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这里是要见陆良埕的,哪有心思喝他未婚妻的茶?等她发现陆良埕要娶的人是他的小青梅后,有她嚎啕大哭的时候,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愉快地和自己做朋友。
“现在不行,我还要去给老夫人祝寿呢。”姜青若不热不冷地拒绝。
“是我考虑不周了,”听到这话,白婉柔歉意地笑了笑,自责起来,“竟忘了姜姑娘是为老夫人祝寿,真是昏了头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住在陆府,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所以今日她一早去给老夫人磕了头,之后便呆在客院,一步也未走出。
姜青若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她下意识道:“那......等我下次有空闲,再来找你喝茶。”
话一出口她就立刻后悔了。
她应该视白婉柔为眼中钉,她怎么会与她做朋友,喝她沏的茶?
姜青若懊恼地呼出一口气,暗哼一声,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客院,她揉着额角,可怜巴巴道:“良玉,我风寒还未痊愈,有些头晕恶心,现在去见老夫人,只怕过了病气给她老人家,我要去你们后花园歇会儿。”
陆良玉吃惊地睁大眼睛,一脸关切地问:“青若姐,你严不严重?要不,我去请大夫......”
“不用,我去后花园吹吹风,”姜青若心虚地轻咳一声,视线飘忽向一旁,“良玉,你去问问你哥有没有带梅饯回来,我吃些酸甜可口的梅饯会好很多。”
陆良玉一听,急忙就要去前院,姜青若拉住她,十二分郑重地嘱咐一句,“你一定要亲自去问你哥,只有他知道我爱吃哪家的梅饯。”
第6章
陆府的后花园,池亭山石遍布,初春的山茶芍药迎春姹紫嫣红,五彩纷呈,清香袭人。
姜青若支开后花园的丫头,沿着青石小径,越过铺满青莲的池塘,径直向假山旁的秋千走去。
每次她来陆府,总喜欢坐在那架秋千上,自由自在地荡来荡去。
旁边有一盆盆初开的春花,香气清幽。
若陆良埕也在这里,便会负手站在旁边,每当她的速度慢下来,会轻笑着帮她再次推动秋千。
想吃梅饯是其次,陆良埕知道她身体不适,一定会找机会离开前院,到这里来找她。
一想到待会儿要对他说的话,姜青若不禁有些紧张,一颗心悄然乱跳起来......
没多久,有人往这个方向走来。
似有预感般,姜青若猛地转眸,定定地看着陆良埕,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身材修长挺拔,穿一袭竹青长袍,风度翩翩,气质高洁,恍若夜空孤月,犹如贬谪仙人。
他缓步走来时,俊美的脸庞神色清淡,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深沉似海的凤眸突然温润起来,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
姜青若微微睁大了眼眸,心头一喜。
若不是要急着寻个合适郎君嫁了,她竟没发现这位邻家竹马哥哥如此玉树临风、俊美绝伦。
真是越看越合适。
姜青若抿着唇,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陆良埕的脚步,原来想好要说的开场白不知丢到了哪里,一时竟然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若若,”陆良埕站在秋千旁,垂眸凝视着她的脸色,关心道,“身子好些了吗?”
清朗如玉石相击的嗓音让姜青若的心跳又悄然加快一拍。
她一下子从秋千上跳下来,三两步站到陆良埕身旁,抬起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陆良埕看到她脸庞绯红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由奇怪地挑起眉头——难不成这丫头是风寒加重,起了烧热?
他这次回府匆忙,忘记给她带梅饯,若是起了烧热,看大夫才是正经。
“怎么不说话?到底怎么样了?”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来,动作温柔地将掌心覆在她额头上,试探她的额温。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姜青若的呼吸悄然一滞,脸更加羞红起来。
这几天来,在腹中打好的草稿,面对他要说什么话,此时统统忘了个精光。
“不,我没事......”姜青若一阵气血上涌,莫名生出了极大的勇气,她胆大包天地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男子手掌,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良埕哥哥,我想要嫁给你。”
话一出口,除了假山后似乎响起片刻莫名的窸窣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姜青若盯着那双清澈温润的凤眸,心脏在不知所措狂乱地跳动,她两只手用力握紧陆良埕的手掌,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双深沉的凤眸惊愕了一瞬,又悄然恢复了原来的温润模样。
“是不是因为刘家向姜府提亲的事?这件事我听说了,那刘三郎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托付之人,婚事未成,你做得很对。”陆良埕淡淡笑了下,从她手中抽出手掌,迟疑一瞬,转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云州城内,适龄未婚的优秀年轻男子很多,我会替你留意合适的人选......”
