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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问：“你喜欢海吗？新时代，人类总恐惧于大海，因为海的尽头没有岛屿，只有一望无际的空旷，与长久的寂寞，跟未知与死亡。”
男人道：“嗯，我看过很多旧世界的笔记跟旅行日志，而这边的世界，海的尽头有岛屿。我一直想出海看看，哪怕是在这里。”
女人站起来，朝他伸出手：“走吧，我们去海里看看。”
男人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好。”
这个世界的海里有什么？有礁石吗？有珊瑚吗？或者一些肉食性的危险的鱼类，又或者晶莹剔透，发出奇怪光泽跟颜色的未知生物？
新时代的人类沉迷于安逸，惧怕风险与死亡，放弃对未知的探索，将自己关闭在安全的梦想乡。
但是我，大约因为我是AI，我想要到看到更多的风景，到达更远的地方，我想与你一起，离开摇篮一般安逸的梦想乡。离开这片神赐予我们的失乐园，去寻找，我们可以共同生存的地方。
*
李秋仁心中整理出一个时间顺序。
最初是月球的AI失联。
地球为了让地球恢复潮汐，试图与AI再次通讯。
他们不知道AI失联的原因，隐瞒地球的总控AI娜塔莎，私自启动了‘投影计划’，将AI尖兵与一些植物人的脑波投入到月球AI的模拟世界服务器中。
他们以为这样做，可以刺激唤醒月球AI的人格，以便与月球重新取得联系，完成‘失乐园计划’，将月球轨道重新归位。
然而，事实上没人知道，月球AI命运号拒绝通讯的原因，是它的数据库被不明生物入侵，而它将自己模拟世界的那些存在判定为‘生命体’。
很难说那些模拟数据是否真的获得生命，还是因为人类不断投放植物人与AI尖兵造成了命运号的误判。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些行为反而让命运号为了维护模拟世界而继续占用自己的运算力，拒绝调整月球轨道。
期间，因为种种原因，负责失乐园计划的唐遇害，偶发性，又或者是有目的性的，作为亡者的她的思维意识进入了模拟世界之中，获知了其中真相。
她与被派去探索的AI尖兵相遇并相爱。
她可能第一次做出尝试，让AI尖兵带着情报回去，然而，不知道是命运号的防火墙，又或者是人类大陆政府的记忆清洗，AI尖兵没有带回最关键的情报。它隐约记着自己的‘梦境’，想要回到那个有着它爱人的地方，并且潜意识调查着爱人死亡的真相。
唐利用类似空间跳跃的能力，将自己的爱人带回去，同时也带回去调查此事的李秋仁，为了确保李秋仁这回将情报带出，她用了更间接的方法，让李秋仁自己进行调查，之后在他即将获知真相时将他送了回来。
至于李秋仁利用这份情报怎么做，唐可能已经不在意了，她已经尽她所能，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而地球的总控AI娜塔莎，也开始关注大陆政府的动向，跟月球相关情报，通过李秋仁跟吉米接触到此案件，逐渐抽茧剥丝弄清了情况。
最终，娜塔莎还是决定与李秋仁直接的进行接触，说明真相。
这承担了很高风险，一旦大陆政府知道娜塔莎的控制权已经不再掌握于人类手中，她的很多权限可能会被冻结，人类跟AI近乎平等共处的情形也会发生动摇。
而人类跟AI之间信任动摇的根本，就是因为最初‘命运号’的失联，让人类对AI产生怀疑。他们担心娜塔莎出现同类情况，才将权限分散到博士身上。
而正因为人类做出的种种防备，令娜塔莎对人类产生信任危机，所以才不肯将权限交给博士之外的人类。
这是一个互相咬合，如同鸡生蛋一样难以破解的恶性循环。
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如果将真实情况反应给大陆政府，大陆政府可能会直接试图清除月球AI的数据库，一来能给轨道运算腾出更多空间，二来可以杜绝类似‘病毒’一样的心情眼球进入娜塔莎的数据库。
主要矛盾在于，每个人所想要维护的利益团体不同，于是发生了利益冲突。
对大陆政府来说，最重要的是大陆生命的繁衍，那么哪怕牺牲虚拟世界的生命，他们也必须坚持计划，尽快让月球轨道恢复。大陆政府需要采取的行动就是夺取命运号的控制权，格式化模拟数据，重新进行月球轨道定位。
对月球AI命运号来说，它试图维护数据库之中的‘生命’与‘世界’，它会尽量拖延大陆政府采取行动的时间，所以切断联系只是它唯一能做到的事。它不能让大陆政府知道自己的数据库里有心情眼球这样奇特的生命，这样只会加速它的世界的毁灭，它也不能让通讯恢复，避免这种奇特生物入侵另一个世界。
对地球总控AI娜塔莎来说，她不希望被不信任的人类操控自己的权限，她也不希望月球AI命运号被处理掉，那样的话，作为唯一的一个拥有最大运算力的AI，她有极高风险被人类针对，命运号的命运等同于她未来的命运，命运号被人类强制操纵，会让她产生极大的威胁感，甚至可能会使用自己现在所获得的全部的权限，对大陆人类做什么。
——最后一条只是李秋仁的想象，但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人类娜塔莎博士让他与AI娜塔莎正式见面的原因。不管当初人类娜塔莎博士将权限交给AI娜塔莎的原因是什么，人类娜塔莎博士恐怕都一直信任AI娜塔莎，相信她会维护人类。
