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始夏拍他的手,皱着眉斜眼看他,发脾气:“师兄你手真的很长。”
他举双手作投降状,说:“行行行,给我们夏夏赔个罪,师兄错了。”
于颂将两杯咖啡端上桌,给温始夏右手边放一杯,让她小心烫。
在傅星桥自以为是地将要拿另一杯的时候,她拐了个弯将加了冰块的送到自己嘴边,看着温始夏的眼睛说:“夏夏妹妹,你冬天别喝冰的,真的冻牙齿。”
正戴眼镜的人卖乖,眯着眼睛说:“于姐你放心,我不喝冰的。”
一旁的傅星桥咬碎后槽牙,他不敢打扰自家女朋友选课,只默默扣键盘:【于颂,你能不能不要当着正主的面带坏我家小姑娘。】
于颂又抿一口冰美式,微微抬眉,回道——【傅公子你现在还蛮有正宫气质的哦。】
傅星桥退出社交软件,默默点进“乌冬”的歌单,数自己还有几首没听。
十分钟后,温始夏颦眉点了两下触控板,疑惑地发出了句“嗯”?
傅星桥凑近她,低声问:“怎么了?”
她把电脑往他那边推了一下,扶了扶眼镜:“这两门课不是不冲突吗,为什么不能同时选,我这学期得修两门选修课。”
傅星桥看了两眼,对她说:“这两个都是两学分的,线下选修课最多修三个学分,你得换个选。”
“哦哦,我看错了。”
等到温始夏选完将要扣电脑时,傅星桥蓦地伸手拦住她。
她转头询问。
只见傅星桥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点着她选好的那节“数学与统计学院-数学文化”,抬眉问:“师妹对这个感兴趣啊?”
温始夏脸一瞬间爆红,她拂开他的手,控诉道:“你偷看。”
“不小心瞄到的。”他将她的咖啡拿过去尝了口,旋即皱眉说:“奶味太重。”
温始夏反驳没有半分信服力:“怎么了?感兴趣不行吗?”她搅了搅自己的咖啡,“谁让你喝了,于姐给我做的,你好烦。”
傅星桥失笑:“成成成,人小师妹感兴趣,人小师妹的咖啡。”
咖啡店里的唱片机在放蓝调,这让温始夏平白想起夏末在银达见到傅星桥那次。
那天她受许晋阳轻贱,醉了酒的人卷着酒气的烟圈打在她脸上,她保持住礼节捂住胸口小声咳嗽。
那样难堪的场景,她弯着腰洗一把脸,而他递过来两张擦手纸,眉眼间的促狭似乎浮现在眼前。
只是时至今日,她扶着挎包追出去看到的白衬衫的衣角,终变成了触手可握的物件。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走廊里的蓝调像呼号求告,那今日的蓝调又像什么呢?
许是察觉到她走神,傅星桥帮她将溜下来的头发挂去耳后,语气浮浪不经——
“说真的,那门选修课师兄也能给你讲。”
温始夏推一把他,又说你烦不烦。
天光大亮,窗外干枯枝桠坚韧。
安城冬日里风真的厉,傅星桥默默向后坐,为她挡住从封不严实的门缝里漏进来的瑟瑟北风,逗弄够了就开始笑。
冬日暖阳打在他脸上,他耳上的绒毛都可见。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柔软,做她近在咫尺的爱人。
下一秒,温始夏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她低头一看,脸上表情都不对了。
【爸爸:夏夏你在哪儿呢?】
第38章 晚星38
“所以傅星桥真的和叔叔撞上了?”
温始夏平躺在床上, 她看着安稳的吊灯,回倪思蓓的问话:“当然没有!我哪儿敢啊,我都不敢给我爸爸妈妈说我谈恋爱了。”
对面电话里的人笑她没出息, 温始夏也没反驳,只转移话题道:“你在安城吗?还是回渝地了?”
