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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很好，我很喜欢。”她放下一小块碎银，在转身离开前，颇有深意的留下了一句：“我会常来的。”
唐家的马车轧过青石板，消失在小食肆的门口。
钟菱方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脯：“真怕一言不合打起来啊，大过年的也太不吉利了。而且我店里的东西可都是新换的。”
卢玥笑道：“不用担心，我和她之前在酒宴上已经吵了个翻天覆地了，今晚是不会再吵了的。”
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不过京城里这段时间鱼龙混杂，你要小心。我卢家在京城里，还是有点人脉的，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若是你真的碰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尽管来府上找人手。”
有这样的朋友，才叫钟菱格外珍视每一天。
她再三和卢玥道谢，又邀请她等韩师傅和周芸回来后，好好吃上一顿。
方才合上了小食肆大门，回到后厨去收拾。
唐之玉今晚的出现，叫钟菱格外地在意了起来。
她给钟菱下过两次绊子。
一次是摆摊时候那对模仿她的金沙卷饼，还企图败坏她名气的夫妻。
还有一次便是年前的八宝饭，非说是唐老爷子是吃了八宝饭坏了身子。
摆摊时候唐之玉并未认真谋划，而八宝饭的事情，若不是禁军统领陆青刚好碰见，给压下来了，怕是没那么轻易过去。
这一次，唐之玉是想要在彻底让钟菱的会试的时候，搅黄她的生意。
那么，她会做什么呢……
钟菱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直奔了京兆府。
做这吃食生意的，最怕的就是食品安全出现问题。
唐之玉估计会从这方面入手，而她会趁着人最多的时候，尽可能让更多人看见钟菱出洋相。
那么，唐之玉昨日突然进店。
可以被视作踩点了。
因为今日一早，在清水街边上，原先青月楼、现陈王开的赌场的附近，有一场诗会。
这诗会似乎规模不小，钟菱昨天也听见了不少食客在议论。
她本想带着宋昭昭和阿旭去陶冶一下的，这下看来，是不行了。
第81章
提着笔的衙役诧异道：“你说, 昨夜有人偷偷潜入你的食肆后厨？”
钟菱郑重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钟菱还真对唐之玉的手段, 非常地了解。
因为在前世唐老爷子死后, 钟菱还是在唐府里和唐之玉斗了一段时间的。
而被迫嫁给陈王后, 钟菱更是对唐之玉恨得咬牙切齿，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 直接把和唐之玉打交道的那些事情, 一一拿出来复盘。
一直到反复斟酌，摸透了唐之玉的行事风格，并且得出一套应付的完整方案, 并在脑子里演练一遍后。她才好像得到了安慰一般, 得以安然睡去。
谁能想到, 这般可悲荒唐的行为, 如今居然能发挥上用场！
她就在这里赌一手, 唐之玉会在今天中午对她动手。
不仅仅因为诗会，昨日那个把卢玥和唐之玉都喝得脸色发青的酒宴, 还有春闱所带来的极大的商机。
这一切, 都是唐之玉要对钟菱下手的原因。
唐之玉初接受唐家的产业，从她妆容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 她的肩上的压力是很大的。
小食肆的存在，不仅会影响到唐之玉手下餐馆的利益，同时也是钟菱过的很好的一个证明。
唐之玉是见不得钟菱在离开唐家之后，还过得这么安逸的。
尽早将钟菱的小食肆生意搞垮, 她就能早点松一口气。
在去官府之前, 钟菱就已经和阿旭交代过了，他们俩人会轮流在店里盯着, 一旦有可疑的人，争取尽早控制住局势。
防止他们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宋昭昭守在店里，她对钟菱提前知道有人要闹事的事情，感到非常震惊。
因此在上菜的时候，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看谁都像是要搞事情的人。
这属于心理素质不太过硬，无奈钟菱只得让她去后厨帮忙。
阿旭虽然面上沉稳，但帮客人点完菜，在经过柜台时，还是忍不住在钟菱身边停顿了一下脚步。
“姐，他们真的会在今天动手吗？”
钟菱接过他手里的单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会不会都不重要，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不用和师父说一声吗？”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哪里需要我爹出手啊。”
在阿旭担忧的目光中，钟菱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后厨。
少年已经开始初学兵法，但他依旧看不懂钟菱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是凭着对钟菱无条件的信任，做好了要站出来保护钟菱的准备。
就如钟菱所预料的那样，今天店里有不少生面孔。
大多是结伴来参加诗会的书生们。
钟菱顺势推出了一道叫做“金榜题名”的创新菜。
乍一看是一碗平淡无奇的，上面缀着一小撮香油的时蔬的白米饭。
实际上，那一层薄薄的白米饭下，暗藏玄机。
拨开白米，是一层晶莹剔透，将化未化的肉冻。在米饭的温度下，即将化为汤汁，往下一层的金灿的炒鸡蛋中渗去。
鸡蛋炒的很嫩，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入口时的柔软。
而肉冻化做一片晶莹油亮，覆盖了鸡蛋上，使得原本就多敲了两个蛋黄所炒出来的鸡蛋，变得更加的金灿。
那一瞬间，好像真的从碗里迸发出了金光。
金光晃得人眼前一花，仿佛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浮现在其上。
来参加会试的举人，很难拒绝这样的一碗饭。
尤其是这碗饭的味道还相当不错，肉冻浓缩了大骨汤的精华，鲜美甘醇。而钟菱炒鸡蛋时用添加了一些牛乳，使得鸡蛋格外的柔软细腻，带着一股柔和的奶香。
第一个点这碗饭的人，在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之后，惊呼了一声，立刻端给一旁的同乡看了。
同乡张望了两眼，立刻召来阿旭，也点了一碗。
文人墨客向来爱用文章舒张自己的情绪，当即便夸赞了起来，非说这小食肆的厨师，是个胸怀大志，心系科举大事之人。
听得钟菱在后厨都不好意思了起来，没敢出去露面。
恰好是中午人最多的时候，店里坐得满满当当的，腾不出空位来。
后厨里的钟菱一便搅打着手里的鸡蛋，一边暗自掐着时间。
在她将手中的鸡蛋倒入油锅之时，伴随着鸡蛋触碰到热油发出的吱吱声响，店里传来砰得一声巨响。
钟菱一惊，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铲子，喊道：“昭昭！把鸡蛋盛出来！”
她在围裙上擦了把手，交代了一句宋昭昭后，钟菱大步地从后厨走了出去。
店里乱成一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躺在地上，捂着腹部的男人身上。
“好疼啊，我的肚子！好疼啊！”
