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说什么触四爷霉头。
宋格格投来示好的笑,李格格脸色铁青,武格格自从上回下药失败后,就再没见过四爷的面。亏她整日提心吊胆何时被追究,人家早就美人在怀红袖添香了。
外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新来的宝格格长得标致水灵,还颇有手段,福晋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牙根紧紧咬着,脸上的端庄怎么也绷不住了。
汪嬷嬷附耳安慰,“主子咱不急,左右明日她是要来请安的,到时就让她在下面跪着,跪多久还不是主子您说了算?”
其余女人也想到了这层,次日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凑过来看热闹,等来的却是苏培盛带来的消息。
“宝格格体弱多病,未免给诸位主子们过了病气,咱们爷免了她平日的请安了。”
众人心里一酸,四爷从未这么偏袒过旁人。
体弱多病的借口也太不走心了,真病倒了还勾的爷往她房里去?
然而没人敢站出来争辩,说了便是打四爷的脸。
吟枫院和预想中那样被分给了宝春,是后院中距离书房最近的院落,走上一刻钟就到了。中间还开了一扇小门,大事小情不必惊动后院的女人。
宝春回府就睡的昏天地暗,一直到日落西沉才觉着身上有些力气,醒了见夏蝶站在桌前掌灯,嘟囔了一句,“来了啊。”
夏蝶在她床边坐下,一句话不说只管瞧她,一脸的促狭好奇。
宝春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架不住这炯炯的目光,把路上的事都交代了。
“真是小瞧你了。”夏蝶用帕子捂嘴轻笑。
宝春大囧,将带回的特产拎了过来,选了个女子爱的脂粉盒子送了夏蝶,意外见她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眼睛也润润的有了生机。
戴铎这小子八成是得了手,果然再倔的烈女也架不住痴汉日日的磨。
夏蝶端了铜盆要伺候她洗脸,宝春伸手接了过来,“我自己来,这活儿哪用得着你这千金小姐干?”
说完自觉失言,夏蝶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夏家没落再无平反的可能,父亲远遁他乡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她哪里还是什么千金小姐?
不过宝春这份细腻令她动容,干脆坦荡地说了来意,“你如今是格格了,早晚要有婢女伺候在侧,与其让旁人占了便宜,我何不毛遂自荐?”
“伺候我是占了便宜?”宝春仍觉不妥。
夏蝶见状拉开了袖子,瘦削的小臂上添了几处新伤,“看,若无你相护,后院那些人只会加倍地欺辱我,能跟了你是我的福气。”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各行其道反而自得其所,她态度恳切执拗没有半分委屈,宝春也就应了,从此夏蝶成了吟枫院的大丫头。
格格的位份可以领两婢女两太监伺候,晚上夏蝶又领回来一个叫夏枝的婢女,负责庭院洒扫,跑个腿递个信什么的。太监的空缺还得再等等。
屋里的摆设都是新的,紫檀木金丝屏风、镂空梨花椅、十多种颜色的锦缎,还有格格应得的份例只多不少地往她屋里送。
只是院落闲置久了无人料理,木窗外的灰积了厚厚一层,眼瞧着外面两人忙的满头是汗,宝春闲着也是闲着,就动手帮忙一起擦。
四爷来时,她正踩在三米多高的梯子擦梁上的灰,随着举手的姿势,杏粉色旗袍紧紧裹在身上,后腰窝处陷下去一块,浑圆的臀显得更挺翘了。
听见身后脚步声,宝春微微回头,他站在绰绰的烛影中,蹙着眉一脸的不赞同,“站那么高做什么,还不下来?”
难得有这个视角俯瞰他,她忽然丢了手里的抹布,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下倾倒。
胤禛慌了神赶紧伸手去接,手臂稳稳托住她的后背才暗暗松了口气,有心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可对上那双笑眯眯的浅眸,到嘴边的训诫还是咽了回去,只使劲儿打了下她的屁股,宝春哎呦一声,双臂吊着他脖子任他抱去了里间。
苏培盛在外面轻咳一声,只敢微微提高了声音,“爷,十三爷在外面的花厅等着了。”
四爷应了声,将人放在榻上,掐了下她软乎乎的腮肉,“回来我再收拾你。”
宝春咯咯笑出了声,一个翻身滚进床里踢被子。
趁他去前院的空档,她赶紧洗了个澡,水面冒着热气,整个人泡在玫瑰水中放松极了,夏蝶在屏风后整理着她的衣服,絮絮叨叨讲着琐事。
忽然就听不见夏蝶的声音了。
“怎么了?”宝春拍打着水面,问的漫不经心。
脏衣服中掉出来一根木头簪子,尾部一个明晃晃的“年”。
夏蝶吓了一跳,先去把大门关的死死的,然后跑了回来,在宝春诧异的目光中抬起了她的脚。
掌心三颗红痣。
“怎么了?”
