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这么亲过她。
宝春心尖跟着颤了下,然后整个人被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顺着狭窄的阶梯往下走去。
木质的台阶有年头了,踩上去吱吱呀呀, 他步履从容,托着她膝弯的手臂很稳, 宝春耳边是他咚咚有力的心跳。
“爷……”
“嗯?”
“强抢那女人的大官是这里有名的文人,这种斯文败类也能中举?”
“这算什么, ”四爷垂眸瞧她一眼,低低笑出了声, “凤鸣楼紧挨着贡院, 贡院可是科考的地方。”
最大的娼馆挨着最神圣的考场,多么讽刺。
宝春不说话了,感觉得到他情绪低沉了下来, 把她往怀里收的更紧了。
好好的一顿大餐没吃成,两人回去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这会儿去请太医想必会惊动皇上, 四爷将她放在软榻上, 吩咐苏培盛取来了药箱。
“哎呦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被宝春手上的口子惊了下,瞧着挺严重的不只是破皮那么简单, 他赶紧打量主子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四爷摆了摆手,苏培盛躬着腰退下去,顺手带上了门。
主子爷这是打算亲自给小春子上药,他又何苦在这碍眼。
皇子们下榻的地方什么都是齐全的,连备用的药箱匣子都很大一只,四爷翻了翻,从下层找出了纱布和一个小棕瓶。
掌心翻卷的皮肉黑红一片,边缘处还在向外渗着血珠,四爷不适地眯了眯眼,用纱布沾着药膏一点点蹭了上去,看上去一脸严肃。
百叶窗半敞着,湖面上的风送了进来,白色纱幔被吹的一鼓鼓的。
他长睫低垂着,手上的动作细致轻柔,抹完了还罕见地解释了句,“这是仙鹤草,收敛消肿,止血化瘀。”
说完了不见回应,一抬眼,就见宝春一眨不眨地凝望向自己,眼底流动着缱绻笑意,一副完全不设防的乖顺模样。
四爷被她这么直勾勾瞧着有点不自在,心里却莫名愉悦,他轻咳一声,问:“你带的丝巾呢?”
纱布有点窄,透气却并不结实,还是再绑一层保险些。
“哦,在里间的八宝妆匣里。”
四爷进去取了,宝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唇角忍不住上翘,手上钻心的疼仿佛都舒缓了不少。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宝春找了过去,眉宇间来不及收回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几条丝巾躺在台子上,旁边散落着一包药,他背对着她站了良久,缓缓转过了身。
“麝香、藏红花、夹竹桃……”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眼都重重地敲上了她心头。
“全是女子避孕之物,你从何时开始吃的?”
宝春唇瓣动了动,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从第一次后……”
四爷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黑眸里的温柔淡了下去,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说了句“用膳吧”,就走了。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只有时不时勺子碰上碟碗的脆响,宝春食不下咽,一口米嚼了很久也咽不下去,有心要开口打破沉默,却见他吃的专注,显然不想搭理她。
夜幕四垂,耀目的星光倾泻在粼粼的湖面像蒙了一层银纱,漂亮极了,宝春却无心赏景,余光一直在暗暗留意他。
他身上是件月白色的常服,低调繁复的暗纹从肩部一直延绵至袖口,随着他手腕的细微动作,隐隐闪着冷光。
高高在上,令人自惭形秽。
两人埋头吃饭,谁也不先开口,外面湖上泛舟嬉闹声不绝,屋里却诡异的安静。苏培盛中间进来过一次,被吓人的气氛逼着退了出去,心想小春子这回怕是要歇菜了……
吃完了四爷就去看书了,没像往常一样叫她进去伺候,宝春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叹了口气,打算出去转转换个心情。
地上的草发芽了,她有一搭无一搭踢着地上的石子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没人追来。
