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正、宋灵兰听到动静都从房间跑出来,赵力权挂了电话出来就看到一片混乱。祝霞:“任教授!把大门关起来!不要放走她!你把钱拿来!你害得我们这么惨还不想赔钱!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你娃麻疹天花!你老公抛弃你!你孤家寡人!”程莹冲上去就要撕祝霞的嘴,一把被头头抱住,程莹大喊:“我撕烂你的嘴!你活该!你死老公娃瘫痪是你的报应!”祝霞嗷的一声,以疯狂的姿态要去打程莹,天真拉都拉不住。从未有过的壮观场景,全体病人冲出来围观,赵力权和其他医生在驱散人群。赵力权:“别看了别看了,腿上扎着针你还能跑?散开散开!”宋灵兰当庭怒喝:“怎么回事!隔三岔五就要打一架是我们医馆特色了吗!”孙头头挤在里面试图分开二人,在夹缝里喊:“侄媳妇,是程莹撞了丁简兮!俩人狭路相逢了!”任天真也在努力分开双方:“祝阿姨,你快放手,她现在经不起你这样,快松手。”祝霞:“她装给谁看!”
一片混乱之中,许萌被吓得躲到角落捂住耳朵大声尖叫。任天真从人群中奔出来紧紧护住萌萌:“萌萌!别打了!”丁简兮面色焦急又惊恐,众人推搡着挤到她的轮椅,轮椅顺着专用坡道就开始往后溜,丁简兮瞬间睁大了眼睛,呼救声卡在喉咙。祝霞:“简兮!”赵力权紧赶几步用肚子拦下轮椅,被撞得闷哼一声。祝霞顾不得程莹,奔过去扶住丁简兮的轮椅,母女二人相顾流泪。丁简兮可怜兮兮地求母亲:“妈,别打了。”程莹面色惨白扶着椅背大喘气,脚下汩汩鲜血流下。孙头头惊呼:“呀!”任新正一把扶住程莹,对着门口喊:“快推轮椅来!快!让她躺下!”程莹看看脚下的血,软塌塌倒在任新正怀里。
程莹躺在床上,全身绷紧,一直流着眼泪,任新正为她扎好针。程莹:“疯女人!她以为我愿意吗,她以为我想吗!我宁愿当时把我自己撞死了!”任新正按住她的肩膀:“你还要不要命了!不要激动!”程莹突然泄了气,神情悲戚:“我才是受害者啊……”
程莹在厨房准备孩子的早餐,冯辉穿着衬衫,一手拿着礼物,一手还在捋头发,走进来:“生日礼物。”程莹明显在跟老公斗气的样子,身子都不转,但嘴角隐隐有一些笑意。冯辉:“你不拆开看看?”程莹:“没手。”冯辉顺手把礼物放在程莹的围裙兜里,拿了一杯牛奶准备出厨房:“没热?”程莹:“等一下,这个是乐乐的。”程莹在擦手巾上擦一下手,从奶锅里倒出热牛奶,试试温度,交给冯辉。冯辉端着牛奶走出厨房,程莹端着早餐跟着走出厨房。
冯辉吃早饭时,程莹拆开精致的包装,拿出一只亮橙色的短款钱包,角落有保时捷的logo。程莹嘴角带笑,话里却故意嫌弃。程莹:“怎么是保时捷的?保时捷什么时候还卖钱包啊?”冯辉:“高端品牌的衍生品。爱马仕都开始卖口红了。”程莹把钱包揣回兜,回头喊:“乐乐别磨蹭,要迟到了!”冯辉:“乐乐快点!”程莹:“今晚早点回来,去我爸妈家吃饭。”冯辉:“怎么不早说?我晚上跟客户有约。别等我,我过去赶个尾巴。”
程莹画着精致的妆开车在路上,副驾驶放着一支精致的红酒盒。程莹连着蓝牙耳机在跟闺密通话。程莹:“哎,我拿到酒了!谢了啊!”闺密:“这瓶酒超难搞!”程莹:“所以老冯心心念念。”闺密:“你们和好了?”程莹:“什么好不好的?好几天歹几天。”闺密:“那你给他买那么贵的酒?你过生日让他爽?”程莹:“那他也送我钱包了呀!礼尚往来。”闺密:“什么牌子的?”程莹:“保时捷。”闺密:“这是什么鬼?”程莹:“特别定制款,不懂了吧?”闺密:“秀恩爱,死得快!”
