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始供暖,空调遥控器被猫推进了桌角,她肯定找不到。
昨天晚上气温很低,她是怎么睡的?还是根本没睡?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这间出租屋条件不好。
卿杭把所有她落下的东西都整理好,打包成箱后开始写辞职信,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黎主任。
黎主任不同意,试图说服卿杭,这个月科里病人多,确实太忙了,年轻医生几乎都和他一样,半夜被一通电话叫到医院是常事,他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但态度坚决,一定要走。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签字盖章,把自己的病人转交给其他同事,跟病人一一解释之后才去人事科交赔偿金。
黎雨从父亲口中得知卿杭辞职的时候有些惊讶,不等她联系卿杭,卿杭就先找到她。
他把合作课题的资料和目前进展情况都整理成文件发给她,又推荐了一位能继续研究的同事。
黎雨约卿杭见一面,他提前四十分钟出门,去机场前先到了咖啡厅。
黎雨开口很直接,“你离开北京,是因为挽月吧?”
卿杭低声道,“我半年前就应该去找她了,那封辞职信只是从夏天推迟到冬天而已。”
“我爸开玩笑说,住院医生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工作的医生,必须随叫随到,你无论在哪个城市在哪家医院都要经历这个阶段,先有事业,才会有支撑爱情的底气。离开北京,又要从头开始。”
“她没有抱怨我陪她的时间太少,是我的问题。”
黎雨笑了笑,“你难道还不够好啊。”
旁人都觉得他配程挽月没什么不行,只有他自己觉得不够好。
“考虑清楚了吗?”黎雨是旁观者,而且缺乏经验,“我对爱情一窍不通,也没有长时间为谁劳心伤神过,给不了你合适的建议。卿杭,我尊重你的决定,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卿杭每天都在想,他也分不清是被嫉妒冲昏头脑还是被池越幼稚的把戏刺激到神志不清才会对程挽月说那些话。
出口话就像一根根有倒钩的刺,她被刺得泪眼破碎,他也咽了一口血。
会不会因为放弃北京的工作机会后悔是未来的事,他只知道,他如果不去找程挽月,一定会后悔。
“我投了简历,不一定比在北京差。”
“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黎雨看着卿杭走远的背影,内心深处被触动了,在常规的轨道里为爱情不顾后果挣脱束缚,很草率,但其实也挺酷的。
……
程挽月到南京多久了,就在家里待了多久,谁都叫不动她。
糯米把她的睡衣抓脱线了,这事儿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会楼上楼下追着糯米算账,但这几天连房门都很少出,总在睡觉。
周渔在外面敲门,程挽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程遇舟把投影仪搬到她房间了,她在看电影,她昨天就在看这一部,今天还在看,也不知道是懒得换,还是根本没看。
“挽月,别不开心了,吃点东西吧,”周渔问过家里的阿姨,她中午就吃得少,“妈给你煮了排骨汤,你闻闻,是不是特别香?”
“我没有不开心,”程挽月把屁股下面的垫子抽出来一个,让周渔坐着。
“那你怎么不出去玩?约几个朋友,去跳舞,去蹦迪,或者去赛车,逛街也行啊,言辞月初就去旅行了,他还要去欧洲,你可以去找他,随便做点什么都比闷在家里有意思。”
她随口糊弄,“天气太冷了,出门都感觉要被风吹走。”
“啊,这样啊,”周渔故作惊讶,“我以为你还在生谁的气呢。”
“谁天天生气,我又不是气筒,”程挽月刚准备解释,她才没有一直想着卿杭,扭头就发现周渔在憋笑,“好哇,你竟然捉弄我。”
“挽月,挽月你别压着我,”周渔连忙摇白旗求饶,“我跟你说一件事。”
程挽月半信半疑,“什么?”
周渔把藏在衣服里的检查单拿出来给她看,“我怀孕了。”
“真的?”程挽月几乎是一跃而起,检查结果上清楚地写着妊娠时间,“刚才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从今天开始一定注意。啊啊啊我要当姑姑了,阿渔,我太开心了!”
她紧张兮兮地,连忙把周渔扶起来,“别坐地上,感冒了可不好。”
“房间里很暖和,没关系。”
“阿渔,我是第几个知道的?”
“第一个。”
“程遇舟也排在我后面吗?”