两岸灯火通明,园林旁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尽头传来隐隐的喧闹声,巷子里空无一人,前方透着光亮,越往对面走嘈杂声越近,尽头处视线豁然开朗。
光影迷乱,原来进了一条花街柳巷。
宝春随便挑了家店进去,因为是男装打扮倒也没人拦她。
正中央的台子上,炸雷般的鼓声震的人耳膜生疼,舞姬光着脚踩在鼓面上起舞,身上裹着的红纱单薄的看得见肉,台下数不清的老爷朝她扔银票。
楼上二层,赌徒们围着八仙桌摇骰子下注,一双双眼放着金光,尖锐的叫嚣声令人不适。
还有些人眯着眼躺在椅子上吹烟枪,在烟雾缭绕中,享受着放纵又颓废的感觉。
宝春被呛的直皱眉,留了银子就退
了出来,哪怕心里再烦闷,也知道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回到来时的小巷,有意顺着原路返回,算了,这事原本就是她出于私心故意瞒着他,回去跟他好好说说服个软吧。
往巷子里越走越深,远离了喧嚣,身后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向着她逼近,醉眼朦胧地不知喝了多少。
宝春装作没看见加快了脚步,拐了个转角后直接跑了起来,谁知巷子口还有个醉鬼。
后面那人追上来将她拖到了地上,地上的碎砂石隔的人生疼,不用看也知道手上包扎的纱布裂开了,她像鸡崽一样被拎起,按在了墙上,一张泛着青灰的脸凑了过来,嘴里带着熏人的酒气。
脖子上一丝凉意,一把匕首抵了上来,泛着冷芒。
宝春咽了下口水,尽量稳住声音不激怒对方,“荷包里的银子你们通通拿走,只要别伤我性命……”
那人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在了她衣摆上,荷包被猛地拽了下来,他却又看向了她脖子下方的衣领,眼睛就有点移不开了。
宽大的领口经过拉扯,露出一片欺霜赛雪的白,白花花颤巍巍的惹人采撷。
他伸手探了过来,宝春以为在劫难逃,想着硬拼一下的可能性,不料下一秒那人就被踹翻在了地上。
逆着光,宝春看见了四爷收回了长腿,漆黑的眼盯着地上云里雾里的醉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那人晃了晃头,被这么一踹恢复了几分清醒,他摸到了地上的刀,眼神狠戾,猛地砍了过来。
手上肌肉暴起,看着力道极大却始终近不了四爷的身,匕首刺了几次都被轻松避开了。
他恼羞成怒,发力后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四爷找准时机,握住他的手腕卸了刀,一扯一带,那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头砰地一声撞到墙上。
他还要挣扎,四爷另一只手肘抵上了他的后颈椎,狠狠往墙上一摁,醉鬼一声惨叫,大脸瞬间被压瘪在了墙上。
见差不多了,四爷刚要松手,忽瞥见他褪到一半的裤子,眸光一寒,下狠手将那人双臂反手一拧。
咔嚓一声,杀猪般惨叫,醉鬼扭着手臂跪倒在地脱臼了,疼晕了过去。
四爷跨过地上的人,弯腰将瘫软在角落的宝春抱了起来,宝春眼巴巴瞧着他,想说什么又被他瞪了回去,闭了嘴。
大树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斑驳的烛火切割成几块,他抱着她一路穿过别馆的长廊,进了大门,又进了房门把她放在了地上,后背就附上来一片柔软。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沉默地站着,想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拉扯开,却被从后面抱得更紧了。
“我不是不愿,我怎会不愿……”软糯的嗓音染上了哭腔。
“你看旁人一眼我就揪心,你不理我,我的世界都塌了…呜呜呜…可是我那么微不足道,你又那么好,我不敢啊…呜呜呜……”
宝春的手臂无力地低垂下来,四爷终于能转了身。
她睫羽微阖,水洗的浅眸缓缓抬起,看向他的眼神直白而柔软。
“我也不知怎么就…唔……”唇上忽然一热,阻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唔……”他再次压下了下来,眸光幽深。
“那么喜欢…唔……”他又亲一口。
“你…唔……”绵软又执拗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他捧着她的脸,怜惜地舐吮辗转,极尽了温柔,宝春半边身子都麻了,被动承受着。
柔情渐渐变成了燥热,周遭温度节节攀升,他猛地将她抱上了梨花柜,大手一挥,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