他误解了什么?
姜青若急匆匆打断他的话:“不是那样,我喜欢得是你,想要嫁的人也是你,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她顿了顿,匆忙掏出那只随身携带的玉佩,托在掌心中,凝视着陆良埕的双眼,一脸郑重道:“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一直戴在身上,良埕哥哥,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们成亲吧。”
她的视线明亮灼热,陆良埕长眉悄然拧起,无奈道:“若若,那玉佩是你说喜欢,我才送给你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这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姜青若咬紧了唇,用力摇了摇他的手臂,“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想和我成亲吗?”
陆良埕深吸一口气,踌躇片刻,认真道:“若若,我只是把你当妹妹,你其实也只是把我当做可以依赖信任的人。我理解你现在想找个合适男子嫁掉的想法,但我真的不能娶你,我们还是以兄妹相处......”
仿若兜头被浇下寒冷刺骨的冰水,滚烫汹涌的情绪忽然熄灭,姜青若头脑空白片刻,突然想起了那位白姑娘。
一定是因为他的未婚妻!
她抓住他宽大的袍袖,不死心地追问:“是不是因为白婉柔?她是你的未婚妻,可你们的婚约可以不做数的......你喜欢她吗?”
陆良埕的脸色微凝。
片刻后,他拂开姜青若的手,低声而又坚决道:“若若,我们并不合适。至于我与白姑娘的事......”
他的神色很复杂。
姜青若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无奈的意味,
她退后一步,红着眼圈,抿唇问:“你是担心陆府的名声,不得不娶白婉柔,对不对?”
陆良埕避开她的视线,长眉拧成川字,负手转首看向一旁。
“若若,我的事,你不要再追问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应当嫁寻一个家世良好,温柔体贴的郎君,一辈子无忧无虑,两人白头偕老。而我,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拒绝直白又简单,简直没有留有任何余地。
失望与不解堆积在心头,数日美好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击碎,姜青若的心像被狠狠揪住,难受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是她误解了他的未尽之言?难道他从来只当她是个邻家妹妹,不曾对她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现在的婚事被父亲继母拿捏,他们贪财重利,若不自己尽快寻个合适郎君,以后要嫁的,还会是那些吃酒赌钱的纨绔之流......
她现在处境艰难,可他竟然不肯相助!
青梅竹马的情谊,如此不值一提!
透过朦胧的泪眼,姜青若看到陆良埕清冷的侧脸与紧抿的唇。
她抿着唇,委屈地拿袖子抹眼泪。
“我们可以做兄妹,做朋友,你可以一直依赖我,而我,也会信任你,”陆良埕垂眸看着她,低声而又温柔地解释,“若若,你清醒一点,不要因为急于嫁人,而做出不明智的举动。我娶了你,才是害了你......”
听起来是为了她好,但分明就是往她心口戳刀子,明知道她现在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还要她不急不忙地寻找未婚夫,她若是有这个机会,还能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
什么竹马哥哥,完全不知她的疾苦,若是懂得她的难处,还会若无其事地袖手旁观?一点都不够仗义!枉她还信赖他!
姜青若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握紧拳头,使劲捶打他几下泄愤。
不过,即便被明明白白拒绝了,她也要保持自己的体面与尊严,绝对不能像个疯女人那样又哭又喊,撒泼耍赖,仪态全无。
“那你走吧,”她咬紧了唇,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若若......”
姜青若不想理他。
“我带你去吃酿鸭腿......”
“不吃。”姜青若闷闷道。
她又不是小孩子,现在都快被他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酿鸭腿。
“那我去给你买梅饯,好不好?”
梅饯,她想吃的是梅饯吗?!
姜青若突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咬唇别过脸去,再也未看陆良埕一眼。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她的耐心告罄,发起了脾气。
那是心中谋划已久的目标突然落空,所产生的失落不甘与愤怒,片刻后,这种愤怒会达到顶点。
陆良埕了解她的脾性,默然片刻,轻叹口气,拂袖转身。
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耳旁安静无声,一片死寂。
胸中的怒火简直抑制不住,姜青若恨不得嚎啕几声发泄心中的郁闷,她在原地疾步来回了数次,怒气不减反增,胸口郁结到快要爆炸。
必须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她会情绪失控,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身旁静静矗立的花盆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地排放在花架上,初绽的繁花不知寒霜忧愁,随风轻轻摇曳生姿。
姜青若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一只花盆,报复似地使劲全力向假山砸去!
