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甯没有回答她。
“谢谢你告诉我。”胡湘毓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坚定的看向曲甯,“我在姑...她的卧房偶然发现一间密室,十分隐蔽。当时由于太慌张,我不知不觉的就进去了,然后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件龙袍。”
“我知道藏龙袍意味着什么,顿时慌了神,但入口关闭我出不去,最后我发现了一张你和你父母的画像,还被画上了
红叉。”
胡湘毓自觉全盘托出。
“所以,你被发现了。”曲甯听到这儿,自然也想清楚了后面发生的事。
“对...当时她是很生气,让我跪下,但消了气之后就送我回房了,还送了我一把匕首。”
“她放过你了,你却以为是不忍心责罚你。”
曲甯不平不淡的开口,却让胡湘毓心中一紧,她承认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谋反是大罪,你就算只是看到了,她也不会放过你这个隐患。”
那把送出的匕首,估计就是讯号。
“待我伤好,我就下山告诉我爹,参奏圣上,只要去那间密室一搜,就可以定罪。我...我也会安全的。”胡湘毓说出自己的想法。
曲甯觉得说她天真真的没有说错,且不论她能否活到下山,就算是她果真下山揭发,等官兵去公主府搜查,只会是连密室都搜不出来。
“你来南平寺也是由长公主安排?”
“不是,是我爹...”
胡湘毓本来只是回答曲甯的问题,却突然瞪大了眼。
对啊,她发现密室后第二日便被接回府,也是她爹执意要送她到南平寺反省.....
细思极恐,胡湘毓只觉得浑身冒汗,感到后怕。
“意图谋反的恐怕不止有长公主。”曲甯平静的说出自己的推测,她从曲唤那里了解过当前朝中局势,长安王乃先皇第五子,也是先皇生前最器重的儿子,若不是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先皇的宠妃张氏从中作梗,长安王便是太子。
至于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她不常入宫,与自己的亲皇兄与母后颇为生疏,却与长安王来往密切。
想来,两人在朝中的势力只多不少。
天下恐怕大乱。
“想要活命,今日你就下山,我已与住持写信言明,即便是有人暗查,也只以你失踪告知。而你,离开京城,从此世上没有蕙宜郡主。”
胡湘毓只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她现在的状态了吧,她最后能够倚仗的父亲,也在明知南平寺的危险毅然决然的将她送上山。
天下之大,她还能去哪里?
“逃亡并非长久之计,你没死也一定会被发现。”曲甯冷静的说出事实,“我帮不了你,谋反一事也需要证据,所以下山后逃得越远越好。”
“曲甯,谢谢你...”胡湘毓只能暂时以闭眼来逃避,胸口处的伤口痛的厉害,也在不断地提醒着她昨夜的事,让她能从混沌之中有一丝清醒。
“能否求你帮我最后一件事?”
“可以。”
“帮我告诉齐明松。”胡湘毓又流下眼泪,哽咽的开口道:“我是真的喜欢他。”
第89章 我喜欢你
傍晚, 细雨簌簌。
连日的阴雨叫人头疼,好在佛家清修之地, 入夜平静安宁,毫不喧闹,能让曲甯会聚心神思索。送走胡湘毓后,她明白他们也必须尽快启程回京,长安王与长公主的谋反之心必不是一时起,既然露出马脚,其根本必然暗中勾结多年, 朝中有多少是他们的势力亦不明了。
此事盘根错节,唯有先回家告知父亲。只盼一切还来得及。
正思索间,鼻间忽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沈书行跨过门槛,携着雨后林木的清香走进来,将藏在怀中的酒摆在曲甯面前, 礼好衣袍,端正坐下。
不寻常,极不寻常。
怎么这么正经?
