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的人都清楚,长公主是要在这殿中待一晚的。
“母妃,这是月儿第一次下厨做的糕点,您尝尝,若是不好吃的话,我也准备了鲜果。”她把食盒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放好了筷子。
“母妃,月儿马上就要十四岁了,不知道还能来这里陪您多长时间。”
“母妃,那林老太婆又想塞人给皇兄,我越看她越不顺眼,倒是之前跟您提过的姓秦那女人,现在儿臣没那么讨厌她了。”
“我跟您说啊……”
烛光长长,一夜不休。
——
玉楼阁中雪也一样静静下着,秦玉柔沐浴完后从院中走过,严萍催促她快些走,她却仰头看了看那漫天迷迷蒙蒙。
有宫女瞧着她喜欢,便顺着说:“说不定等娘娘醒来,能有厚厚一掌呢。”
秦玉柔笑了笑,但依照她的经验来看,冬天的第一场雪往往在地上留不下什么痕迹。
李珩站在廊下,除却玉冠和龙袍,穿着寝衣和披着件黑金披风,只让人看着便觉得高贵和不容直视。不像她,如今虽然能走了但仍是瘸着,走路还需人扶,一看就和这静谧悲伤的气氛十分不搭。
“陛下还不回房吗,小心着凉。”秦玉柔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声。
“你先进去吧。”
皇帝既然这样开口了,秦玉柔头发未干,可不想同他一样在外面傻站着。
她进屋后在桌边缴着头发,看见桌上的山楂糕动过,这才想到,皇帝大概也是在追思自己的母亲吧。
她也尝了一片,山楂糕酸甜正合适。
久久不见李珩进屋,她便先一步躺在了床上,心想着做一回暖床的人,但有些纠结。
她怕自己动了他的枕头惹他生气,遂只卷着被子往中间靠了靠,等啊等,结果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北风忽然起来,撞得窗棂有些响,她这才听见脚步声,揉着眼醒来。
“平日朕不在,你都这样霸道地占着一整个床吗?”李珩在床边脱下靴子来。
她迷糊着,往外侧挪了挪,差点将正要上床的李珩挤下去。
“啊抱歉,臣妾没看见。”
李珩刚开被子,秦玉柔那边就要起身吹蜡烛,太困了,只想快点睡。
“等等。”李珩见她将绸布解了下来,想起她脖颈上的伤来,凑近了些攥住她的下巴。
“恢复得挺快。”有些地方痂已经掉了,露出了嫩红色一道。
秦玉柔惺忪着眼,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偏生那下巴在手掌中的触感极好,软软的。
李珩没忍住,拇指和食指用力,将秦玉柔的脸夹成了包子状。
秦玉柔可怜兮兮地眨巴了下两下眼睛:“陛下作甚?”
李珩没松开,问道:“万寿宴可备好礼了?”
他今日在房中批奏折,案桌上干干净净,架子上也没有什么图纸之流,心想这女人不会将他的生辰忘了吧,毕竟太后寿宴那会儿,这人可是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张罗。
他已经不指望这人能在宴上表演个什么才艺了,但若连礼物都不备,可就过分了些,她生辰的时候自己可是……
“备了。”秦玉柔抬眼看向那“凶巴巴”的人。
李珩眸子微松。
“保证陛下喜欢。”秦玉柔添道。
李珩笑着松开手:“还有这种东西?”
秦玉柔信心满满,但不再多说。
李珩一躺下就觉得被窝里暖得很,中间更甚,他便又靠了靠。
“暖和吧,臣妾暖得。”秦玉柔察觉到李珩的动作后主动邀功。
李珩嗅着枕间的栀子花,那般伤心和悲凉仿佛被抱住了一样。
但不够,明明可以更暖和的。
秦玉柔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猛兽追赶,偏生腰间被绑着枷锁,怎么也逃不过,那猛兽还想吃掉她,吓得她一下子醒来。
一睁眼,被梦醒惊动的心脏跳得更剧烈了,毕竟她居然跟一个美男靠的这么近,而且自己在美男的怀中。
只是这美男,是皇帝啊!
