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男女主经历过书中分外艰辛的情感纠葛,以至于格外重视儿子的婚姻大事,不然她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们提前下山等在小院内。
若是不去,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姜时镜微俯下身,认真地看着她略显飘忽的眼睛,道:“他们会喜欢你的,别怕。”
面前的少年距离自己极近,鼻侧的痣闯入眼帘,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伸手触摸,接触的一瞬,指尖像被电了下,她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
“你喜欢它?”少年的嗓音微哑,呼出的气息炽热地扑在她的脸庞。
桑枝瞬间回神,慌乱地把手背到身后,结结巴巴道:“静,静电了。”
姜时镜轻笑着:“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先上楼整理东西。”大脑轰鸣得厉害,像是乱糟糟地搅在一起,连思考都无法做到。
绯红顺着耳垂逐渐蔓延到脸颊,她用偏凉的手背捂住两侧脸,转身往楼上跑。
身后的少年站在阳光中,柔和染上眉眼,弯起的桃花眼内满是笑意。
金光勾勒出他的衣角,晕开一抹极淡的光晕,周边是细小的尘埃飞舞。
……
襄州处于中原偏南,边疆衔接处在正北,弱水则居于西北位置,竖跨多个地方,幕落山庄调查的信件内记载,贺将军一家被流放边疆时,正巧碰上太后大寿,皇帝大赦天下,贺家在前往边疆的路上被当场释放,落脚在北方一个小山村里。
位置接近边境,同时也临靠弱水。
马车走走停停大约需要十几日才勉强能到。
越往北靠,气温降得越是明显,分明才初冬,坐在马车内的桑枝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堇青将冬衣翻出来披在她的身上,担忧道:“少夫人,这才刚刚入冬,你就已这么怕冷,等以后嫁到刀宗可怎么办?”
桑枝:“…………”
劝人嫁娶,跟诅咒有什么分别。
好奇心作祟下,她问道:“刀宗很冷?”
堇青正在煮茶水,闻言,笑意盈盈地解释道:“刀宗建立在昆仑的小山峰上,背靠整座昆仑山,因地势缘故,山上积雪常年不化,夏季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可冬日若是不用内力御寒,很容易得风寒。”
“少夫人常年居住在温度适宜的蜀地,应该没经历过冬季的大雪,厚实到能把人淹没吧。”
桑枝缓慢地摇了摇头,眼里隐隐透着向往,好奇道:“每年都会下大雪吗?同视……话本里描绘的那般,鹅毛大雪?”
蜀地的雪往往都不大,现代所居住的徐州地处南方,别说下大雪了,雪星子都少见。
堇青迟疑了下,疑惑道:“下雪……不是很常见?”
桑枝:“但下大雪不常见,我也想体验一次被雪淹没的感觉。”
坏起来了,想去刀宗的心情在此刻攀升到了顶端。
堇青笑逐言开道:“等少夫人嫁来刀宗,每年都能体验到。”
桑枝:“…………”
鼓起腮,默默嘘了声。
堇青倒了一杯煮好的茶水放进她的手心里:“暖暖手,哥哥说今夜应该就能到小院。”
闻言,桑枝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外头飞速掠过的景物,这里相比南方更干燥,树木大多都已掉光叶子,光秃秃地立在路边,偶尔吹过一阵风,掀起地上的尘土,隐隐还有砂砾飘进来。
“我们离开襄州有十六日了吧。”
堇青应了声:“嗯,还算快的,北上的路大多都是商道和大路,比较好走。”
桑枝放下车帘,暗叹了一口气,天气逐渐变冷,也不知小飞鱼走水路会不会感冒,这里大多数的河流全部相通,倒不会被人发现,只不过总躲躲藏藏不是个办法。
她原本想让谈弃把小飞鱼先送回蜀地,但教主已出关,若发现小飞鱼独自在蜀地,怕是很快就能凭借着小飞鱼出卖她的本事,带着教主连夜找到她。
毕竟,小飞鱼平等地喜爱每一个会陪它玩耍的人类。
堇青疑惑道:“少夫人是第一次来北方?”
她回过神来后,轻摇了摇头道:“不是,很久以前也来过。”
只不过是在若千年后的现代。
“我们此行大约在边境待多久?”
堇青放下手里的长勺,用帕子擦拭着手指,猜测道:“得看那位贺将军愿不愿意如实告知白家的消息,大概五六日?”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过,再过几月就是武林大会,届时所有人都会赶往昆仑,我们也必须要回去。”看向桑枝眉开眼笑道,“少夫人可与我们一道回去,还能瞧见大雪呢。”
武林大会?
