她的时候，一直在店里安静吃面，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唐之玉，也站了起来。
目光猝不及防的相交，钟菱顿住了脚步。
和半年前的唐之玉相比，眼前的她，更像钟菱印象里的唐之玉。
带着浓重具有压迫感的眼妆，眼中再没了少女的天真和单纯，而是筑起了屏障，叫人觉得难以捉摸。
唐之玉轻笑了一声，残存着艳红色口脂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的手艺，还真的不错。”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朝着她们二人看了过来。
钟菱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动脚步，挡在了卢玥身前。
钟菱的小动作惹得唐之玉嘴角勾起了更大的弧度。
她目光中晦暗不明，饱含深意。
带着一种极强的侵略性，带着一种生生要将钟菱看透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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