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身, 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在低下头的时候,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以为唐之玉那样的大小姐, 会在事情结束后由,留你一条命吗?”
在旁人眼里, 钟菱只是捡起了碎掉的白瓷碗, 但是躺在地上的男人却是瞳孔一缩,脸上的惊恐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他想要挣扎着起身, 却因为疼痛的缘故,一下子失了力气,本能的想要伸手向钟菱求助。
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抓了个空。
阿旭冷着一张脸, 将钟菱拉远了几步, 又不由分说的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块瓷片。
钟菱也没有管阿旭的小情绪,她挺直脊背, 环顾了一遍四周,在众人好奇疑惑的目光中,朗声开口道:“今早我发现后厨有人潜入之后,便第一时间报了官,由官差大人进行了搜查。”
食客们的胃口一时间被吊了起来,而钟菱则低敛着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你真的不说吗?”
男人捂着肚子,死死咬着牙,他似是挣扎了许久,才红着眼眶,喘着粗气道:“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既然他坚持不愿意开口,钟菱微微一笑,从袖口掏出了一小包油纸。
“从昨夜到今天早晨,后厨里多了一包……”
她顿了顿,而后一字一字道。
“耗子药”
在一片哗然声中,那高壮男子不可置信的蹲下身去,握住了那止不住开始抽搐的男人的肩膀。
“你到底吃了什么!你吃了什么啊!”
那男人惊慌失措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张着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已经没有人管他们了,食客们慌乱的回忆起吃过的东西,疑神疑鬼自己时不时也吃到耗子药了。
关键时刻,还是陆青站出来主持了局面。
“后厨所有餐厨具都进行过检查,并没有任何耗子药。”
到底是禁军统领,这话钟菱分明已经说过了,但就是没有陆青说出口效果好。
陆青一开口,像是定海神针一般,顿时安了众人的心,周围的质疑声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钟菱将手里的油纸放到桌上,她抱着手,看向了还躺在地上的人。
那个壮汉红着眼眶,拼命地掰着脸色苍白的男人的下巴,抠着他的嗓子,企图让他能够吐出来。
而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因为疼痛已经透支了体力,此时有些受不了耗子药的打击,甚至开始翻白眼了。
钟菱的声音清凌凌的,一点也没有沾染上现场的慌乱:“所以……是谁让你们来店里找事的?”
她的冷静,让陆青忍不住皱起了眉。
钟菱太冷静了,冷静到,好像现场所有的情况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般。
甚至,陆青有一瞬间,怀疑起了这件事情是不是钟菱在自导自演。
要不然她的身上为何不见一点的慌乱?
那个壮汉被钟菱的声音惊醒,他惊慌失措的抬头,在和钟菱对视一瞬后,忙朝着她跪了下去。
“求求您救救我弟弟!”
他俯下身,声音颤抖道:“是有个人来找我弟弟,要他吃下泻药,来这小食肆里说饭菜有问题。进后厨和耗子药的事情,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他哽咽道:“我弟弟被骗着吃了耗子药,还请陆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这很明显,就是一起陷害的案件。
如此曲折反转的事件,惹得书生们唏嘘不已。
见他们经不住吓,全都交代了,钟菱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朝着陆青一拱手:“接下来就交给陆统领了。”
陆青面色复杂,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下,去将那对兄弟先带去医馆。
而他则站在原地,盯着钟菱那双依旧平静的眼眸,久久未动。
一直到他的手下安排好所有事情,前来汇报时,陆青才迈动脚步,在经过钟菱身边时,他忍不住轻声问道:
“这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吗?”
钟菱闻言笑了笑,坦然道:“说什么呢,我可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陆青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迈步出了小食肆的大门。
他今日时得了空,恰好听闻手下来汇报,说是小食肆的小钟姑娘来报官,生怕她遭了欺负,专门过来看一眼。
毕竟小食肆出手帮助过禁军,而且眼下正是重建赤北军的节骨眼,小食肆若是出事,还真有些不好办。
来之前,陆青还有点担心,这小食肆的小钟姑娘看起来柔和随意,叫人欺负了不会哭吧。
谁曾想,分明是她三两句话就把人给整的什么都交代了。
从前是被她纯良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她的行为举止,叫陆青越想越不对劲。
他被蒙在鼓里不说,被这小丫头当作震慑现场的工具,给利用了一番。
陆青轻啧了一声,有些懊恼之前对钟菱的轻视。
果然,能被祁珩这个狐狸看上的,也不是什么真的天真纯良的人。
……
钟菱一点也不知道陆青对她的评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店里的食客还有些沉浸在这一场闹剧中,抨击着来闹事的人,也担心后怕着耗子药。
不出意料的话,等到下午诗会开始的时候,这件事情应该就会传开了的。
钟菱给店里的食客都免了单,安抚了一下他们的情绪后,才回到后厨。
不一会,就有陆青的手下来告知钟菱。
那个倒地不起的男子并没有服用耗子药,应该是吃了普通的泻药,因为惊吓过度才昏厥了过去的。
至于他交代出来的事情,后续会继续审问调查的。
钟菱道谢后,将人送了出去。
她一转头,阿旭正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似是在等她。
“姐……昨天真的有人进过后厨吗?”
钟菱一愣,随后轻笑了一声。
不愧是被一众赤北军将士称赞的孩子,阿旭实在是太敏锐了,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抓到了整件事情中不对劲的地方。
“有没有人进来,重要吗?”