“还没有告诉他,我自己也没什么感觉,早上有点不舒服,就去了趟医院。”
“等他知道,肯定比我还高兴,”程挽月拿着单子看了好几遍,还是很兴奋,“这下程延清该着急了,地位本来就低,程遇舟这次直接甩他几条街。”
周渔看她心情变好了,就哄着她喝了碗汤,她一心想着等程遇舟下班回家怎么给他惊喜,这幅神采飞扬的模样才是周渔熟悉的程挽月。
以前她们晚上睡一个屋,睡不着什么都聊,程挽月很少提卿杭,这几天也是。
卿杭在她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
“挽月,你如果不喜欢北京,或者在那里不开心,就留在南京跟我们在一起,大伯经常来开会,看你也方便。你可以自己开工作室,程遇舟年后就有空去找办公室了,到时候我陪你装修布置。”
“好啊,我反正不想去北京了。”
周渔刚听见程遇舟的声音,程挽月就已经跑到门口,开门前想起她怀孕了,又跑回来扶她,才一个月,哪需要扶着。
程挽月当然不会那么不懂情调,周渔自己告诉程遇舟最好,但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必须得委婉地炫耀一下。
刚跑下楼,还没开口,程遇舟就先叫她,“挽月在家吗?”
明明看到她了。
程挽月懒懒地拉长语调,“不在。”
程遇舟把半开的门打开,对外面的人说,“她在,进来吧。”
走进屋的人卿杭。
四目相对,程挽月灵动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第69章 嫉妒
他们已经有十天没见面了。
程挽月下意识往门口跑,然而想起他们还在吵架,搭在扶梯上的手紧了紧,另一条胳膊被周渔挽住,她才没有转身上楼。
怎么带着一个那么大尺寸的行李箱……
他是瘦了吗?
“程遇舟,你到底是哪边的?”
“当然是你这边的,昨天你说‘女孩的心思别乱猜’,有的时候说话要反着听,更何况卿杭都已经听见你的声音了,我把他关在门外,怎么跟爸妈解释?他带了梅花糕,捂在衣服里,还是热的,再等一会儿就凉透了。”
程遇舟关上门,“妈,爸,卿杭来了。”
大家都在,卿杭也不是外人。
程挽月看着二婶去厨房让阿姨多加几道菜,二叔熟络地把卿杭叫进客厅下棋,这跟程延清来没什么两样。
程遇舟去书房找棋盘,周渔在泡茶,只有程挽月闲着,卿杭跟二叔说话的时候频频往她这边看,二叔是过来人,笑着打趣两人是小别胜新婚。
卿杭把梅花糕放在她手里的时候,隔着食品袋还能感受到余温。
“在路边小摊买的,不知道正不正宗。”
有长辈在场,她不至于太冷淡,“街上卖的都差不多,有几家老店更好吃一点。”
“改天你带我去一次,我就记住了,”卿杭在地铁站附近遇到有人卖梅花糕,就买了几个,“是豆沙馅的,你尝尝。”
程挽月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卿杭就记在心上了,二婶说马上就开饭,让她别吃太多,她还是吃了两个,卿杭看她的表情,没皱眉,应该不难吃。
棋下到一半,厨房喊吃饭。
昨天晚上程挽月还是一个人坐,今天旁边的位置就有人了,卿杭给她夹菜,她也吃,给她盛汤,她也喝,但等长辈上楼后她就翻脸了。
卿杭没有留宿,第二天傍晚又来了程家。
开门的人还是程遇舟。
程挽月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天还没黑就在客厅待着了,煤球从她手边跳下地,弓着身体抖了几下,尾巴翘得高高地。
今天全市大降温,比北京下雪那天更冷,凉风从门缝往屋里灌,连煤球都不愿意靠近门口。
程遇舟回头看程挽月,她装不在意,很小声地说,“让他进来。”
“她不想见你,你冻死在外面也没用,早点回去吧,”程遇舟给卿杭使眼色,说完就关门。
程挽月:?
怀孕的人是周渔,怎么反应在程遇舟身上?
程挽月咳嗽两声,“把他叫进来。”
“谁心疼谁叫,”程遇舟故意把门反锁,“你不想原谅他,他来了也招人嫌,还不如不见。”
周渔配合地开口,“卿杭性格挺执拗的,说不定真的会等到明天,外面那么冷,又刮风又下雨,多遭罪啊,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程遇舟:“也是,我让他走。”
周渔:“刚才你说挽月不想见他,谁劝都没用。今天是入冬后最冷的一天,他有的受了。”
程遇舟:“别管他,谁让他把月月弄哭了,昨天没揍他就已经是给他面子。”
两人边说边上楼,程挽月听见楼上的关门声后才起身,她把大门打开一条缝,脚尖轻轻推了煤球一下。
煤球往外跑,她也急急燥燥地下台阶。
卿杭在院子里,一只手把煤球捞起来。
他手背冰凉,程挽月别开眼,想起他的行李箱还留在程家,肯定也没加衣服。
“它的脚好脏,别让它乱踩,你……你先进来吧。”
“挽月……”
“好冷,再不进来就关门了。”
程挽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暖和的拖鞋放在玄关才慢慢找毛巾给煤球擦脚,卿杭换好鞋也蹲下去帮她,煤球仰躺在垫子上,四只爪子被轮流擦了好几遍,和卿杭刚把它从宠物店带出来的时候相比,它已经长大了很多。
“你请了几天假?”
