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这变成了她通往美好未来的漫长的轴线。
中途的时候傅星桥出去了一趟,温始夏整理完语言学纲要的笔记,一抬头就看到旁边没人了。
她掂了掂水杯,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便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过刚走到门口,温始夏就听到了傅星桥的声音。
这个教室在楼最边,旁边就是小楼梯口,声音应该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温始夏抿了抿唇,觉得这样听墙角不好,正准备离开就听到他说:“我说了我没必要去。”
她突然钉住。
“你之前不想让我转院,可现在不也学过来了么。”
他的声音平静,可温始夏却直觉他有些不高兴。
“不说了,挂了,没事别打电话了。”
“我会回家的。”
听到这里,温始夏咽了下唾沫,拿着空水杯回到座位上。
十分钟后,傅星桥拎着两杯咖啡回来,看到她依然认认真真写字,笑着敲了下她的脑壳:“离屏幕远点。”
温始夏被吓到,揉着脑袋嗔他一眼,抱怨道:“你怎么跟我哥一样。”
旁边人靠在桌子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一句:“你哥?上次北门口那个?”
温始夏忽然一僵,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后,艰难地抬起嘴角,“那个是我表哥。”
傅星桥“哦”一声,看她不想再聊,也没细问。
温始夏咋了两口拿铁,转身看着他的美式说:“苦不苦啊?”
他转头,有点心不在焉,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美式苦不苦?”
傅星桥笑一声,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倾身从装咖啡的纸袋里掏出个兔子挂件扔给她,然后抬手帮她把头顶翘起的头发压下去,说:“店里送的。”
温始夏看他容色有些倦怠,她抚着兔子耳上细腻的短平绒,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师兄,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26章 长夏26
傅星桥听到这句话, 笑意一点一点收起。
他把咖啡放在两人之间的那个桌面上,转头看温始夏,不发一言。
温始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却天不怕地不怕地对上他视线。
良久,傅星桥将手一抬, 给她指了指旁边被雨打湿的窗户:“等雨停, 你带我去。”
温始夏顺着他的指引去看身后的窗台,只见锃亮的窗面上已然飘上雨丝,雨滴的灵晕照亮窗台的细闪, 整个世界变潮湿起来。
偌大的阶梯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两杯咖啡并肩站在一起, 拿铁的热气升腾,熏得旁边冰美式杯壁上的冷气液化, 水顺流而下,将桌面洇湿一片。
温始夏感受到后面人还在盯着她的后脑勺看, 恍然间有种溺水的错觉。
*
又是这辆路虎,温始夏跟着傅星桥从学校附近一家菜馆出来, 抱着书包坐上副驾的时候, 已经是五点钟了。
傅星桥坐在驾驶位上,把手机解锁后递给她,“导航。”
温始夏有些踌躇, 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应该知道东河湿地公园怎么走吧?”
旁边人明显愣了,最后自顾自笑了一声,说了句:“得, 师兄知道, 安全带系好。”
“嗯。”
冬天的午后,草地都荒芜。中午下了那一会儿雨, 浇得万物都湿答答的,好在这会儿太阳尚在。
风闷滞寒凉,温始夏手藏在口袋里,她紧紧攥着手机和耳机线,遥遥望着远处的南山。
傅星桥扔了纸巾回来,冷不防拍一下她肩膀,看起来心情其实已经好了大半,衬得那张俊脸在这凛冬都带了三分少年气。
他说:“坐,擦干净了。”
温始夏听话坐下,自然地将手从衣兜里取出来,东西却依然在手里。
其实带傅星桥来这里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她不敢告诉他,自己高二时心情不好,偷偷翘了晚自习来这里听歌。
那晚夜空明亮,冬日的风要刮伤她脸颊,她伸手一抹脸,才发现泪都冰了。
就是这时候,她看到江边塑胶道上经过几个蹬着山地自行车的男生,其中一位扬着嗓子喊,声音都传到她这边——
“星桥哥!你骑慢点儿,晚自习翘都翘了还着急回家干嘛!”