桑枝轻皱眉,没记错的话武林大会三年一届,咸鱼教洗白多年,依稀听教主提起过,今年这一届他们咸鱼教也在邀请名单上。
以她圣女的身份势必会被拉着出席。
“今年大会场所……在昆仑玄天刀宗?”
堇青理所当然道:“是呀,每三年更换一次,其他几个门派都举办过了。”
桑枝:“…………”
马甲不保!
马车到弱水的小院已是夜半三更,桑枝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下来,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北方的夜晚没有太多虫鸣声,兴许是到了冬季,大部分动物都已蛰伏。
寒风呼啸而过,她冷不丁地颤了下,脖颈很快爬上了鸡皮疙瘩。
困倦地揉着眼睛问道:“伯父伯母还没歇吗?”
姜时镜将她耷拉下来的外衣往上扯,包裹住了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应当是特意留给我们的烛火,现下已寅时,他们不熬鹰。”
桑枝歪了下脑袋:“?”
熬……熬鹰?
院子门口突然出现了数十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屋檐落下,单膝跪地:“少宗主。”
“起来吧,将东西搬进去,动作轻些别惊扰他们。”
弟子颔首道:“是。”
起身后,不露声色地瞧了一眼桑枝,犹豫了下,又唤了声:“少夫人。”
桑枝瞌睡瞬间跑了一半,干笑着后退了两步。
姜时镜见她眼尾都揉红了,轻声道:“东西要搬一阵,我让他们先带你进去休息。”
少女扯着他的衣袖,环顾了一圈陌生的环境,摇头道:“我不困,等你们一起进去。”
橘色烛光映照下,她的眸内隐隐透着微弱的胆怯,是姜时镜以前从未见过的神色,他弯了弯眼,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应道:“好。”
马车上的物件大多都是路途必备,包括衣物,桑枝攥着他的衣角困倦地瞧着他们里里外外地搬。
这几日一直是云母驾车,他的下巴上长了一圈胡须,看着苍老了几岁。
堇青依旧活力四射地蹦蹦跳跳,娃娃脸上满是明朗的笑意。
“我们在这里住几日,便要继续赶往边境,为何将东西都搬下来?”
姜时镜垂眸解释道:“马车厢太小了,这几日会换新,需要把东西搬空。”
桑枝看着能容纳好几人的车厢,沉默了一会儿:“小吗?”
他轻笑了声:“十几日的赶路,你不觉得睡得不踏实?”
桑枝眨了眨眼,车厢的长度不够她将腿伸直,每日睡觉只能蜷缩着身体,时间一长的确会难受,甚至骨头酸痛。
她欣喜道:“你要换一个更长更宽的马车厢?”
这时东西已全部搬完,他带着少女往后院走:“嗯,往后还要赶很久的路。”
整个院子的庭灯皆被点亮,漆黑的夜晚宛如白昼,像极了再晚都会留盏灯的父母,她好奇地打量着不大院子。
这个季节没什么花草,光秃秃看不出品种的树干上,倒是开了许多花苞,等天气再冷些,约莫才会开花。
他们的屋子在后院左侧,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东西先一步送进了屋,整齐地放在桌子上,其中还有她在襄州临时给姜时镜父母买的礼物。
姜时镜:“时辰不早,早些休息。”
闻言,桑枝打了个哈欠,疲惫蔓上眉眼,眸内渐渐泛起氤氲:“好,晚安。”
关门前,她蓦然想起什么,道:“明日是否要一早拜见伯父伯母,我卯正起床来得及吗?”
少年愣了下,回眸看向她:“不用,自然睡醒用完早膳后,再见他们。”
桑枝抿了抿唇,小声道:“这样不好。”
很没礼貌。
她想了想道:“现在距离卯正还有一个半时辰。”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我睡了,帮我关下门,谢谢。”
马车会因路段颠簸,赶路时她的睡眠一直很糟糕,大多数都处在半梦半醒间,睡眠时间也被拖得很长,且经常越睡越困倦。
总是睡不饱一般。
姜时镜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她爬上床后,吹灭屋内的烛火,将门关上。
卯时。
桑枝顶着一双黑眼圈疲惫地坐在台阶上,眼睁睁地看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天际,洒进小院。
早上的气温偏低,披着的斗篷外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部分凝结成水珠一颗颗地往下落。
她撑着脑袋,只觉得大脑晕乎乎的天旋地转,也不知是认床还是太过紧张,以至于只要一躺到床上,格外困倦的神智会在一瞬变得清晰。
即使闭着眼一动不动也无法入睡,反而随着心跳的加快,后脑勺一阵阵的闷痛。
通宵的后遗症在此时铺天盖地地袭来。
姜时镜出屋后,已是卯时末,台阶上的少女一脸生无可恋,脸色憔悴苍白,唯有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你一夜没睡?”