“我跟着我妈回渝地这边了, 反正自从高中他俩离婚后, 我就一直跟着我妈生活。要是在安城,还不是讨人嫌。”
话说到这份上,温始夏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她:“那其实还挺好的诶,张壹轩是川地人, 川渝不分家,你俩还能多见几次面。”
倪思蓓嗐一声, 反过来取笑她:“哪有你跟你家师兄方便啊。”
温始夏一时没话说,就听到有人敲门。
是温辛良唤她:“夏夏收拾收拾下楼吧, 今天跟爸爸去参加个饭局,非工作性质的。”
她应声“好”, 向倪思蓓道别后换了衣服就下楼了。
那阵子付菀出国去看付屿, 又正值年末,温辛良公司里事情多,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温始夏一个人在家大人不放心, 索性被送去爷爷奶奶家住了好久。
她每天倒是悠闲,也因为事情少导致觉也少,成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陪爷爷奶奶看书。
时常会接到傅星桥的电话, 要是老人家在身边她就利索挂掉, 然后开小差打字给他:【在陪老人!】
他那边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那什么时候陪男朋友?】
在第三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温始夏语塞。
趁二老不注意, 她思考半晌后回复道:【我明天去找你。】
【得令。】
没脸没皮的展在每一个字符上的欢喜,原来他谈恋爱之后可以这样生动。
温始夏眉眼弯起来,一移眸就看到一旁温鹤鸣压着眼镜斜眼看她,一脸了然。
她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心虚问道:“怎么了爷爷?壶里没热茶了?我去给您倒。”
温鹤鸣摁住褐色茶壶,移开视线后神神叨叨:“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
谈芝推搡他一下,厉声说:“糟老头子胡说什么呢。”
温始夏早溜之大吉。
反正老爷子不问,她就装傻。
第二天温始夏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窗外一声钝响。
她心一喜,没穿鞋就去拉窗帘,入眼便是满院的皑皑,刚才是房檐上的雪从瓦当上滑下来掉在地上了。
安城又落雪了。
刷牙的时候傅星桥找她要定位,温始夏想也没想就发过去。
手占着不方便,她就发语音:“锦溪街这块虽然是老城区,但还是挺方便的,我拐出路口打个车,二十分钟就到你家了。”
他好像在关空调,嗓音与那声“嘀”一齐响:“家里司机呢?”
她吐掉漱口水,回他:“今天都腊月二十了,我家司机放假早。”
那边声音淡淡的:“你也知道今天都腊月二十了啊,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掰着手指已经算不过来了。”
她不敢再回,讨好地回了个“<(^-^)>”的颜文字。
傅星桥好像也没真计较,只说;“你稍等一下,三十分钟后再出门,我这边临时有个急事儿。”
“行。”
温始夏从房间出去后,陪两位老人吃了饭,没什么底气地提出自己要出门玩。
温鹤鸣斜一眼她,哼了句嗯,提醒她早点回家,着重强调别过夜。
谈芝倒是和善,问是和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她支支吾吾地说男孩子啦奶奶。
“夏夏了不起了哟。什么时候带回来让爷爷奶奶看看?”
有雪花落在温始夏睫毛上,她眼皮轻颤,在心底做了个郑重的决定——
“安城今年冬天下初雪的时候,我带他家里。”
谈芝眼睛一眯,说奶奶记住咯。
温始夏脸一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捞起毛茸茸的小挎包往门口小跑,走出去后又探身进来,笑眯眯挥一挥手:“爷爷奶奶拜拜!”
谈芝问她:“在不在家吃晚餐啊?”
“不了,我自己解决!”
巷子里有小孩放鞭炮,有一位小姑娘曾奉家人之命来温宅借过谈芝用来浇花的水壶。
她看着温始夏从屋子里出来,眼尖地拍同伴的背说:“别点了别点了,温姐姐来了。”
温始夏笑着过去,她把刚才出门随手在桌上攥的糖果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喏,来吧,今天拿够了,不会有谁再吃不到了。”
好像对小孩子来说,有糖果吃的一天就是开心的一天。
温始夏手心被挠得空空,等到他们说完谢谢后一哄而散,她一抬头,就看到巷口站着的傅星桥。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爷爷没有跑出来偷看,这才蹦蹦跳跳着过去,欢喜地抱住傅星桥的手臂,乐声问:“你怎么来了呀?”
