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清没接:“不用了,你做主就好。”
后宅之事,本就该交给她管,林闻清也没有多想,回完她后,便又低下了头,看着手里下属方才递过来的公文。
匈奴的那位公主,又给他惹祸了。这次,是跟着一个寒门书生,跑了。
她若是从匈奴的地盘跑了不要紧,可偏偏是从大梁的鸿胪寺跑了,如果出现意外,匈奴使臣少不得,要拿这事做戏。
他边看,边皱起了眉头,全然没有注意到,陈霜意还等在原地。
“那,我先走了。”陈霜意等了很久,也没看他抬眼看自己,咬了咬唇,退了出去。
两人已经好几日没见了,之前林闻清一有时间便会同她腻歪,动不动就要扯她的衣服把她往榻上按。
但如今,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曾有。
这忽如其来的落差,让陈霜意心里闷闷的。她不太明白,林闻清这是为何?
晚些时候,林闻清身边的随从过来找她,也只说了句王爷今日会很忙,要宿在书房。
听到这话,陈霜意的心,更闷了。
前几日虽然见不上面,但夜里她是能感觉到他回来了的,因为他几乎夜夜都会搂着自己入睡。
陈霜意手里的诗经再也翻不动了,她握住了拳头,又松了开来,心事重重,想要劝自己看开点,又无法抗拒自己胡思乱想。
她觉得,林闻清在刻意疏远她。
厌倦了?
才成亲不到一个月,便厌倦了她,厌倦了她的身体?
还是说,他与那位霜降姑娘互明心意,忽然觉得同自己亲密对不起对方?
陈霜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很烦躁,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就在这时,陈霜意卧房的窗户吱哑一声,开了。自窗外,扑通一下,跳进来一个黑影,吓了陈霜意一跳。
“属下见过王妃。”青鸾跪了下来,朝她行礼。与红杏绿梅不一样,青鸾古板守旧,不论她说多少次免礼,她都还是要行礼。陈霜意拍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心,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几分撒娇:“唉!你吓死我了,有门不走,非要走窗户干嘛!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青鸾跪着,没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份信函,递了过去。
“禀王妃,您让奴婢查的曲水巷郑嘉朗,奴婢查到了。”
“他无父,但家中尚有一母,半年前搬来的金陵城里,之前一直住在郴州。”
“郴州距金陵城相隔千里,他在金陵城既无亲人也无官职,来的蹊跷。”
陈霜意点了点头,打开了青鸾递过来的信件。
“这是奴婢派人去郴州所查,郑嘉朗生父不详,母亲是农家女。”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看向陈霜意。
又接了一句。
“有人说,这位妇人,二十多年前,曾在郴州郊外,救过一位贵人,那位贵人受了重伤在她家修养了半年,而后便离开了。”
“又过了八个月,郑嘉朗出生了。”
陈霜意捏着信件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可查到,那名贵人是谁?”
她的心,忽然狂跳不止,砰砰作响,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名字。
“不知。那名贵人并未留下真实姓名,只知道,是金陵城人。”
“且家世十分显赫。”
青鸾看着陈霜意,据实回答,按道理以公主府的手段,想要查一个人,并非难事,可是她就是查不到。
“我再给你十日,你能有把握,查到那人吗?”陈霜意坐了下来,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青鸾摇了摇头:“我已经将所有人都派去查了,且翻阅了二十多年前金陵城中各个适龄的世家子弟出入金陵城的情况。”
“一无所获。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根本没有这个人。”
陈霜意的脸,忽得变得煞白:“要么,这个人,熟悉公主府的暗卫,知道公主府的行事作风。”
“刻意避开了。”
青鸾点了点头,这也是她的猜测,只是,这事若是真的,那对于长公主府来说,无疑是一道惊天霹雳,她不敢说。
陈霜意给自己倒了杯茶,想缓一缓,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思绪也清明一点。
“除了这点,还有查到其他的吗?”