想到这里,温始夏蓦地笑出来,她怀揣着试探心思,慢悠悠开口:“我上高中的时候可喜欢来这里坐了,这把长椅陪我度过好多个春夏秋冬的午后,我还在这里见过附近的学生骑单车呢。”
说完,她指了一下傅星桥坐的地方,眼睛亮亮的,笑得有点痴:“你这里原先是桃枝气泡水、旺仔牛奶和橙子果汁端坐的位置。”
傅星桥顺着接话:“我不信没有崂山啤酒和RIO,他俩也是常客吧。”
他眯着眼睛说这话的时候,远处将暗未暗的天光打在他黑色的衣领上,吞噬了温始夏所有的小心思。
她挺直腰板为自己辩解:“未成年人才不饮酒。”
傅星桥点着头乐,分明没往心里去,直愣愣地将话锋一转:“听什么歌,给师兄也听听。”
温始夏这才缓缓松开手,把耳机分给他一半,
一直单曲循环的歌此刻恰好开始,她悄悄勾了勾唇。
温始夏一直觉得,和一个人一起听歌是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因为同一根耳机线伸出去不只是音符,更是缠住两个灵魂的纽扣。
80年代R&B文化酝酿出来的歌曲又黏又甜,缠绵的曲调与粘稠的风混在一起,Midnight Star主唱的声音为这夕阳做伴奏,温始夏与傅星桥共享这四分十七秒。
\'I was all alone I was feeling rather low
I need someone to lift my spirits up
So I dropped in on a dance just to take a glance
...\'①
傅星桥听着音乐,想的是2014年夏天。
那时他正放高一暑假,成天被加怀由拉着鬼混,穿着各色花短袖的人苦兮兮地说自己过几年就得去英国了,见不到老朋友难受得紧,下一秒就摁他家门铃说看上了一位将要入学的学妹,要跟着去研学,还问他去不去。
一问才知道是放榜之后的年级前二十名新生,去的是临市一个古典园林。
他犹豫几秒,转身订了票。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着怎么样,单纯陪加怀由他们跑一趟。
总共一周的研学,最后一天大家都要离开了,他扔了手柄不想再打游戏,就从房间里出去赏后院。
曲水流觞的地儿,湖面清澈幽静如镜
——他就是这时候看到温始夏的。
她提着裙摆从存心亭上踩着青石下来,穿着件青绿色的长裙,配上薄薄一件衬衫,裙带随着她的步子随风飘动,似有临风听叶动的心颤。
傅星桥从小见过很多女孩子,自家表姐也漂亮,更别提那些往他面前递情书的同学了,但是到如今,他连她们的面容都忘了七八分,更别提衣服首饰了。
可他清楚地记得,温始夏右手腕上挂着串红绳,千结千意,那是纯阳的正红色丝线,系在嫩白的手臂上,而中间扣着块飘绿的翡翠。
她把指尖放进潺潺溪水中,天光云影一齐徘徊在她脸庞之上。而那块通透翡翠与流水辉映,像玉盏盛满美酒,供清风引用。
他确信那串红绳是月老的绳。
*
音乐渐停,晚霞之下是两人的脸庞,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傅星桥摘掉耳机转头看她。
温始夏的性子柔顺,五官却是清冷的,不笑的时候会显得疏离。
此时她眉眼弯起来,风月都藏在眼睛里,明媚而灿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文艺而自由的气息。
她本来就是一首值得他读一辈子的诗。
温始夏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将头发束在背后,几缕没扎进去的头发依然随风飞,顺着她的脸颊像是不羁的天色,又继而沉在傅星桥的肩膀上。
他打破这氛围,出声问:“拍张照吗?”
温始夏笑意还有三分,回头看着他说:“给你拍吗?”