“榴花酒, 我费了好大功夫取来的,你尝尝。”沈书行先介绍起桌上的酒来。
人坐近了,曲甯才发现他衣袖湿了大片,一看便是他匆匆赶来,伞也不好好打了。
“你先擦擦。”曲甯无奈起身, 替他取来一块干净的帕子。
“不碍事。”沈书行将曲甯拉下坐好, 帕子也放在一旁不用。
“这是怎么了。”
“你……先喝一口。”沈书行替曲甯倒了杯酒,自己又仰头喝尽一杯。
榴红色的酒倒入晶莹剔透的杯盏, 颜色好看的很,比起酒味, 清甜的滋味更甚。
确认眼前的确是她的夫君沈书行而并非贴了什么□□的怪人后,曲甯举杯将酒喝下。
倒真是清甜不呛口。
“你的伤,还是不宜多喝。”曲甯提醒了一句。
“嗯嗯。”沈书行刚点头完,就又喝光了一杯。
他平日里喝的酒都属烈酒,这果酒他喝了两壶都不会醉。目的不过是叫曲甯喝一些,醉一些,脑袋糊涂一些。
能让他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
“有些话,想对你说。”沈书行将自己与曲甯拉近了些距离。
“好啊,你说。”曲甯被他这么直勾勾看着,觉得浑身热了起来,兴许是方才酒的缘故吧。
她定下心神,静静等待沈书行的话。
窗外雨声更小了,天地万物都似乎在这一刻将声音放到最低,只听二人言语。
沈书行尝试着,小心的将手与曲甯搭在一起。
他开口道:
“你知道吗?我只是看着你,心里就好开心,看不到你,心中就会失落。你同我亲近,我沾沾自喜,你冷落我时,我难过烦闷。曲甯,我总是不敢承认这些,试图以言语掩盖,但无人比我更加清楚了,在这世上,我只会对你一人如此。”
“我曾是声名远扬的沈大公子,曾是被人津津乐道的纨绔,也曾因这幅相貌被人冠上风流的名号,但都不如现在。”
“现在,我是曲甯的夫君。”
他是曲甯的夫君,幸好是他。
说完这一些,沈书行便更加紧张了,手心出了不少冷汗。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手却被眼前之人反过来捏在手中。
她轻轻拍着他的手,似乎看出他的紧张,想要帮他抚平。
“夫君,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想。”
“我从始至终没有后悔过,哪怕当初知道你骗我时是真的想过狠狠揍你一顿出气。我知道你的心性不坏,甚至比大多数人要善良纯粹。你有义气,愿意为了我去教训人,你有骨气,虽然嘴上说着怕,实际上却很少怯懦,你还很有想法,懂得自省,会认真的为未来思考。”曲甯说话的声音比平时低,却更加温和。
“当然还有一点,你是最好看的啊,我到哪里都寻不到这么好看的夫君了。”
“其实我是怯懦的,有些话我想了无数次,却无数次没能对你说出来。我没怕过什么,独独怕告诉你我喜欢你时,你的表情。”沈书行已经喝了大半壶酒,眼角隐隐一抹红色,不知是泪意还是什么,惹人心疼。
曲甯一怔,她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听到那几个字时,心头猛的一震。
“如今我想明白了,对喜欢的人怯懦,一点儿也不丢人。”
“曲甯,你可否将今日问我的话再问一次?”
“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曲甯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她想往常一样随意的一句戏言,其中虽然有她的试探,却从没有期待过沈书行会回答。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她重复沈书行方才的话。
“是。”
迅速的、笃定的、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
曲甯很少落泪,即便是遇到困难,她也只会冷静的去解决,而不会哭。像心中的芽儿被浇灌了,泪水也从眼角滑落,晶莹如潺潺流水。
“别哭,曲甯,你别哭。”沈书行也是第一次看她哭,慌忙的用手去替她擦拭。
“沈书行,你再说一次。”
顿了片刻,沈书行明白了她的意思,指尖温柔的将她的发拂过耳后,“我喜欢你。”
再说一辈子也不够。
“那我以后可要找你算账,看看你想着法儿同我和离的时候,劝我另寻良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良心。”曲甯将头埋在沈书行怀中,不留余地的揭发他从前的所作所为。
“可以,但是能不能稍微轻点打。打坏了你可再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了。”沈书行仰头得意的笑。
“瞧你信誓旦旦的,方才不还没什么自信,拿酒壮胆。”曲甯看穿他了。
“好吧。”沈书行沮丧的垂下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连曲甯都被惊到了。
“现在是不是……”沈书行的视线从曲甯的眼睛滑到她的唇上,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可以亲你
了。”
……
“我想想吧。”曲甯觉得不能轻易如了他的意,不然以后不得时时刻刻的黏着她?