这是什么情况……她干干地咽了下口水,想要脱离,毕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抱上去的,万一皇帝醒来发现这糟糕的姿势就糟了。
结果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了,她的鼻子也被另一个鼻子摩挲着。
怪不得梦见有野兽要吃她。
呼吸交缠着,秦玉柔慌了,她稍稍后撤了下脸,再不敢动,直到李珩醒来。
他瞧着怀中的人好一会儿,惊觉她的耳朵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热的。他的手在秦玉柔腰上,他知道秦玉柔平时睡得沉,便肆无忌惮地又摸了几下,往自己身前还揽了一下。
反正抱都抱了。
就这么一动作,手下的身体立马颤抖,李珩发现秦玉柔的脸上也爬上了红晕。
他的嘴角僵住,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是醒着,急也似地收回手来。
高鸿被喊进来服侍,瞧着窗幔紧闭着,问李珩要不要将人唤醒。
“不用。”还是不见面得好。
秦玉柔等着李珩离开才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什么情况,大冬天的,皇帝春心萌动了吗?
她左右拍着自己的脸,胡乱裹着件衣服打开窗户透气,果然发现窗外一点雪的痕迹都没有。
——
万寿宴前,李珩再没来过玉楼阁,但是秦玉柔听到一件意料之外的传言。
林姝本来要献舞的,结果在鼓上跳舞时不小心摔了下来,跳不成了,于是这跳舞的人换成了沈清。
真儿打听来的消息是,前几日刚巧是皇帝的另一位姑母,岁英大长公主的生辰,沈清在那宴会上一舞倾城,这事情不知怎的也被宫中知道了,丽嫔一力推荐沈清为主舞者。
这么大的事情,背后没有皇帝的手她不信!
第46章 (七夕营养液加更)
在沈清献舞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 还有一个更为小道的消息,说皇帝同那位沈家小姐在赏玉宴当天私下见过面。
秦玉柔听说这事的时候打了个嗝,赶紧唤来真儿, 真儿自是一脸冤枉:“奴婢绝对没往外说过,可以对天发誓, 再说了, 奴婢传这些做什么,不要命了?”
两人相处多年, 秦玉柔自是信她的,但是这事太蹊跷了。
主仆两人在屋里来回转圈踱步,心想是不是有旁的人也瞧见这事了, 万一皇帝又想起来追究怎么办,但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当天夜里,是真儿守夜, 听见房梁上有声音, 随即跃了上去, 见是周寻,差点又直接跌回地上去。
好在周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并开口问道:“那天在东宫里的人是你没错吧。”
周寻人高马大的,真儿被拉着,气势一下子就弱起来:“什么东宫,听不懂。”
白日她们刚说起追不追究的事,晚上人就来了, 要命。
周寻看着她说道:“脸是你的, 招式是你的,那日你裙上因为安妃娘娘沾着血, 这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真儿哑然,但这些都毫无对证,反正只有周寻一人见过她,她不承认,他也没辙。
“你放手,想打架吗?惊扰了贵人休息,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她上来就直接威胁。
但周寻不依不饶:“你为什么将陛下的事情散播出去?”
胳膊被拉得紧,真儿蹙着眉:“我没有。”
“你先同我说清楚,我才能帮你,你什么也不说,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帮什么,他分明是在调查,真儿也急了:“都说了和我没有关系,你放手!”
一句话后,两个人便过起了招。
“我不是想同你过招。”周寻边打边说。
他今晚好不容易才换班过来,再找时间就难了,这胳膊一放开,人肯定再难寻着。
真儿被拉着左胳膊,右手起掌占了优势,但单拼力量,却远逊于周寻。打着打着,两人就到了屋檐边,眼见着要一起跌落下去。
周寻终于松开了真儿的胳膊,直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落地时却仍是不稳。他抱着真儿,背一下子顶到树干上,闷哼一声。
真儿趴在周寻的胸口,借着月光看见他疼得狰狞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开口。
“冷静下来了?”周寻睁开一只眼问道。
他来之前想了很多,皇帝多疑,若知道有人开始散布这等话,必会派他查,倒不如他先来探探底,好知道后面怎么演。
皇帝曾让他不要对真儿动心,但是天知道,当他们第一次一起合力抓住外面的探子时,他就被这个飒爽可爱的宫女给迷住了。
他想,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所以那日他没有道出真儿的身份,宁愿挨了二十大板,可那二十大板也没有让他清醒过来,仅是她开窗时对他的那一笑,就够他疗伤。
周寻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真儿被这拥抱整得有些手足无措:“你做什么!”