不等她回过神,唇瓣就又被更用力地吸住,滚烫的呼吸从她的脸颊一寸寸蔓延过如玉的耳垂,一路向下。
淡青色的血管规律地跳动,惹的他神经愈发躁动,忍不住将她锢得更紧,对着柔白的脖子吮咬着,满意地听见她吃痛的呜咽声。
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从她身上抬起了头,宝春小脸红的像熟透了,外衫被揉的乱糟糟的,愣愣的表情有点娇憨。
他轻叹了声,将人搂紧怀里,“以后都不用怕了,有我护着你。”
这句话一出口,他心里有什么像是变化了。
宝春抿了抿唇,无声地笑了……
第30章 偏爱
时过谷雨, 绚烂的夏花接踵而至,浅紫的,白色的, 争先恐后铺了一路,南方气候热了起来, 皇上的銮驾也要回京了。
途中遇见了罕见的天狗食日, 原本大亮的天空瞬间就黑了,受惊的百姓四处逃窜,虽说没一会儿日头又露了出来, 还是被有心人传出了谣言。
说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天子日渐老迈龙气微弱, 为免再生动荡,不如早些让身强力壮的太子接过大清的河山。
流言蜚语传到了康熙耳里, 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底下三个儿子却高悬了心, 回程路上更频繁地祭孔庙,办粥铺施粥给贫民。
果腹的汤饭摆在前, 任何谣言不攻自破, 百姓们山呼万岁,涌动的暗流可算压了下去。
下榻的帐子里,四爷搂着他的小女人盯着帐子顶放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提及天狗食日,宝春惊诧于他居然知道地球、太阳、月亮互相遮蔽的次序,又试探了几句, 发现他不仅通晓天文地理, 连勾股定理、正弦余弦这些都用的明白。
她呆呆的样子落在四爷眼中不禁好笑,“你成日里整理书房, 没瞧见过《几何通解》、《古今历法通考》?”
宝春回神,眨了眨眼,“爷忘了我不识字了。”
“你还来劲了?”提到被骗许久这事,胤禛气就不打一处来,惩罚式地狠狠掐了下她的娇嫩。
宝春哎呦一声,故意往他掌心送了送,四爷没受住诱惑,压着她和谐了一场。
两人大汗淋淋从帐子里出来清洗,四爷直勾勾盯着她,看她还敢不敢吃避子的药,宝春心虚地凑上去撒娇。
“我也不想吃那药,但又想着哪日遭爷厌弃打发出了府,就在城郊租个铺子卖豆腐,要是碰上合适的,我怀着爷的种还怎么再嫁人啊…唔……别…我错了…”
“胡说八道。”他语气凉嗖嗖,眼底流淌的温柔寸寸冰封。
成了他的人还想再嫁人?
门儿都没有。
就连生出这个念头都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我后悔了……我为你倾倒,好喜欢你……”宝春借机表白。
肉麻的句子她自己都受不了,却成功地让四爷没了脾气。
趁着四爷感动,她开始给福晋上眼药,粉白的脸染上了愁容,“我身份暴露了,福晋若真有心为难,人家是你的结发妻,相伴一生死同穴,一个小小的我又算得了什么……”
四爷瞧她这样忍不住好笑,“她是正妻,没那么窄的心胸,你不去招惹她,自然不会难为你。”
宝春也没反驳,软趴趴地腻在他身上,噘着小嘴不吭声了。
空气安静下来,四爷抱着她有些为难,良久,还是为她破了例,“等你进了后院,吃穿用度都从前院库里走,不必受她管制,满意了?”
宝春心里偷笑,面上却仍是忧虑,“每日请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爷又并非日日在府里护着我,福晋若真存心挑错处,我哪里敢和她对上……”
一边说一边贴着他后背柔柔地磨他,四爷呼吸跟着乱了,慢慢被蹭得又起了火。
这回他像要将宝春吞吃入腹,她被动承接,舒服的感觉一点点堆砌上去,攀上顶峰的瞬间,空中楼阁彻底崩塌。
他松了口,“那便不去请安了……”
……
连日的颠簸后,车队总算回了四贝勒府。
宝春恢复了女装还没等露面,四爷带个女子回来的事就在府里传遍了。
有说夏蝶偷偷藏在箱子里追去江南了,也有说是州府送的瘦马,被顺便带了回来,传的有鼻子有眼
。
苏培盛见到换了女装的宝春,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他眼睛算是白长了,脸上顶着的两个是窟窿吧?
等家宴时分,众人看着款款踱步而来的宝春,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她坐上了属于宝格格的位置,只顾埋头吃饭,暗处的视线像要把她撕碎了,她也不太在乎,还夹了一筷子远处的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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