那男子皱着一张脸，在地上来回的翻滚着，他面色苍白，冷汗汇聚在鬓角，不像是装的。
而他的身边，砸碎的碗里，跌了一地柔嫩金黄的鸡蛋和裹着汤汁的白米饭。
“怎么回事，他是吃了那碗饭才这样的吗？”
“不会吧！”
不少人满怀惊恐的相互张望着，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桌前。
店里几乎每个人，都点了这道“金榜题名”。
那躺在地上的男人哼哼了两声，极其费劲地开口道：“饭里……饭里有脏东西！”
此言一出，瞬间证实了众人心中的怀疑。
只要吃了这道菜的人，皆是脸色一变。
“掌柜呢，这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吧！”
“这不会吃死人吧！”
“完了，我现在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刚刚还满口夸赞的食客们，立刻就改了说法。
他们心里的惊恐和猜忌，在别人的猜测声中，越发笃定了起来。
站在人群里的阿旭，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了手里的抹布。
他虽然知道有人要搞事情，但这样来势汹汹的场面，叫他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气氛僵持在了那里，有反应快的食客，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阿旭，就去拽他的衣袖，讨要个说法的时候。
“出什么事情了！”
钟菱擦这手，大步从后厨里走了出来。
在场也有几个熟客，其中一个和钟菱交好的，忙招呼钟菱：“小钟掌柜，快来看看。”
站着的人自发给钟菱让出了一条道来，他们的目光中带着警惕和怀疑，尽数落在了钟菱身上。
“你就是掌柜？”
蹲在那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有一个看起来颇为壮硕的男子，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钟菱。
“我是。”
钟菱神色如常，她扫了一眼这俩人的桌子。
“你们就一人点了一碗饭？”
“怎么了，不可以吗？”那壮汉腾得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怒视着钟菱：“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我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当然可以，若是出事，自然会给出交代的。只是……”
钟菱犹豫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她环顾了一圈，坦荡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注视。
“这饭，不可能有问题。”
这话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于笃定了，站在一旁的一位食客忍不住开口质问：“你怎么这么笃定？”
这话问得，简直顺了钟菱的心，她略带感激的那提问的食客笑了笑。
见钟菱一点也没有慌乱紧张的样子，那壮汉指着钟菱骂道：“你这小丫头子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弟弟还躺在这里呢！”
钟菱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阿旭一把将她往后拽了几步，挡在了钟菱面前。
“你这小兔崽子是要干什么，瞪谁呢，信不信老子给你眼珠子挖下来！”
眼瞅着火药味瞬间就浓郁了起来，钟菱安抚地拍了拍阿旭的脊背：“阿旭！”
那壮汉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这个掌柜怎么回事，店里的人都是这个态度的吗？”
他这一句话，像是火星子一般四处飞溅开来，点燃了围观群众心中的“正义感”。
“就是啊，这态度实在是太差了一点。”
“人家可是还躺在地上呢，这小掌柜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
听着周围这一声盖过一声的质问，阿旭低着头，死死攥着拳头。
钟菱长舒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向那个壮汉：“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壮汉的额间暴起青筋，他挥舞着拳头怒骂道：“他娘的，你这死娘们在胡说什么东西，我知道什么，我知道我弟弟现在躺在地上！”
钟菱轻笑了一声，顶着所有人指责的目光，她朗声道：
“因为小食肆昨夜有人潜入，因此今日一早，我便报了官，在官差大人在场的情况下，将后厨的锅碗全部进行了清洁和置换。”
在听见“报官”二字后，躺在地上打滚的男人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的顿了顿。
钟菱没有理会他，而是朝着后厨喊了一声：“陆大人！”
陆大人？
食客中有人瞬间反应过来了，钟菱请来的官差到底是谁。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身官袍的陆青板着一张脸，从后厨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抱着书册的衙役。
“陆青大人？”
食客中有人把陆青认了出来，没忍住地脱口而出。
陆青微抬眼眸，颇具威压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他沉声道：“小钟掌柜所言，属实。”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陆青向来是以刚正不阿，手段严明在京中出名的。
他能这样开口，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但是……
虽然陆青这样说了，却并没有打消在场人心中全部的怀疑。
有个食客大胆地站了出来，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满脸疑惑道：“可这人难受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啊。”
第82章
钟菱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缓缓蹲下身。
那男人额间布满了汗水，脸色铁青，他死死咬着牙, 脸颊的肌肉弧度狰狞可怖。
他的脊背不自觉地蜷缩着, 像一只躺在蒸锅上的虾, 脚尖用力抵着地面，企图抵抗难以承受的痛苦。
钟菱轻声问道：“为了演的更像一点, 你是真的吃药了吧。”
那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颤抖的字来。
“你……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乱说。”
钟菱神色如常，甚至称得上是平静，墨色的眼眸像是一汪不见底的池水, 生生吞噬了所有的情绪, 叫那男人不敢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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