桑枝呆滞地点了点头,嗓音透着嘶哑:“睡不着。”
少年眉间轻轻蹙起,俯身在她额上探了一下温度,微烫,并未像上次那般高热。
“手伸出来。”
桑枝怔了下,头脑有些不清醒:“你是想打我手心吗?”
她下意识地把手背到的身后,倔强地摇头道:“不要。”
姜时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到她的身边:“把脉,我瞧瞧你有没有染风寒。”
桑枝:“…………”
“哦。”
她把手腕搭在膝盖上,坐了一个多时辰,身上凉得厉害,手更是仿若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失了温度。
姜时镜先是摸了脉象,确认她并未生病,而后将少女的手握在手心内,用自己的体温焐热。
“早上气温本就低,你又在外坐了一夜,身上都快结冰了。”
桑枝看着交握的手,少年的手宽大而炽热,将她的手笼罩其中,曾几何时她也被这样暖过手,很多年前的冬季。
“我披了斗篷,不是很冷。”她拢了拢领口,转眸看向天边渐起的太阳,橘色的霞光自东边蔓延开,覆盖淡蓝色的天空,她仰起脑袋,轻叹道,“是日出呀。”
姜时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了一会儿后,道:“还睡吗?”
桑枝摇了摇头:“不睡了,我想沐浴换身衣服。”
从襄州一路赶过来,整整十七天未碰过水洗澡,她感觉身上都快结块了,连上厕所都要跑老远,找个茂盛的草丛遮挡。
古代的生活,真的很麻烦。
姜时镜站起身:“先进屋,我吩咐人烧水。”
桑枝:“哦。”
她用手撑着两侧试图站起来,但因坐得太久,脚早已冻麻,就连屁股也麻得厉害。
还未站直,身形便晃动不已,下一瞬被少年及时扶住,才没有一屁股摔回去。
她尴尬地笑了下:“腿麻了。”
姜时镜颇为无奈地垂眸看着她:“下次若是再睡不着便来找我,别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到天明。”
桑枝怔住,抬头对上他如墨的眼眸:“找你……做……什么?”
头顶被蓦然敲了一下:“来拿安眠的香囊。”他弯腰意味不明地轻笑,“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
桑枝咽了下口水,小声又怂道:“黄色废料。”
少年没听懂,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便也没多问,打横抱起她走进屋内,轻轻地放在凳子上:“缓一会儿就不麻了。”
桑枝点了下头,将斗篷盖在膝盖上保暖。
他离开前,将门合拢了些,以防早晨的寒风吹进屋内。
桑枝轻捶着大腿,缓解麻木。
他回来得很快,半盏茶都没到,还带了糕点。
“水再烧了,需要等一炷香的时间,吃点糕点先垫肚子。”
腿渐渐不再麻木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冷,将散开的斗篷裹紧了些:“可我还没洗漱。”
姜时镜半蹲到她面前,将她领口的系带打上结,汤婆子放进她手内:“先吃两口,一会儿沐浴时一起洗漱。”
她把汤婆子抱进怀里,固执地摇头道:“不要,没洗漱不能吃东西。”
面前的少女眸色清澈,泛着点点微光,她的脸颊隐隐有些泛红,像极了风寒前兆,但脉象暂时没有问题。
似乎每次生病时,她都格外固执。
与平日里的性子全然不一样,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透过厚重的迷雾短暂地看清她真实的模样。
他伸手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额间,无奈道:“我去给你端水,你坐着别动。”
桑枝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他跨出门槛时,出声唤他:“姜时镜。”
少年回头望去,从门口缝隙钻进去的金光洒在少女的身上,她弯起嘴角,露出左侧长歪了的虎牙,甜笑道:“谢谢你。”
他愣住,许久后才道:“你远离蜀地,不远千里到弱水,照顾你本就是分内之事,不用道谢。”
桑枝垂下眸轻声道:“不是的。”
少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不抱有任何目的,且悉心照顾她的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般真挚的感情,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一层纸糊,一旦被捅破,再无法复原。
脆弱到连风都能轻易吹散。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体温逐渐攀高,洗漱过程中,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擦干净脸后,她因热把披在外面斗篷褪下,抱着汤婆子吃糕点。
姜时镜瞧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伸手按在她手腕上探脉,此时倒是有了风寒的脉象,只不过目前还不严重。
他从药囊内取出药丸,递到她眼前:“把这个吃了。”
桑枝吞下手里的半块糕点,疑惑道:“为什么?”
姜时镜:“你染了风寒,这是退热的。”
闻言,她迷茫地探了下自己额头:“没有发烧呀,还没我的手热呢。”
他无奈道:“你方才一直抱着汤婆子,手怎么会不热。”将药丸放进她的手心内,轻声哄道,“不想难受的话,把药吃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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