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温始夏正窝在傅星桥怀里看上次没看完的那半集《蜡笔小新》, 想着看完就让他载自己去自己之前说的那个地方, 没想到温辛良的电话就这样过来了。
她惊坐起,拿着手机去了露台,回头拉门时指着手机对他做口型——我、爸、爸。
例常的寒暄过后温辛良可能听到了她这边很安静, 问她:“夏夏在家吗?”
她慌张中应:“啊?...不是。”
谁料她后半句还没说完,温辛良就出声:“那个爸爸今天就回家了,你要是不想在爷爷奶奶那边住, 我这就来接你回家。”
“这就?”
“对, 爸爸马上下高速了。”
温始夏少见地无措起来,她抓着衣摆后意识到自己穿的不是自家的衣服, 一时间更加慌乱,急匆匆挂断电话就让傅星桥送自己回家。
五分钟后温始夏从房间里出来,她将头发从衣服里散出来,推着立在玄关处的“大爷”出门,“不好意思啦,下次时间都匀给师兄你。”
傅星桥轻哼一声,看得出来确实有点不高兴,主要是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拿不出手吧。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出来了,发动车子后幽幽道明明有女朋友却还是天天孤家寡人。
温始夏也知道怪自己不守承诺,转头伸指头发算不上毒的誓言,信誓旦旦地说:“下次我再扔下傅星桥一个人就让我——”
那样真诚的语气,好像真的再放鸽子就让她天打五雷轰之类的。
傅星桥匀出一只手摁她手腕,慢慢送来一眼:“行吧,这次饶你了。”
温始夏得了便宜还卖乖:“送我回锦溪街前面的那个街口就行了,别进去了,不然咱俩倒霉到和我爸撞上就不好了。”
他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
温始夏觉得哄得差不多了,面色慢慢淡下去,一抬手打开车载蓝牙,沉默了很久。
最后车子停下,傅星桥从后面拿她衣服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师妹,你怎么就这么怕我见到你家人?”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始夏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其实都算幸福,长久如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谐如温父温母,深情如付屿和樊予柔。这些人的经历无一不在向她展示爱情的忠贞,至于她与傅星桥,她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从开始与傅星桥相处、交往,他向她展示的东西都足够表面。
她总觉得自己于他,是荷叶上的露珠,是南方的雪,会在任何时候被抛弃、融化,变成一滩不够刻骨铭心的水迹。
“直觉。”她说。
温始夏看了看周围没有熟人,穿上衣服后搂过傅星桥的脖子,重重在他侧颊上亲了一口。
算是补偿。
自那天后,温始夏在年前就再也没见到过傅星桥了。
说来也是巧,下车后她关上车门,一回头被从巷口跑出来的小孩撞到,手里攥着的手机失手,就这样摔进厚厚的雪地,在一片洁白中亮起白苹果。
傅星桥摇下车窗问她还好吗。
温始夏摇摇头,说开不了机了,我改天再去买一部吧。
接着看他岿然不动,便挥挥手催促他:“你快走吧。”
傅星桥下车的动作生生顿住,向她道别后便驱车而去。
那是个不算很好的春节,付菀为了陪付屿和樊予柔,在英国多留了两天,大胆地赶年三十那趟航班回国。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天气原因航班延迟,温鹤鸣和谈芝坐在餐桌上等她。长辈没动筷,温始夏也只敢默默陪着坐,看道道菜变凉。
那年春晚魔术节目再次回归抓足观众眼球,小品等语言类节目没能让温家人笑起来,温始夏只对里面敦煌飞天的舞蹈印象深刻点。
九点多的时候,温辛良载着付菀回家,两位老人的脸上才漫出点笑意,温始夏帮忙去热菜,在饭后收到了五位数的红包,其中有一些是长辈的同事托着送过来的。
她含笑接过,又等爷爷奶奶上楼了之后,借口说自己也困了。
其实是她还一直都没有买新手机,和大家聊天只能在电脑上,她想掐着点向傅星桥说新年快乐。
付菀叫住她:“夏夏你先等等。”
温始夏疑惑回头,看到她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白色纸袋:“之前你不是说手机坏了么,妈妈刚回来的时候看商场没关门就给你新买了一个,算是新年礼物。”