但是，当两者的利益的发生了如此严重的矛盾冲突，而博士又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撒手人间——如果月球AI命运号沦陷，AI娜塔莎跟人类大陆政府的矛盾可能会彻底激化，她或许会为了自保采取行动。这，恐怕才是博士所担心的。
而他被选中的原因，是他是AI娜塔莎亲自接触过，目前也愿意去相信的人类。
理清所有问题背后的联系后，李秋仁感到一阵疲惫。
他真的只是一名非常普通的探员，不是什么旧世界大片里凭借一人之力能扭转世界危机的救世英雄。你们到底对我寄予了何等不切实际的期待？他就连自己的朋友……他单方面所认为的朋友，都无法帮助，更别说是什么拯救世界。
“娜塔莎，我没有那么大的雄心跟能力，我只能做到我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请告诉我，我会考虑是否能帮助你。至于我自己……我只希望能将莉莉丝从那个世界里带回来。不管其他人是因为什么原因到那里，她是完全不知情的一个无辜的女孩，她只是想回家见自己的爸爸，我想做的，仅仅是帮她实现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
那边的世界还有多少AI探查兵跟植物人？他无从知道，也没办法调查。哪怕知道了，他也不可能带那么多人离开那里。但是，如果仅仅是他接触到的人，如果是他一只手能够抓住的女孩的手……他希望自己能试试看，是否能做到。
AI娜塔莎回答：“我知道你会这样说，李，这正是我想要与你交流的原因。我需要你与大陆政府沟通，说服他们，让我通过‘中转卫星’与命运号建立连接通道。一旦成功，在命运号之中的模拟数据可以转移到卫星，如果发生异常情况，卫星也远离地球，不会对地球造成直接影响。如此一来，我们就能说服命运号将腾出来的算力进行月球轨道再定位。”
李秋仁皱眉：“但是……”
娜塔莎：“哪怕没有建立通道迁移数据，难道你认为月球上的奇异生命体就不会渗透来到地球吗？与其把一切交给‘命运’，我还是更希望我们自己掌握主动权。”
李秋仁：“但是，如果做出这个决定，未来大陆政府可能会选择销毁中转卫星。”
娜塔莎：“就是让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才有可能说服他们。到时候，只要让卫星脱离原定轨道，离开地球控制讯号的范围，他们就能获得自由。”
也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卫星的数据库，一直生活在自己狭窄又美丽的世界，直到世界终结。又或许，他们能通过某种方法来到外面的世界，在新的地方展开新的生活。
他们不能总依赖他们的命运之神，生命总需要自己去寻找出路。人类是这么做的，AI是这么做的，他们，无论他们是什么，总归也一样。他们需要离开那片失乐园，去寻找跟开拓属于他们自己，可以生存的地方。
第83章 磁石两极
◎……◎
天使传承蕴含着极大的情报量。
哪怕每个心情眼球只选择了读取方尖碑一面‘墙’的情报, 庞大的情报量依然占满它们幼小的‘数据库’，它们难以阅读里面的信息，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这很可能是因为除了雷米尔大叔之外的心情眼球全都不是成体的缘故。考虑到这些天使传承本身就是留给心情眼球的知识, 那么极有可能，成体的心情眼球完全可以阅读跟理解这些情报。
讨论一番后, 大家想到的方法就是让‘勇士球’们将它们所读取的情报通过白蔷薇, 传输，或者说是COPY给雷米尔尝试一下看能否解读。
菜菜不太乐意：〖什么嘛,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拿来的东西白白都给这家伙，凭什么啊？〗
白蔷薇：【别忘了也是雷米尔救了大家，如果没有它，你也无法带出来情报。本来那就是前辈留给所有心情眼球的讯息，不属于你个人。】
路瓦特也劝说道：“我记得之前凯萨琳也说过, 心情眼球是群体生命，你们的力量来自你们的同伴, 就像我们能来到这里，取得知识，仅凭一个人或者你一个绝对做不到，菜菜，请多相信一下大家, 也请相信大家不是你的敌人, 而是你的朋友。”
都说到这份上，这种气氛下菜菜也无从拒绝了, 但它隐约感觉到了群体生活的不好的地方, 很容易被大众观念跟气氛所裹挟。但, 想想看, 它自己一个球扣着情报, 其他球肯定也不会跟它交换情报了，它仅仅获得了一面墙的知识，它也想知道其他墙，还有露西那家伙获得了什么，能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
〖好吧好吧，先说清楚，不能白白让我交出来，所有的情报包括我的那份大家都要共享。〗
雷米尔鄙视的看了它一眼，那一眼充满‘也只有你想独享这些’的意味，菜菜本来很不服气，但又一想，以雷米尔的懒惰性格，甚至还希望能少处理点情报，学习那么多干嘛，估计这家伙还是这么想的呢！一想到这里，菜菜就郁闷。