“你……”夏蝶一时语塞,犹豫半晌还是讲了出来。
“春儿,你便是我替父亲寻的人,十多年前年家被拐走的大小姐,年瑾姝。”
丝瓜瓤子啪嗒一下脱手,掉进了浴桶里,宝春怔愣了一瞬。
年瑾姝……
这具身体竟有这重身份,那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第31章 庇佑
夏蝶托了戴铎去年家送信, 来回需要些时日。
漫长的等待中,四爷对宝春越来越好,在外面寻了什么宝贝都往她屋里送, 除了夜里枕边时有人时没人的,不太适应。
想象中的宅斗桥段没有发生, 四爷把她护的好好的, 和她一起在院子里种花种草,花没开,宝格格独宠的名声却遍地开花了。
四爷来她这次数最多, 后院女人们也就常来串门,吟风苑总挤满了人, 整日聚在一起聊吃喝衣饰,聊食疗驻颜, 家长里短讲旁人闲话。
次数多了宝春时不时会走神,她坐在精致的院落, 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大树,似乎有谁说过, “能为你遮风挡雨的, 同样也能让你不见天日”。
小顺子送来膳食,她想和往常那样留他闲聊几句,平日话痨的小顺子却突然没话了, 宝春知道他把自己当主子了。
身边能说话的只剩夏蝶,但并不理解宝春为何闷闷不乐,夏蝶说她想太多, “女子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从一个院落到另一个院落再正常不过, 何不绣绣花打发时间?”
绣花时宝春记起来还欠四爷一个香囊,想着绣了送给他,不料还没等送出去,正院就传来了喜讯。
福晋有喜了。
宝春能感觉四爷近来心情很好,肯定是期待嫡子的。
福晋有孕早在她预料之中,四爷却为了安慰她,送了更多的东西过来。桌上堆的越来越满,她心里却越来越空,像没了根。
“别担心,我们的孩子在后头呢。”他看出了她的忧虑,以为她的反常是担忧没孩子。
宝春不知如何同他交流这种情绪,胸口憋闷,起身去院子里浇那片一直不开的花。
胤禛捡起地上掉落的斗篷,披在她肩上拢了拢,将两条带子系了个牢固的结。
“虽是夏天,也莫要贪凉。”
宝春低垂着眸子情绪不高,应付着点了点头。
临睡前她头晕反胃,想吐又吐不出来。
隔着屏风,胤禛没看见她软绵绵没了力气,午夜起来喝水摸她浑身起了热,才察觉她的异样。想让苏培盛传太医,却被她拦了。
“大晚上的别折腾了,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宝春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一动不想动,瞧她这样胤禛没再勉强。
次日一大早太医就过来号了脉。
“格格脾胃有点不合,加之思虑过甚导致的发热,喝几日凝神纾肝的汤药便无大碍。”
胤禛坐在床沿
,俯身过来摸她的额头,掌心的热度退了不少。
问她有无别处不舒服,宝春没什么力气,阖着眼帘不太想说话,见状他交代夏蝶好好伺候,便起身去了前院。
接下来几日,宝春一直呆在房里养病,四爷在外面忙的脚不沾地,回府换了衣服问苏培盛她情况如何,听说她按时吃药才安了心。
直到有一次,四爷从宫里出来的早,街上有卖糖葫芦的,他想着她爱吃,顺手带回来几串。
不等奴才通传,他直接踏进了吟枫苑,恰巧撞见她站在窗户边,将满满一碗汤药倒进了花盆里。
宝春抬起眼皮,发现了立在葡萄藤下的他,脸色微变。
他走进屋,将糖葫芦放在了边几上,脸色沉了下来,“怎么不吃药?”
宝春去床边坐下,揪床幔上的流苏,低着头不吭声。
桌上放着的白粥一点没动,四爷见不得她这么糟蹋身体,有点生气,却还是压住了脾气,将温热的粥递了过去。
“爷放那吧,我现在还不饿。”她脸色苍白没了血色,蔫蔫地吃不下任何东西。
四爷蹙眉,“不吃饭又不喝药,病了还任性?”