花盆越过假山上的石洞,发出砰的落地重响,与此同时,一声低沉吃痛的闷哼突然传来。
满腔的怒火顿时被这声意外地闷哼吓了个干净。
姜青若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有人竟躲在假山后偷听!
她僵了僵,随即以袖掩面,打算赶紧转身逃走。
只是,刚逃了一步,对方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几乎是一瞬间,便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姜青若惊疑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有些熟悉的星眸。
这双眸子似笑非笑,明亮深沉,似乎在哪里见过......
费力思索片刻,她认了出来,这人正是那日要她用金钗赔偿的无赖纨绔!
而且,方才他偷偷躲在假山后,将她与陆良埕所有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真是个无耻之徒!
姜青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未等她气呼呼地开口质问,裴晋安竖掌向前,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姜姑娘,真是不巧,又见面了,”裴晋安指了指自己的额角,慢条斯理道,“被你砸伤了。”
“???”
姜青若狐疑地看向他的额头——白皙光洁,没有任何破皮受伤的迹象。
况且且刚才他闪身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动作极其敏捷,联想到这人的无赖行径,姜青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不会以此要挟,又要她赔偿什么吧?
“不会这么巧吧?”姜青若轻咳一声,不怎么有底气地比划几下,“我是这样扔花盆的,它穿过了假山,怎么会恰好落在你脑袋上......”
话音未落,裴晋安揉了揉额角,又顺着墨发缓缓摸索几下,从发顶摘下几朵蔫吧的花瓣。
“姜姑娘,这种事,你不好抵赖吧?”他将花瓣放在掌心中,递到姜青若的眼睛底下,“要不,你再仔细比对一下,这花瓣是不是你刚才扔的那盆花中的一部分?”
这事确实是自己理亏,满腔怒气暂时被压下,姜青若心虚地揪了揪衣袖,咬唇道:“那......其实,你的额头看上去并没事。”
“表面虽然无事,但内里却是受伤了,”见对方乖乖承认,裴晋安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一脸正经道,“现在我觉得头晕眼花,身体不适。”
姜青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果然,这个纨绔无赖故技重施,连这么蹩脚的借口都想出来了,他看上去分明好端端的,半点事也没有!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话未说完,裴晋安高大的身形突然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连脸色都突然变得煞白。
姜青若被吓了一跳。
剩下的话噎在喉咙中,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看他的样子,该不会真受伤了吧?
她攥在衣袖上的手指紧张地蜷了蜷,忐忑不安道:“要不,我去给你请大夫诊治一下......”
“不必,本人还有要事,耽误不得,”裴晋安表情略显痛苦地按住额角,声音沙哑道,“谁能想到,我只是在后花园休息一会儿竟被砸伤,说出去,恐怕无人敢信。若是姑娘与我一同去看大夫,不知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所以......”
休息?!
姜青若突地想起,方才他分明躲在假山后偷听!她......她还没有兴师问罪呢!
怒气油然而生,姜青若抬起下巴,气哼哼地看着对方。
“背后偷听,算什么君子行径!要不是你躲在假山后面,花盆怎么会砸到你?就算脑袋受伤,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哦,这么说,姜姑娘是打算对本人的伤势置之不理了?”裴晋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额角,轻叹一口气,像是打算不再追究似的,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的泥点,转身欲走,“那我可不敢保证,今日听到的话,会不会一不小心说出口去。”
姜青若:“!”
她恼怒又慌乱,一时口不择言:“你......你无耻小人!”
裴晋安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提醒道:“你刚才说过我不是君子了。”
姜青若气结了一瞬,竟然真得认真想了片刻——刚才有没有说过他不是君子?算了,不管她有没有骂过,反正他是个无耻纨绔无赖小人,现在又打算以此威胁讹诈她!
“不过,话说回来,提到谦谦君子,你那位陆哥哥可是当之无愧,但是,君子自当有闺秀相配,”裴晋安讥讽地笑起来,语气听起来刻薄无礼,“所以,你的君子哥哥,却拒绝了如花似玉的小青梅。这是不是说明,姜姑娘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呢?”
姜青若简直被他的歪理邪说胡搅蛮缠气坏了。
她握紧双拳,恨恨瞪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大家闺秀跟你无关!如果不是凭空多了个未婚妻,良埕哥哥一定会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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