钟菱没法和阿旭解释,这事她顺着唐之玉陷害她的思路,反推出来的一个局。
如今的唐之玉,可还斗不过曾经的那个忍辱负重的陈王妃。
对钟菱来说,这件事情,就好像是一场提前被她知道答案的考试,她要做的,不过是让整件事情的发展,看起来自然一些。
阿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有耗子药呢?不是一早就把官差们叫过来检查了一通了吗?”
“因为要让他们亲口说出来真相。”钟菱点了点太阳穴,笑道:“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阿旭接道:“所以……原本那两个人,是和幕后的那个黑手站在一起,对付小食肆的。但是一旦告诉他们,吃下的可能是耗子药,会威胁生命之后,他们就会调转过来,咬住那个幕后黑手。”
钟菱打了个响指,赞叹道:“完全正确!”
而且谁知道后厨有没有进过人呢,只要钟菱咬死了有人来过,又确确实实搜出来一包耗子药,这件事情就已经是真的了。
而且,她作为食肆掌柜和主厨,不可能会在自家店里放耗子药的。
光凭这一点,钟菱就是无懈可击的。
而这件事情能不能查到唐之玉那里,就得看她找来的那两个人嘴够不够硬了。
唐之玉干这种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会去京城花柳巷旁的酒肆里,找些游手好闲的人。
这些人没权没势的,人际关系又复杂,给点钱就能打发,真查起来还有些麻烦。
他们可以为了钱,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他们往往是非常惜命的。
所以钟菱才连夜翻箱倒柜,把耗子药找了出来。
“我还有一点不懂。”
阿旭皱着眉,继续提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在今天动手的,如果他们今天没来呢?”
“就算他们今天不来,我都已经告知过了官府,等到今天这样情况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先入为主的觉得,是那个潜入后厨的人,要动手了。而不是我们的菜有问题。虽然没有今天这样顺利,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钟菱揉了揉脖子,思索了一会,才接着道:“如果非说为什么我这么笃定是今天,可能就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默契了吧。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虽然这件事情很顺利地就解决了,但钟菱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唐之玉难道只想搅黄她的生意吗?
她在企图打垮钟菱的事业之后,又想要做什么。
唐之玉很擅长先打压一个人,在对方绝望狼狈的时候,再递出一根红萝卜。彻底的就笼络住了人心。
那么,她给钟菱准备的胡萝卜,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小食肆即将结束一天营业,准备打烊的时候,终于是送到了钟菱的面前。
钟菱抱着手臂,依靠在柜台前,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和唐之玉一起,踏着夜色走进店里的………媒人。
“啊呀,这就是小钟姑娘了吧,我这里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
第83章
钟菱简直要气笑了。
唐之玉之前非把她赶出唐家, 这会又要打包把她嫁给别人,做顺水人情呢。
那媒人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她一点也不顾钟菱的脸色, 张嘴就叭叭说个没完, 只把那男方夸上了天。
“那位可是个大人物, 家境厚实,英俊潇洒, 又有文采, 嫁过去之后也不用你伺候公婆,这么大个院子,直接就当家做主了啊!我就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谁嫁过去谁享福啊!”
钟菱甚至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京城里哪有这样的青年才俊。
思来想去, 不用伺候公婆的, 家中有钱, 又生的好看的,好像只有祁珩一个。
但是祁珩会来找唐之玉带人上门来说媒吗???
钟菱轻咳了两声, 她随手拿起茶盏抵到唇边, 开口打断了媒婆的话。
“容我冒昧问一句,你说的这个大人物是……”
媒婆眼前一亮, 脊背都挺直了几分,她昂着下巴,骄傲地大声道:“是陈王殿下!”
钟菱这一口水刚喝进嘴里,全都呛进了气管里。
久违的溺水的窒息感堵住了嗓子, 鼻腔酸胀的发麻。
钟菱攥着拳头抵住了胸口, 咳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如此费尽心思地离开唐家,不就是为了躲开要嫁给陈王的命运?
怎么兜兜转转, 还是被唐之玉打上了注意?
那媒人对钟菱的反应非常的不满意,她责怪道:“你应该觉得知足才是,你这样的出身,能进那王府,也是殿下他宽厚仁爱。”
陈王怎么看都和“宽厚仁爱”这个词扯不上关系吧。
媒人见钟菱没反应,三两句话又把自己说兴奋起来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张红纸,直接递到了钟菱脑门上:“你看嘞,你们的八字也合适得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妙人啊!”
钟菱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抬手制止了媒人的动作,扭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唐之玉,语气冷静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里的烛光通透明亮,将唐之玉那不悦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唐之玉的脸色有些苍白,在烛光之下显不出一丝血气来。
她怔怔地盯着钟菱看了一会,方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她说:“这是陈王殿下的意思。”
这是和前世不一样的地方。
前世是唐之玉费尽心思,要把钟菱往陈王怀里推去。
结果这一世,钟菱拼命逃离了唐家,却叫陈王直接越过唐家,看上她了。
这和白天的那一出事情串在一起,钟菱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掌柜,但毕竟也是和祁珩他们关系不一般的,尤其是如今陛下要光复赤北军,而钟菱的爹又刚好是个赤北军将士。
多方位因素结合在一起,导致陈王不能像对待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样,把钟菱强行掳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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