自己想要的未必是别人想要的，球跟球的追求不一样。大约雷米尔的追求，就是吃了睡，长更胖。可恶，为什么会是这家伙拿到最初的传承，还有一个天天宠它喂它好吃的饲养员，而它自己的饲养者却是一个只喂它们稻草，还天天要求眼球互卷的神棍？球生何其不公！
雷莉非常担心：“白蔷薇，真的没问题吗？既然是单独一个心情眼球都无法容纳的情报量，全部通过你来进行传输会不会负担很大？”
白蔷薇：【没关系，雷莉，我又不读取存储，只是让这些情报经过我而已。我们可以先试着传输一面墙的情报，让雷米尔解读，没有问题之后再尝试其他几面墙，一步一步来。】
白蔷薇知道现在非常关键，她已经通过路瓦特的思考了解到，女巫曾经给过他一个‘截止日期’，谁知道之后这个世界又会发生什么？它必须尽快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来守护雷莉，最低限度……
它回想起有关‘凯萨琳’失踪的情报。
白蔷薇渴望获得类似那样的能力，如果遇到危险，可以带雷莉离开危险之处。但它自身也知道机会渺茫，它自己很明显更倾向于精神系。要说最可能获得这类力量的就是曾经拥有过多项能力，很可能依然能使用更多能力的菜菜了。它不希望跟菜菜闹僵，却又很坚定的想获得菜菜所掌握的知识，它知道菜菜很聪明，一定会选择最适合自己能力的那一面墙，那么菜菜握有的情报里有相关能力开发的可能性很大。
白蔷薇：【那么，我们开始吧，先从你开始，菜菜。】
别的球很好说话，趁现在这家伙还没改变主意，逼它先把情报交出来。
菜菜：〖切，知道了知道了。〗
菜菜通过心电感应跟白蔷薇传递情报，白蔷薇同步传输给雷米尔，其他人都在关注这一过程。
无人注意的时候，那片伪装的草从又靠近了很多，它本想趁机潜入到那棵树，到下面看看有什么东西，弄清楚所谓的天使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它刚准试图再靠近一些的时候——它被盯上了！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前所未有的感觉，被‘极为强烈的视线’所注视。一般人类，或者同类的视线如果只是夜晚的星光，那么这股强烈的视线就像直接照射在它身上的手电筒。
它朝那‘视线’的来源看过去。
那是一个浑身黑漆漆，眼瞳竟然能自己发出淡淡柔光的心情眼球，它的眼瞳……跟自己纯黑色立方体的眼瞳不同，就像夜空中那颗银白带着淡金色光芒的最大的‘星’，好美，跟丑陋的自己不同，好美的眼睛……看着那只眼，仿佛能想起什么遥远又怀念的东西。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预感，当菲拉莫特第一眼看到进化体的露西时，它意识到了它们两个与其他心情眼球不同，是更为‘特别’的什么，它们两个就像磁石的正负两极——最初的最初，本该是同样的某一个‘存在’。一旦分离，就成为完全不同，性质相反的各自的自己。
露西有些惊讶的看向它，在露西眼里，它不是草坪的拟态，而是一滩黄色的流体物质。它也产生了类似的感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如果有它在，如果它们无限的接近彼此，成为彼此，那么它们便会真正的‘完整’。
但是很快露西将这种奇妙的感觉定义为错觉，每个心情眼球肯定都会觉得自己特别。很可惜的是，它不是那么特别的存在，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莉莉丝所深爱的小眼球。如果有谁最可能成为它们这些心情眼球之中的主角，谁最可能接近‘天使’，一定是路瓦特或者菜菜，又或者它们之中最聪明了解人心的白蔷薇，而不是普普通通的自己。
露西滚过去，盯着地面。
被紧盯的菲拉莫特依然装死，盯又怎样，只要我不恢复原形，你又能把我怎样？
露西滚到它上面。
菲拉莫特：……？
露西开始弹跳，就跟跳跳床一样。
莉莉丝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小眼球不知道在玩耍什么。
“露西，怎么了？快停下，小心撞到别人。”
菲拉莫特纹丝不动，我就是没得感情的地面，你能把我怎样？
“叽叽叽叽！”
露西试图告诉莉莉丝，这里有个奇怪的玩意儿，或许，嗯，是不是一个心情眼球它也不是很确定，反正很奇怪。
可惜莉莉丝听不懂：“怎么了，露西，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你先等一下，等白蔷薇那边忙完了再帮你翻译。”
正好第一个传输情报的是菜菜，所以菜菜、白蔷薇跟雷米尔这三只心情眼球都在：‘在线，忙，勿打扰’状态，完全顾不上周边的其他的事。
露西：“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继续弹跳！
莉莉丝抱起露西，困惑的看向地面，什么，一滩水？液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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