青鸾点头,回应道:“还有一点,郑嘉朗的母亲在他十岁那年,离开了郴州,再也没有回去,他是被外祖家养大的。”
“他的母亲,十一年前曾来过金陵城,再接下来的行程,便再也查询不到了,就断在了这里。”
顺着青鸾的话,陈霜意渐渐理清了一个故事。
身世卑微的农家女,无意间救了金陵城的世家子,两人在世家子养伤期间暗生情愫珠胎暗结有了郑嘉朗,但不知是何原因世家子抛弃了他们回了金陵。
且这位世家子很有可能,已经娶妻生子。
而农家女在郴州苦等不来自己的心上人,便只身来到了金陵城,从此杳无音讯。
十年后,他们的孩子也来了金陵城,并且寻到了母亲。
那么,这个故事里的世家子,在这二十多年里,又做了什么呢?
在郑嘉朗来了金陵城后,又做了什么呢?
第四十章
“王妃。属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青鸾问道。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陈霜意的心头升起, 她好奇事情的真相,又害怕事情的真相。
因为她很怕,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 会是她所熟悉的那个。
她低着头, 捏着手中的信件,久久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迟迟不说话,青鸾又问道:“不然,咱们向三殿下求助一下, 看看他那边是否有办法查到。”
青鸾思想简单,心思单纯, 这么多年来, 心里只有一桩事,那便是保护陈霜意。既然陈霜意让她查郑嘉朗, 那便说明,这个人威胁到她了。
所有隐患,所有潜在的危险,她都不能容忍他存在于陈霜意身边。
陈霜意抬起了头, 一双明眸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看了青鸾一眼,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罢了。先放着吧,等上元节后再说。”
上元佳节,是她父母当年大婚的日子。
她不想在这之前,多生事端。
青鸾点头回应, 退了出去。
第二日便是年节, 帝后设宴,王公大臣们都会携家眷赴宴, 散席后再各自回府团聚。
往年的年节,陈霜意都会跟随着平宁长公主一起进宫赴宴,于她而言,在宫里过年,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除夕这天一早,陈霜意便派了人将要送去各府各院的礼物送了出去,而后又亲自带人去了趟英国公府将年节礼物送了过去。
英国公府乃是清河崔氏,崔氏嫡女二十年前嫁入了秦王府,那位嫡小姐,乃是林闻清的生母。
他们二人大婚时,英国公因故未能出席,但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和夫人也就是林闻清的舅父舅母倒是来了。
原本陈霜意在婚后是打算登门拜访的,可林闻清一直没时间,这一耽搁,便到了年关。
英国公府离得远,一来一回便过了大半日,待陈霜意再回到王府是,林闻清已经忙完回来了。
这几日他总是在忙,年关越近,他便越是忙。
“王爷,公务都处理完了吗?”陈霜意远远便看见了林闻清,福了福身,客套疏离地问了一句。
两人成婚不久,原本应当正是新婚夫妻浓情蜜意之时,但此刻他们二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心思,站在一起,总给人一股貌合神离之感。
察觉到她的冷漠,林闻清的心揪了一下,但很快便回归了平静:“还没,但是等下要进宫了,我先回来等你,等会一起入宫。”
他们刚刚大婚,若是分头入宫,难免遭人误解,他能考虑到这一点,也是应该的。
陈霜意点了点头,语气很淡:“好。王爷稍等一会,我换身衣服就好。”
年节有年节要穿的衣服,送礼有送礼要穿的衣服,等会从宫里回来后要和绿梅他们一起守岁,守岁也有守岁要穿的衣服。
陈霜意一早便都准备好了,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
过了约半个时辰,陈霜意才终于梳妆妥当。
她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绫缎小袄,搭了件白色明绸青色兰花八团比甲,这一身清秀灵动而不失优雅,就是赴宴稍微素了点,所以她特地又选了件大红羽纱面鹤氅。
宫宴上,又是年节这样的日子,京中贵女们大多喜欢穿红带紫的,一个个像冬天里扑腾的花蝴蝶似的。
陈霜意不喜欢,她往日里倒是爱穿得华丽些,年节她反而喜欢素净一点。
她偏偏,就是不喜欢同旁人一样,不喜欢人云亦云。
两人很快便坐上了马车,一路上相顾无言,彼此之间好似约定好了一般。
林闻清这些天有意无意的疏远,陈霜意是懂的,她是个骄傲的人,对方已经做得很明显了,那她也没必要捧着热脸凑上去。
显得她很不值得。
“你今日,穿的很好看。”林闻清率先打破了尴尬。
“哦。随意搭配的。”陈霜意眼皮都没抬,也没看他。
又是好一阵沉默,林闻清抬手握拳放在了嘴边,假意咳嗽了一下,想要换个话题。
“王爷,咱们玩个游戏吧。从现在开始,谁说话谁是小狗。”陈霜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提前开了口,而后立马将脸转了过去,掀开车窗帘,朝窗外看了过去。
林闻清憋了半天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他其实想同她解释,根本没有什么霜降姑娘,他也没有想娶旁人。霜降是她啊,她怎么会连自己是霜降那日的生辰都给忘了呢?