对,毕竟他是小狗。
“我不管。”沈书行径直伸出手将她揽了过来,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俯身吻住她的唇瓣,小心翼翼的舔舐着他朝思暮想的甜美。
唇齿间的缠绵,心灵上的靠近。
两人相拥在一起,彼此给予慰藉。
良久,沈书行才松开了曲甯,看着曲甯喘着气还没缓过来,更加得意了。
张嘴又给自己加上了个名号:
“我是无赖。”
“看看谁更无赖。”
曲甯当然不服,当即站起身,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主动吻上去,
**
第二日,天尚未全亮,曲甯便拖着沈书行匆匆坐上回京的马车。
两个时辰后。
他们回来的突然,也嫌麻烦没有叫人通传,因此二人恰好撞见了沈咏满脸忧色,何艽在一旁替他捏肩的画面。
曲甯按住沈书行躁动的手。
按往常来看,官员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会下朝。今日不是休沐日,公公却在家中,明显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
“甯儿!你怎么提早回来了?”何艽先瞧见外头站着的两人。
沈咏亦抬头,换上一副笑脸,想要将眸中忧色掩去。
“本还要住几日的,但连日下雨使得山中潮湿,不便于夫君养伤,便提早回来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何艽拍拍曲甯的手,欲言又止。
“先回房休息吧,别想太多。”
曲甯知道,何艽方才应该不是想说这句。
“我与夫君都已能帮家中分忧,您和公公若是有什么愁忧,小辈理应分担,怎能回房休息。”
沈书行也跟着点头,从方才进来他就觉得家中气氛不对劲。
一直沉默的沈咏开口道:“夫人,有些事瞒不得。”
四人到了沈咏书房内。
沈咏坐下后便开口,
“陛下近来身体抱怨,宫里的意思是罢朝几日,递上去的折子先交由太子殿下。这一罢朝,朝中势力分割才显现出来,单奏折披阅一事便在宫中会极阁论了一个时辰。”
曲甯有些吃惊,沈咏会将朝堂之事搬到家里来说,更何况当朝一致认为女子不可干预政事。
她会奇怪,是因为沈咏此举并非是抱怨,而是认真的与他们谈论。
“北域战乱已起,昨夜曲将军便领军赴北,甯儿,这件事,你婆婆本不想同你说的。本以为你和书行在南平寺,不会回来……”
“什么?”
他爹提前出征了,一切都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包括她自己。此刻,曲甯心中那股似有若无的不安又出现了。
“那我娘呢?”
“别担心,亲家母留在府中。”何艽昨日便去曲府探望过商媛。
曲甯将沈咏所说的朝中势力分割与北域战乱联系起来,再加之皇上病重,很难不往长安王府和公主府想。
沈咏如此忧愁,不仅仅是因为皇上罢朝,党派纷争。那么只能是……
“公公,押送北域的粮草一并出发了吗?”
曲甯问出口,沈咏果真脸色沉了下去。他身为户部侍郎,负责最为棘手的拨银备粮草一事,却在今日被陛下告知,粮草一事暂由长安王接管,他如何不气?
思及此,沈咏让何艽沈书行先出去。
然后才开口对曲甯说道:
“早在三日前就该出发的押运队伍,被人拦了下来。今日我进宫本欲亲自面圣,却被拒之养兰殿外。”沈咏恨恨道,却不敢真的把皇帝昏了头摆在明面上来说。
“粮草若是出了问题,是大罪,纵然别有用心之人拦下。也不敢真的扣在京城。”曲甯抬头对上沈咏,“此举,怕是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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