宝春唇抿成了一条线,扭过了头。
两人僵持了半晌,还是他屈尊降贵地走到她对面,耐着性子挖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
“我不想吃……”宝春莫名烦躁,蹭地起了身,不小心碰翻了粥碗。
碗碎了一地,黏糊糊的米汤沾湿他的袖子,宝春知道惹怒了他,静静等他向她发火。
四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门板砰地一声摔上,惊走了逗留的蜻蜓。
夏日的雨浩浩汤汤砸了下来,毫无预兆,远处的声音隔得老远,隐约听得见苏培盛着急地追赶。
炎炎的伏天,宝春双臂环抱着蹲在原地,冷的直打摆子,眼泪却掉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闭合的门又开了。
她僵硬地仰起了头。
他浑身湿漉漉站在门口一身狼狈,脸色黑沉的像锅底,手里却提着一个食盒。
啪嗒一下,一直憋着的泪珠子落了下来。
她猛地扑了上来,近乎粗鲁地磕碰上他被雨水打湿的下巴,“别动……”
她半阖着眼寻他微凉的唇,撬开他的齿,勾住里面舌用力吮吻。
胤禛头皮颤栗,被她吸的一片空白,什么道理,什么说辞通通跑去了九霄云外。
原本推拒的手渐渐卸了力道,食盒哐当砸在了地上,冒着热气的粥又洒了一地。
衣衫滑落,滚烫滑腻的触感乱了他的呼吸,欲念汹涌,粗喘着从未如此失控,一把大火要将他焚毁殆尽……
……
外面的雨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次日清晨,宝春爬起来给他收拾行李,四爷又要随康熙去塞上了。
每一件衣服都叠放平整,常用的笔墨也单独装好了。手摩挲上那枚蓝绿色的松石戒指,她略一犹豫,悄悄塞进了他的行囊里。
不知何时,胤禛下了床,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轻吻着她潮红的脸颊,“难得你起个大早送我。”
他看向她,黑沉的眸子溢满了温柔,“累不累?”
窗外,大雨冲刷后的枝条绿的刺眼,那只小蜻蜓飞回来停了一会儿,又飞走了。
宝春眨去眼底的湿意,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伺候他洗漱更衣,一点点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胤禛察觉她低落的情绪,低低地轻笑,“昨儿还不搭理人,这会儿倒舍不得了。”
“爷……”
“嗯?”
她攥住他衬衫下摆,一瞬不瞬看向他,像要将他镌刻进记忆深处。
“我又往行李中放了几件衣物,你…你在外面别受伤了,忙时也别忘了吃饭…”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心绪起伏,胤禛还是点了点头。
她似乎想到什么不太满意,脑袋耷拉下来,小嘴也嘟了起来。
“出去一趟,不许你忘了我……”她又像往常一样,哼哼唧唧搂住他撒娇了。
临到了大门口,上车前,胤禛忽而抓起她的手捏了捏,微躬了身与她平视,黑眸深沉地要将她吸进去,“等我回来。”
日头一直被乌云遮着,偶尔透出来将灰蒙的天撕开一丝光亮,又瞬间隐了回去。
宝春目送他上了马车,迅速偏过头抹了下眼泪,留给他一个从未有过的笑。
以后,你要好好的……
第32章 思念
三日后戴铎带回了消息, 年家马车在城门口侯着了。
这事儿放在原来,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把四爷的女人偷出府去,坚守的底线在夏蝶的泪珠子面前碎成了渣渣, 她一哭他就没辙了。
但戴铎到底还是心虚,没敢亲自露面, 只找了个京城口音的小贩去揭了榜领赏。
年家每年张贴寻人启事, 凡提供线索的,无论真伪都能领到赏银十两。如此大手笔,不少人盼着飞上枝头跑过来充数, 这么多年熬过来,年家人一次次期待都落了空。
沉痛的打击令年夫人缠绵病榻, 也曾想过算了,放弃吧, 可或许是亲子间无形的感应,年家老两口隐隐觉着女儿还活在人世, 希望渺茫,却还是不舍得错失丁点儿机会。
领赏的汉子只说在京城寻到了人, 脚底板三颗红痣, 适龄貌美,具体哪家哪户却说的模糊。
“好好好!先将人接回府再辨认一二!”年大人抖着手,拉着老泪纵横的夫人彻夜未眠, 连夜差使忠仆驱车出了城。
自从四爷走了,宝春就着手收拾要带走的东西,之前送来的那些绫罗绸缎她都没带, 只挑了两件素色襦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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