在一个拐弯口,程莹看到保时捷店前冯辉胳膊里挽着一个年轻女孩,二人一起上了一辆还没有挂牌的保时捷新车,西装笔挺的销售微笑着送他们离开。程莹猛打方向盘,不顾其他车辆的鸣笛,紧追着保时捷。闺密:“程莹?Halo?怎么了?你说话啊?程莹?”程莹完全听不进电话那头的声音,死死追着前面的保时捷,在一个红绿灯口,眼看着保时捷过去了灯变黄了,她猛踩油门失控撞上了路牙子,撞到了等红灯的丁简兮,丁简兮蛋糕飞出来直接砸到程莹车窗,窗外一片惊叫,副驾驶的红酒飞出去,砸烂在玻璃窗上……
程莹:“任教授,我以前就跟你说我怀疑他外面有人了……我病了他也不关心我,我过生日,他给人家买保时捷,把赠品送给我。我是他的正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把我当赠品……”程莹泣不成声,任新正:“注意你的情绪。不要说话了,你需要休息,躺一会,睡一觉。”程莹:“我睡不着。我一闭眼,就是血,就是那对贱人,就是祝霞追着我打,就是我可怜的小孩……”任新正:“安静,安静。你要控制好你的情绪。心绪控制不好,我再给你扎针开药,也只是治疗你的身,治不了你的心。但心神宁,才是你生命的主宰,不然你情绪一上来,前面的药都白吃了。你恨你的老公,很伤心,心主血脉,血脉伤了,月经怎么能好?”
程莹默默流泪:“我怎么可能不恨他?他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生,现在又逼我离婚!我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已经穷途末路了,我除了死,再也无路可走!”任新正:“你看你看,情绪又起来了。安静,养一养神。上天一定给你留了出路,但这条路,要你自己找。”宋灵兰推门进来送来另一床被子,给程莹盖上:“我在这边陪着,那边可能需要你去看一下。”
任新正走到休息区,先给丁简兮把脉,判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安慰地摸了摸丁简兮的头,对赵力权说:“把简兮推到里面休息。”赵力权推着简兮走。祝霞:“任教授,这种人你就不应该救她!你让她去死!”任新正:“她已经死了。刚死。等下车就拉走了。”
全场愕然,头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往程莹那跑,祝霞一下就傻了。任新正:“她死了,下面你怎么办?”祝霞惊慌失措愣在原地。
任新正又问一遍:“她死了,下面你打算怎么办?”祝霞:“我……我……我我……”任新正:“你大概要面临官司了。这个房间所有人都看见她死前你和她发生了争执,今天早上你们在法庭还打了一架,她的小孩,她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索赔是一定的。你账户里还有多少钱?”祝霞:“我……我……我……”任新正:“你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呢?现在你说话呀!”祝霞傻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任新正:“天真,给程莹爱人打电话,让他带着孩子来送程莹最后一程。”祝霞一把拉住任新正的手,眼里是恐惧又是紧张。任新正:“你拉我干什么?你总要见到人家家人的。”祝霞像哑巴了一样,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声。任新正:“你松手啊!”祝霞就是不松手。孙头头从外面一蹦,蹦进屋,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人生第一次看死人。”
第9章
祝霞像木头人一样傻坐在那里。任新正对屋子里的其他人说:“你们都没事做了吗?都散了吧!你松手,等下我要做公安的笔录。”祝霞无力地撒开任新正的手,木鸡一样坐在椅子上。
任新正在休息区倒水,孙头头做贼一样从门缝挤进来。任新正:“贼头贼脑,干什么?”孙头头邪笑着问:“等下公安来了我带到这里来吗?”任新正甩甩被祝霞刚才紧紧拉的手:“这一早上,累死了,不仅做医生还要当武行。”孙头头:“程莹明明没有死,你为什么要骗祝霞呢?”任新正:“你今天进步了嘛!我以为你一进门就要嚷嚷,‘她没有死’!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呢?”孙头头:“我们俩是一伙的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任新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头头:“看来,师父说得对呀!石头真能变猴子。你开始有领悟力了。”
休息区只剩下还失魂落魄的祝霞。外面传来救护车呜啦呜啦的声音,祝霞吓得一抖。任新正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坐下,祝霞又一把抓住任新正。祝霞:“要是我被抓去坐牢,简兮能不能交给您?”任新正:“我?我的人生里没有丁简兮。她是你的小孩。”祝霞心一横:“我去磕头,我去赔罪,我所有的钱都给她,我请求他们家放过我,让我照顾简兮!”任新正:“怎么是他们家放过你?你的孩子是她撞的呀!”祝霞:“她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任新正:“你把钱都赔给她,你拿什么给孩子治病?”祝霞坚定地:“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办法!”祝霞扑通给任新正跪下:“任教授,你大恩大德,仁心仁术,请你收留我们母女,我什么都能干,我会会计,我可以干前台,我能打扫卫生!只求你不要嫌弃我们母女在您眼前晃!”