付菀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仿佛是无比顺手的一件事情。
可温始夏揣着东西上楼时,步子却异常沉重。
开机后,她连好网,摁着键一个接一个下载软件,屏幕顶端进来很多条信息。
温始夏坐在床边,点入信息栏正准备全部删除,就看到傅星桥发来的一条imessage:
【师兄过年不在安城,开学才能回来。】
应该是觉得要交代清楚,五分钟后补充了句:【去京城,陪家里老人。】
时间是她和他出去那天。
温始夏的电脑摆在被子上,她方才在一条挨一条地回大家发来的新年祝福。
班级群里大家欢欢喜喜地迎接新年,“猪”事顺利,金猪滚滚这样俗套的祝福语盈了满眼,导员也跟着嗨,发了好几个大额的红包。
温始夏没跟着抢,发了一串庆祝的小表情给群里添一抹俗气。
只是在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她的表情一点一点僵在了脸上。
电脑光标闪烁,发出一声脆响。
是傅星桥在微信里回她发过去的那张烟花照片:【挺漂亮的。】
她回:【你看得到吗?】
手机顶部“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显示了很久,最后他轻飘飘发来一句:【师妹有新手机了啊。】
温始夏觉得心里闷闷的,没有再回他,只关上电脑又将手机静音键扣下去,跑去窗边看万家灯火。
说生气其实也谈不上,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两人都很别扭。
他们这阵子一直都有联系,而他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自己不开心了,自己第二天就要离开安城了。
可是他没有,他在知道她手机坏了的情况下专门发了两条imessage,用来赌她到底第几天可以看到。
隔壁温辛良和付菀的房门响了,这会儿还不到午夜,整个温家都安静了。
温始夏沉沉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手机。
他发了两条他们聊天群里的截图,说:【加怀由发来的,他们几个偷摸儿开车跑去邻市放烟花。】
隔了十分钟他又问:【怎么不回消息?】
温始夏觉得恋爱之路任重道远,把自己哄好后,她抬唇回了句挺漂亮的,你怎么没跟着去。
家里实在太闷,今年过年的基调太过沉重,温始夏偷偷攥着手机出门,想去巷子里陪小孩子们放仙女棒。
这个点已经没有爆竹店再开门了,她摸摸索索地在家里玄关处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一个爷爷奶奶用来点蚊香的打火机,就这样只身出门。
那个总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小女孩也在,遥遥向她招手:“温姐姐!快来看!好漂亮!”
温始夏也被那样纯粹的笑容感染,小跑两步去她身边,不知耻地问小孩伸手要东西:“你的仙女棒可以给姐姐一个吗?一个就好。”她说完从口袋里抓了一小块巧克力出来,“我拿这个和你换。”
小姑娘答应得很爽快,大大方方地递给她一根,说姐姐下次换成钙奶好不好,我妈妈说我在换牙,吃甜的以后牙齿会漏风。
温始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好,下次姐姐和家里阿姨商量一下,让她多买点钙奶。”
她一个165的大姐姐站在一群小朋友边上,面对着百年的砖墙点燃分量极轻的烟花棒,谁料火花刚蹦出来,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温始夏走远了点,换了只手,点开就看到是傅星桥发来的视频邀请。
她抿抿唇,摁了接听。
手机轻震的那一下,她将镜头转换过去,用燃烧得所剩无几的东西画了颗星星。
最后一笔完成,金属棒变成一群黑黢黢的固体,在黑夜里再也看不见。
温始夏把镜头对上自己,一眼便看到他那边亮堂,许是在房间。
傅星桥背靠在床头,整个人看起来蔫蔫儿的,没有一点辞旧迎新的喜感,气质就像安
城雾霾严重的深冬。
“你刚才看到我在写什么了吗?”
他目光有点涣散,用浓重的鼻音回她:“我想你了。”
温始夏心漏了一拍,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遂溢出笑:“就知道你没好好看,就剩那么点了哪能写那么复杂的字啊。”
他忽然离开屏幕咳嗽起来,镜头指向他房间里的灯,听筒与被子摩擦,有点刺耳。
温始夏背靠在沉闷的高墙上,轻声问他:“你怎么又生病了呀?”
他应该是灌了半杯水,再开口时嗓音也没好太多:“前天着了点风,这几天跟着跑。”
不等她再批评,他就首先兴师问罪:“刚才怎么没有再回师兄消息?”