他没被抱住的那只手抬上来捂了捂温始夏的耳朵,又帮她拂去肩上的雪粒子,眼中似有柔情万种:“哪能让女朋友大雪天里打车去约会?又不是没那条件接你。”
他说完就挪着步子往车跟前走,温始夏踩着雪抱着他的手臂蹭,说他身上好暖和。
傅星桥捏了捏她的鼻尖,拐出巷口的时候忽然眼睛往后瞥,脸色立刻变肃然,抬手挥了挥,扬声道:“爷爷早上好!”
温始夏吓得立马撒手,瞪大了眼回头说:“爷爷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发现这人是在诓她。
她生了气,气冲冲地就往家的方向走,什么话也不说,连会也不约了。
傅星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疾走两步上前从后面抱住她,脚下慢悠悠点地,嗓音里的笑意消不尽:“错了错了,师兄错了。”
临时起意的作弄,结果把人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最后哄了好半天温始夏才不情不愿地上车,系上安全带后驾驶座的门被关上。
傅星桥从后座捞起一条拉舍尔的薄毯递给她。
这东西是他临出门前忽然想到的,主要是车子一熄火空调就停止作业,大冬天人又穿得厚,坐在副驾那样狭小/逼/仄的位置上,她肯定是要脱掉外套的。
温始夏自然而然地接过,也讶然于他的细心。
傅星桥启动车子后叫她:“小师妹。”
副驾的人嗡嗡哼一声,说怎么了。
他把自己连同她的外套扔去后面,一白一黑看得他心情大好。
“你看看前面储物盒里有什么。”
温始夏不给他好脸色,手上动作却是轻,教养保持得很好,没什么对死物撒气的臭毛病。
在看到那对兔子和狐狸的情侣挂件后,她脸上的表情才松了些,还明知故问:“给谁买的呀?”
驾驶座的人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主道,他一耸肩,说:“给一刚被我气着了的小
姑娘,讨好用的。”
温始夏受用他这一套,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东西虽然不算贵重,可一看就是实体店买的小物件,没有快递风尘仆仆而来的难闻气味.
难为他这样一位看着就倨傲的少爷,愿意进快消品店买一对小挂件。
她弯着唇将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却在扫到那个字母标时,脸上的笑忽然顿了顿。
行吧,果然。
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温始夏还是想起那句“由奢入俭难”。
她从包里取出钥匙串,又拿出那只狐狸形状的给其挂上,甚至欢欢喜喜地拍了个照。
等红灯的间隙,傅星桥拿出自己的钥匙给她扔过去,“给师兄也挂上,把我也给套牢了。”
之前说什么来着,他总在细微之处撩人,立下这种平白惹人遐想地老天荒的浪漫誓言。
这个挂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傅星桥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虽然往后漫长的人生中,他总在出人意料的时间地点掏出或昂贵或用心的物件送给她,可温始夏总觉得它们不一样。
雪落在远处城墙上,朱雀大街百年风华,气韵犹在。
这样一座古朴的城市,在2019年接纳了海内外游客近三亿人次,以极迅猛的劲头跃至全国新一线城市,也变成旅游榜上的热门目的地,热度经久不衰。
而傅星桥与温始夏也在这样最好的一年里热恋,他们一起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时代,感受到了最纯粹的少年爱情。
温始夏又去车窗上画小画,刚从车窗顶部坠下来一颗星星,她就忽地想到什么,扭腰去后座拎自己的外套。
她从白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糖果拆开,在傅星桥等红灯的时候递给他:“亏我还给你留了一颗,结果刚才被你那样耍。”
傅星桥不吃甜,咯嘣两下将其咬碎,面上不显半分嫌,低声下气伏低做小:“师兄真错了,保证没下次。”
她轻轻哼一声,转头画星星下的邦尼兔。
到地方才发现这是个老城区的新球场,正放寒假里面人挺多,篮球落地又反弹,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
傅星桥和温始夏刚进去就有人大声吼:“星桥哥!这儿!”
是加怀由的声音。
傅星桥拉着温始夏的手把她带去那边,向她解释道:“本来是想带你去旁边那个商场玩的,师兄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不过刚才你在画那只兔子耳朵的时候,这屁孩发消息让我来这里找他,说有个东西要交给我,等会儿咱就走。”
温始夏倒觉得无所谓,甚至反问他:“你不打吗?”
他分寸拿捏得很好,抱着两人的衣服坚定摇头:“师兄不打。”
她笑一下:“看不出来你们这群人的生活还蛮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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