傅星桥已经拿出手机,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迅速摁下一张,“我说的是合照,小师妹。”
温始夏看着他这就把手机往衣兜里塞的动作,不知道存在他手机相册里的自己是什么鬼样子,当下就不乐意了:“你先让我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他侧着身子让,大着心说顺嘴的情话:“懒得取手机了,我刚才看了,好看的,小师妹你怎么着都是好看的。”
温始夏听他满嘴跑火车,闹了一会儿就倦了,叹一口气站起来,不知哪来的胆子忽然冲他横:“走啦,回去了。”
傅星桥站起身转着车钥匙,又回了那一身痞样:“得嘞,起驾。”
那是很愉悦的一个午后,温始夏坐在他副驾看安城夜间的繁华,下车后抱着书包往宿舍的方向走。
傅星桥紧跑两步跟在她身旁,问她还吃不吃东西。
温始夏心潮澎湃了一个下午,当下有点累,只摇了摇头,说:“师兄你要吃东西吗?我怕可以陪你。”
傅星桥看着她疲倦的眼眶,眉头一紧拿过她的书包拎在手里,“不然上车,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不了,我走一走。”温始夏怀疑自己月经来了,怕弄脏他的坐垫,摇了摇头说。
“好。”
五分钟后温始夏无比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她看着迎面走来的许晋阳,下意识地想拽傅星桥的手臂。
不想他视若无睹,还将她的书包掂了掂,偏头淡笑道:“书包挺轻。”
温始夏正准备搭话,许晋阳就出声叫她:“温始夏。”
她面容淡下去,站定后迎上他明显有气的眼睛,说:“怎么了。”
傅星桥站在旁边乖巧安静地当背景板,但看着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抠着她的书包带子玩。
温始夏料想许晋阳不会说多过分的事情,却没想到他直戳了当地发问:
“你和他在一起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傅星桥。
多不礼貌的问题,温始夏呼吸都窒了一瞬,她下意识去看旁边人懒怠的神色,下一秒就听到被无辜提到的人大大方方回:“还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拉着他走,就听到他轻描淡写撂下后半句——
“但快了。”
温始夏人都傻了。
*
女生宿舍楼底此时正是腻歪小情侣最多的时候,傅星桥带温始夏到一棵秃尽了的树下。
温始夏直觉他有事情要问,只别开脸背对着远处拥抱的小情侣,踢着树下没彻底化作成春泥的枯叶。
风声掠过她耳畔,她急着想脱离这片阴霾,也不想让今天这么愉快的日子以尴尬收尾,便盼望着他快问,她已经想好了托辞。
“许晋阳和你...”
傅星桥
这五个字出口,温始夏就闭了闭眼睛,她戛然截断他的话,从心底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你一定要问吗?”
温始夏尚未厘定她与傅星桥之间的距离多少才算循序渐进,多少才算规矩平稳,只是她发现自己一直从心而行的方法会让这件事走向一种不可控的状态。
她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傅星桥就再次开口:
“是。”
温始夏闭上眼睛,她有些遗憾,遗憾这个夜晚不够完美。
可在树上最后一片枯黄树叶落地的时候,她听到傅星桥继续说: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我到底可不可以追你,总不能让你背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罪名,这不应该。”
她心尖一颤,苍白的原野又长出春花。
第27章 长夏27
“那如果我说我和许晋阳以前没谈过以后也不会谈, 你信吗?”
“信。”
温始夏倒吸一口凉气,冬日冷冽的气息钻进她鼻腔,一直到胃里都是凉的, 像是穿堂风透过身体,人都清醒起来。
傅星桥明晃晃盯着她看。
他向来都游刃有余, 至少在温始夏看来, 他在这样的境况下竟然可以温柔地抬手轻揉自己的发旋,然后低黯着嗓子说——
“我还在这里,你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
*
温始夏回到宿舍脸都是红的, 她背靠在木板门上,感受到后背沁入丝丝凉意。
屋内只有江沐语一个, 听到动静后转头看她一眼。
温始夏抱歉地笑了一下,呼出一口气后走到桌子旁, 坐在椅子上喝水。
她耳尖的红一直到睡前都没有褪去,傅星桥那几句实在撩人心的话在她脑中循环播放。
她将被子往上挪几寸盖住自己大半张脸, 又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才在午夜刚过时迷迷糊糊睡去。
隔天要去张老师那里值班, 温始夏刚进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不在, 她去椅子上打开电脑,将写好的结课论文电子版给戴老师发过去,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进来两条消息。
张老师:【学院这周天下午在活动中心举办心理剧大赛,每个学院让选一名志愿者上去,我报了你, 过几天我把工作安排发你。】
【鼠标垫底下压着两张门票, 亲友团的位置,你拿去吧。】
温始夏起身去对面台式电脑下找, 刚拿起票,任务就跟着来了:
【你今天把办公室打扫一下,再把前阵子我交给你的那个表格打印五份,放桌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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