周寻淡淡道:“身上疼,让我缓缓。”
真儿心想人家刚救了自己,抱就抱吧,但是不能冤枉自己:“你说的那事情不是我散播的,你查别人去。”
周寻闷着道:“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在这件事上,真儿问心无愧,伸手拍了拍周寻的肩:“当然。”
周寻“嗯”了声。
真儿一听这么好说话,早这样不就好了,用得着打一架。
“好了没,可以放开我了吗?”再这么抱下去,她又会误以为周寻喜欢自己了。
周寻闻言慢慢松开箍着真儿的双手,还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见她转身就走,忙说道:“那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真儿拱手,行了份江湖礼:“多谢周统领,但下次打架别对我这么好了,不然我怕会错意。”
等真儿走远后,周寻才倚着树干跌坐到地上,喃喃道:“会错才好。”
周围树叶在寒风中沙沙作响,他抬头看着月亮,叹道:“英雄救美真的好疼!”
真儿一连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秦玉柔以为她是担心事情外漏,让她放宽心,天塌了还有秦家给她担着。
可真儿想说这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但若秦玉柔问起怎么解决的,她又不好意思一五一十地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啊,周寻为什么相信她,为什么帮她,真的不是因为喜欢她吗?
啧,这男人长相好,身材好,功夫不差,还是暗卫统领,要是在一起就是赚到,唯一可惜的是,他那差事太危险了些,且没什么自己的时间,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得围着皇帝转。
而皇帝那心里,怕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对付秦家。
旖旎的心思刚起,真儿就告诉自己不要中美男计,以后要像那晚一样,坚决不动心不中计,不该说的话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另一边,李蕙月在短短几天里去了玉楼阁三次这件事,最后还是传到了禧嫔耳中,李蕙月也不是个习惯受气的,哄了她表姐几次都没哄好后,闹起了冷战。
无聊的时候缠着她皇兄要摇椅,李珩一听她花那么多钱,在心底鄙夷了一把秦玉柔,她竟然连孩子的钱都不放过。
因着摇椅这事,李蕙月得了应允后便打算找秦玉柔,开始盘算起在火炉旁睡在摇椅上的幸福日子,结果在路上碰到个脚步匆匆还遮遮掩掩的人。
“吉美人!”李蕙月抄小路过去,故意吓了曹书嘉一下。
曹书嘉那日打了几轮麻将后就有些上瘾,因着这几日禧嫔心情不好,她便也不往前凑。今日她手又痒了,想着去玉楼阁找秦玉柔玩。
但这事要是让禧嫔知道了那还了得,所以她小心避开旁人,一路都胆战心惊的,被这么一吓差点原地跳起来。
李蕙月瞧着她走的方向,问道:“吉美人要去玉楼阁?”
这片除了玉楼阁就是德妃和庄妃的住处,这两位怎么看都不是平时会午后消遣的人。
曹书嘉揪了揪袖子,小声道:“对,长公主也是?”
李蕙月点了点头,不过一想,她们若是一路招摇着过去,她那在留芳阁的表姐可能会气炸。
“你先过去,我等等。”
吉美人立马就明白李蕙月的意思了:“长公主也小心。”
李蕙月带着奴婢登上凉亭,看着曹书嘉继续左顾右盼地往前走。
她的表姐确实有些任性刁蛮,但也会撒娇讨好,后者只是对特定人才有,对于曹书嘉这种出身不高,进宫全是为了帮她固宠的人来说,她应当只剩坏脾气了。
秦玉柔正闲得发慌呢,吉美人一来,她就开心地领着她进屋,把麻将牌和叶子牌都拿了出来,问她今日想玩哪个。
“蕙月长公主待会估计也要来。”曹书嘉心里有些担心,毕竟打牌这事传出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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