还气了好几天,也不理自己。
他一贯的作风,从不是有话憋着不说,有问题放着不理,更不喜欢冷战。
只是,这事他不知该从何说起,真说出来,又怕她会不信。霜降这个名字,是前世他为她取的,彼时的闺中情趣,到成了如今的导火索。
陈霜意侧身背对着他,也没什么想法,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有些失神,越想越气,在心里谩骂。
“哼!不爱理我就永远别理我!”
“还借口公务忙!都年关了,万事俱休,他当我脖子上的这个脑子是为了显个子高的摆设吗?”
“有本事一辈子也别跟我说话,谁说话谁是小狗。”
“狗贼林闻清!”
林闻清坐在一旁,将她的心里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出了声。
“汪!”
“汪汪!”
陈霜意诧异地转过了身,看向他,被震惊的结结巴巴:“你,你,干什么?”
“乱叫什么!”
堂堂秦王,学狗叫,成何体统?
林闻清满脸的不在乎,冲她笑了笑:“那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我首先澄清一点,真没有什么霜降姑娘。想必王妃最近也派人查过吧,根本查无此人。”
陈霜意低下了头,她确实找人查了,也确实查无此人,但她没料到会被林闻清知道,这下子,更加坐实了她善妒了:“你,瞎说什么,我不知道。”
没办法,她只能选择装傻。
“哦,王妃不知道。那就是本王想跟王妃说一声,本王给王妃去了个小名,叫霜降。”
“因为王妃生辰那日,正巧霜降。”
陈霜意抬起了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完全没想到,那个霜降,竟是自己。
“可是,绿梅明明看见了。那日在明月坊,你们不是私下见面了吗?绿梅说她生的魁梧高大。我担心她若是进府,不肯受我管束,怕是会打我。”
“所以,才查了查。”
越说,陈霜意的头便低的越深。
林闻清的眼眸动了动,仔细想了想,那日房里,可没有姑娘啊!
“那日与我一起的,是宸王世子谢远清,他可以为本王作证,可真没有什么姑娘。”
“啊?”陈霜意微微抬头,满眼困惑。
就在两人说话间,马车旁有人打马而过,停在了他们的马车一侧,抬手拍了拍车身。
“闻清,你在里面吗?”是谢远清。
简直比曹操还快。
林闻清挑开了车帘,抬了抬眼眸,深色的眼睛一眼望过去,凉意森森:“你来寻本王,有事?”
谢远清很急,眼神里带着些难以置信:“闻清,我方才听父王说,你打算交出兵权?”
“你不要命了?如今你尚且手握重兵,便已经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了,交出去,你还能活命吗?”
林闻清砰的一下,关上了车窗,半点也不想再理会他。
谢远清在车外,将车窗拍的阵阵作响:“闻清,是不是太后逼你?她拿什么逼你?陈霜意吗?”
“我就说怎么这几日一直见不到你人。”
“你说话啊!”
林闻清打开车窗,睨了他一眼:“闭嘴。这些事,日后再说。”
然后又砰的一下,关上了车窗。
外面彻底安静了,谢远清迟疑了一会,骑着马离开了。
“绿梅那日看见的,或许是谢远清。”林闻清还在想刚刚的事,又解释了一句。
陈霜意已经不再想这事了:“刚刚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几日皇祖母招你入宫,都说了什么?”
她单刀直入,半点也没有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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