温始夏目光移开,去看十米远小孩子们分吃那一块巧克力。
还要偷偷背着大人小口吃,牙齿上的痕迹也要偷偷舔干净,不能露出半分蛛丝马迹。
她觉得自己和那群小孩没什么两样。
又有人放鞭炮,温始夏贴得离墙更近了点,回他的话:
“房间里进了一只飞蛾。”
第41章 晚星41
那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温始夏也记不太清楚, 只记得那晚夜空昏沉,屏幕上的人一直听她絮絮叨叨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最后温始夏连她分给小朋友巧克力的事情也全盘托给他。
傅星桥听到后乐不可支, 说人小姑娘以后门牙真漏风了你可就一点也讲不明白了。
温始夏嗔骂:“你别诅咒人家,小朋友还在远处放烟花呢, 没回家诶。”
安城到京城一千多公里, 她笑称两人缘分全靠一根网线,还给他说自己前几天陪奶奶去附近商场买东西,老太太前脚刚进卫生间, 她后脚就在门口就被人要微信了。
他眼角一提,操着那把咳了不知道几天的废嗓子严肃讲话:“我得赶紧回去, 不然小师妹这么好看,家容易被偷了。”
小孩子们被大人们叫回家, 温始夏被他逗乐,笑声在这巷子里还挺瘆人的。
“你快回去吧, 太晚了外面冷。”他颦眉催她。
温始夏不情不愿地踢两下墙角的石子,又磨蹭了半天才挂掉。
揣着手机往回走的那三十米, 她忽然明白, 爱情的立足点是相互吸引,而支撑两人一起走得更远更久的动力应该是不断磨合。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试错,只认准了傅星桥一个。
*
按照旧俗是该走亲戚的大年初二, 温辛余带着温敬恺回了趟温宅,不过那时候温始夏已经登上了去英国的飞机。
这次只她一个。
候机室里温暖,温敬恺祝她一路平安。
她回了句你要开心。
下飞机后温始夏被渗进骨子里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寒战, 樊予柔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笑着说:“我来接你的时候付屿还醒着呢,来这么多次, 这次少见地幸运。”
温始夏平白眼眶湿润,回她:“辛苦你了。”
樊予柔摇摇头:“你知道的夏夏,我不需要这句话来证明什么。”
那次她一个人在英国呆了整整两周,回国时傅星桥早已经回到了安城。
第二天就要开学,温始夏下机后先回了趟家。美院开学早些,付菀早已经去学校上课开会,温辛良作为公司劳模,上班时间根本见不着人。
温始夏收拾完行李,楼下陈姨问她想吃什么。
她听着那句呼唤,忽然就想起来傅星桥。
他的作息好像很混乱,她在国外经常给他发消息,他大多数时候也是秒回。将近八小时的时差,他把自己过成了伦敦时间。
其实他有问自己去英国干什么,温始夏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对他讲。多亲密的人,也不见得会喜欢听对方家里难念的经。便只说来看望家里人。
他哦一声,看起来没往心里去。
想到这里,温始夏将随身携带的小零碎往双肩包里一塞,三步作两步地下楼,对陈姨说:“同学找我玩,我就不在家吃了,拜拜阿姨。”
安城正值最冷的时候,温度连续几天都是零下,一路上雪迷人眼,两旁灌木上都覆上厚厚一层琼花。
十点钟街上人很少,温始夏打车到了顺舒三号。
之前都是直接从车库上楼的,这次是从小区大门进去。她背着双肩包一副高中生模样,悄摸儿跟在一对母子后面进去,保安叔叔看她两眼,倒也没拦她。
温始夏凭着记忆摸索到楼,仰头望了一眼傅星桥家所在的楼层。
她叹口气后在底下花坛边上蹲了好久等人来,起身的时候腿脚都麻了,膝盖又冷又僵的,她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
——然后像个不法分子一样,跟着上辅导班回来的小女孩钻进楼门。
她还欲盖弥彰,进电梯后自顾自说了句:“忘记带门禁卡了,家里人也睡晕了不给我开门,真是懒猪。”
小孩回头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温始夏有些尴尬,楼层到了后就匆匆跑出去。
看着那扇双开大门时,她才觉得自己这趟来得有些没头没脑,也不知道傅星桥是不是在这边,他说不定回父母家了。
温始夏攥着双肩包的肩带,上前眼睛贴在猫眼上,又偏头以耳对门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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