任新正:“你都要坐牢了,你还怎么在我这干?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你现在打电话联系,不然等下警察来了把你带走,我怎么处理简兮?”祝霞怔怔站在那里。任新正:“你快做决定!不然我怎么办?”祝霞长长吁了一口气:“我竟然,没有人可以托付我的女儿。”说罢她号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那种悲切,震天动地。任新正:“程莹没有死。”祝霞不可置信:“没有死?”孙头头赶紧上前搀扶,使劲点头:“她活着,我看过了,虽然病得很重,但没有死。”祝霞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孙头头:“但也离死不远了。”祝霞:“……啊?”
任新正不满地看了头头一眼:“只要我在,她死不死,老天说了不算,我说了算。”祝霞赶紧冲天拜了两下,又冲任新正拜:“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女儿的分儿上,你千万要救救程莹!”任新正:“起来吧!谈谈看,这样的大起大落有什么感受?”祝霞不说话,任新正:“还恨吗?”祝霞还不说话。任新正:“你告诉我,当年你丈夫去世,你想到过要随他同去吗?”祝霞摇头。
任新正:“死了,就是幻灭。一切都没有了,你的怨和恨就没有源头。程莹死了,简兮就会好起来吗?”祝霞迟疑地摇头。任新正:“好了,你人生最差的时点已经过去了。怒,是心上有奴,怒气一起,你就是自己的奴隶,不得解脱;恕是心如,宽恕他人,是为了回归自己的本心。你还有简兮,你不是一无所有。放下吧!”祝霞忽然喷薄而哭,肩膀耸动。任新正:“你的瓦找到了吗?你每天都把心思扑在官司、要钱、诅咒这些事情上,你还想救你女儿吗?”祝霞:“当然要救!我找,我去找……。”任新正:“那就抓紧时间找。把时间花在重要的事情上。你看看刚才你发怒的时候,你是不是忘了简兮就在旁边,要不是力权拦了一下,万一她的轮椅倒了,她可能就有生命危险,这些你想过没有?”祝霞后怕地流着眼泪。任新正:“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宽恕他人,其实是宽恕自己。吃饭了吗?孩子饿了。”祝霞忽然如梦方醒,立刻站起来:“简兮肯定饿了吧。”祝霞边走边擦泪。
孙头头冲任新正竖大拇指,任新正傲然地背手走出去,一如一代宗师。
赵力权在走廊拦住要回诊室的任新正:“任师,请等一下。”任新正:“力权,刚才多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赵力权摸摸后脑勺:“应该的。”任新正:“有什么事吗?”赵力权:“我,我想请您帮一个忙。我,我爸妈端午节要来看我,但是……”任新正:“什么事你直说,不要吞吞吐吐。”赵力权:“我跟他们说我已经找到了工作,但是……我就是想请您到时候跟我爸妈说,我就是在医馆工作的,有编制的。”赵力权一口气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任新正的眼睛。任新正:“医馆哪来的编制?”赵力权低声说:“骗骗他们,他们不知道。”任新正:“我从来不说谎话,我也不会为你撒谎。”任新正推门之前转过来看着尴尬的赵力权:“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努力去争取,不能靠权宜。”任新正走进诊室。赵力权站在原地,握紧拳头,又羞耻又懊恼。
杨小红一身名牌正襟危坐,长风衣卷起来堆在腰间,外面披着一次性桌布改的披风,头上罩着一个塑料袋,屁股练功一样只沾了一点点凳子,下面还垫着桌布加塑料袋,手提包放在膝盖上罩在披风里面,双臂抱胸,表情严肃,拿出一副站在法庭上的气势,抬着下巴,孑然独立于世,与大排档格格不入。彭十堰支棱着乱发边道歉边跑了进来:“不好意思,迟到了!”彭十堰看清杨小红的造型之后一愣:“你……这身打扮……”杨小红:“我不喜欢油烟。”