“没请假,我辞职了。”
卿杭话音未落,程挽月的脸色就变了。
“别急别急,我已经找好新工作,早上就是去面试,也见过科室主任了,下周就能入职,薪资待遇不比之前差,”卿杭耐心解释,“挽月,我想清楚了,不是为你牺牲事业,也不是为你放弃前途,更不是一时冲动,我在哪里工作都一样,都会遇到不好相处的病人和不公平的事,南京也很好,你喜欢这里,我也会喜欢。”
程挽月在北京也有很多朋友,但朋友只是朋友,哪有家人亲。
她大学四年都留在父母身边,每年定期来南京检查才会多待一段时间,程遇舟的父母把她当女儿看,她在南京,家里人都放心。
“定了吗?哪家医院?”
“省人民医院。”
程挽月对这家医院很熟悉,她二叔跟院长和几个科室的主任更熟悉,“万一你哪天后悔了,不会又翻旧账吧?我不仅让你痛苦,还影响你赚钱,多缺德。”
卿杭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南京,想说的话在心里过了无数遍,可等到了她面前,所有草稿都像是被橡皮擦掉了。
“挽月,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我的感情干干净净地摊在你面前,不掺一丝杂质,你看见的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但那一刻我成了嫉妒的囚徒,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嫉妒谁?池越吗?你嫉妒他干嘛?”
“……他某个角度跟6号挺像的。”
程挽月一脸茫然,“什么6号7号8号?”
卿杭记得那么清楚,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嫉妒,那个6号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轻而易举地程挽月从他身边抢走了,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6号像言辞,她才会对6号有好感。
“高三下学期,跟你走得很近的一个职高的男生,他每次在操场打球都穿6号球衣。”
程挽月腿都麻了才想起来,“他啊,别提他了,晦气,他个神经病,差点给我留下心里阴影。”
卿杭低头掩饰眼底的落寞,“……我以为你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心理变态吗?”程挽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咦,好恐怖。我惹上他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他天天缠着我,连我身边的同学都跟着遭殃,幸好当时你被保送,4月份就离开学校了。”
“你讨厌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谁跟那种在一起过,卿杭,你诋毁我!”
“……在永康巷那次,你嫌我烦,赶我走。”
“不赶你走,你可能就要往他头上扔砖头了,你不怕被取消保送机会,我可不想影响你。我是谁?我可是程挽月,搞定这种人得玩点心机,牵扯到别人,怪不着我,如果害你被学校记过,我爸会揍我的,记过和罚站的性质不一样,我是没什么脑子,但分得清轻重。”
第70章
当时程挽月被6号骗到巷子里,卿杭拎着砖头跟了进去,如果砖头砸在6号身上,不仅会影响他保送,他的未来可能都被毁了。
学校里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前两届有个男生学习成绩特别好,高考前打伤了同学,被关了一年,出来后再复读,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议论,案底记在档案里,一辈子都抹不掉。
卿杭是程挽月身边最会读书的人,程国安不计回报地资助了他那么多年,也是因为他品格好有上进心,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读书是唯一的捷径,高考也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公平竞争。
他从不惹事,程挽月无数次替他出头,嘴上骂他没骨气,被欺负了不知道还手,但也从未真正把他推到是非中心。
在今天之前,卿杭一直以为程挽月是喜欢过6号的,“我不知道……”
程挽月‘哼’了一声,“谁让你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
那天她如果不在家,可能他和爷爷都上火车了,她也不知道。
“还有池越,上次我被人骚扰的事,你还记得吧?那个人是逃犯,池越奔波了两天才处理好,他都发烧了,难道你要我以怨报德?他乱接我电话,我已经骂过了。但一码归一码,他确实帮了大忙,该谢还是要谢。那天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就是在忙,我都准备回去了。你是气我去他的排练室?还是气他接我电话?”
卿杭:“都有。”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煤球的毛蹭了他一身,程挽月刚把他的袖子弄干净,又在他肩膀上看见了几根,凑近吹了两下。
“行吧,我反省一下。以后,某件事你如果不喜欢或者不高兴,就直接说,我不一定会改,但会考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也直说。如果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心情好可能就会听你的。”
卿杭把放在身后的保温饭盒拿到她面前,打开盖子,“周渔说你最喜欢童家巷口的左师傅这家,一个是紫薯,一个是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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