彭十堰一屁股坐下来,熟练地抽出菜单:“委屈大律师了。你点了吗?他们家的烤腰子是一绝,一定要点!”杨小红阴森森看着他,要把他吃掉。彭十堰一拍脑袋:“哦!对了!你吃素!这家烤香菇韭菜也是很好的!”杨小红:“不用给我点,我等你到现在就是为了当面拒绝你。我们的补课小组,就地解散。”杨小红拎包就要走,塑料袋和披风吸在裤子上,造型颇奇异。彭十堰一把拽住她的包,抢了过来裹进衣服里,一副无赖的样子。杨小红:“你干什么?把包还给我。”彭十堰憋笑:“先存在我这里,等补完课我就还给你。杨大律师,你……要不要先把你的小尾巴摘掉?”杨小红环顾四周,好几个客人毫不掩饰地看着她,而且明显在讨论嘲笑,杨小红看到自己屁股后面的塑料袋,冷静地扯掉,依旧站在彭十堰面前不妥协。彭十堰也不难受,冲服务员喊:“老板娘!来三串腰子十个羊肉串!还有一串香菇一串茄子!”杨小红:“不要给我点,我不吃垃圾食品。”彭十堰:“我给我自己点的。”
厨房里暗黑一片,黑暗中透着一点幽幽的光亮。孙头头抱了三个沙发垫垫在地上,又拿了个抱枕,整个人趴在厨房地上,反跷着两条腿戴着耳机在刷手机。梳理台上放着几罐喝空的养乐多。
桌上摆着各种烤串和吃完的签子,杨小红用餐巾纸垫了三层,把电脑和笔记本整整齐齐放在上面,跟彭十堰隔出明显距离。杨小红:“我事先声明,这种地方我愿意来是因为考虑到离你医院近,没有下次。”彭十堰:“是是是,但是吧,以我有限的生活经历,这个点还开着的不是烧烤就是酒吧,酒吧太吵,不能讲课。”杨小红:“那你不能换个时间?”彭十堰:“我趁值夜班补课,这样等我休息日我就可以去医馆。”彭十堰左右手开弓,把两串肉迅速撸完,把所有扦子一把推倒一边,拿出一堆东西,包括那个谁都不能看的“死亡笔记”,嘴上油光水滑,口齿不清:“我们开始吧。”杨小红嫌弃地皱眉,又把自己的东西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点,几乎要离开桌面:“这种时间点吃这么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你好歹也是学医的,生活方式这么不健康?”彭十堰:“我学的是西医。”杨小红:“可你请我帮你补的是中医课。中医讲的是养生,养生在治疗之前。”彭十堰:“按中医理论,这个点,你应该把手机放在客厅,躺在床上导引,所以,你耗费真阳来帮我补课的大恩大德,我就只能以这种折寿的方法报答你。”彭十堰嘴上挂着黄油,杨小红一瞥眼看见了,看了看桌上劣质的纸巾,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彭十堰,然后指指自己的嘴角。
杨小红打开电脑:“这一章,讲的是性心身的关系。任师说,我们把身体的健康做足了,也只完成了健康的10%,剩下40%的健康来自心灵层面,而占生命主导地位的是‘性’的健康。”彭十堰本来正在喝塑料杯里的水,噗就喷出来了。杨小红吓得赶紧把电脑移开。彭十堰:“你看!我说对了吧!中医和西医终于统一了!吃喝啥的不重要,我要是早亡,是亡于没有性!”杨小红嫌弃地看着彭十堰:“不是你说的那个性。是性情的性,是灵性的性,是比心还要高一个能量级的生命内核。内经上讲,形与神俱。一个健康的身体,既要形体健,又要心神康。而心灵的安宁是一个健康人的主体。恬淡虚无,精神内守。”彭十堰:“哎!我说的就是这个性啊!你瞧你……老师都说了,语言是思想的外化,是延伸,你那思想里都是啥呀……”杨小红:“你!不是在给你讲课吗?扯我干什么。你不想听课,那我就走了。”彭十堰:“哟哟哟……生气啦?”杨小红开始收电脑,彭十堰一把按住:“你不是律师吗?你不是学中医的吗?情绪对人只有害处没有益处。打官司不能带个人情绪,学中医要‘喜怒哀乐之未发’才能守住中。”彭十堰一挤眼:“我学得还不错吧?”杨小红:“我没有生气,我要回去睡养生觉了。”彭十堰:“我道歉。我诚挚道歉。你是好老师,好学生,我赖上你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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