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元见她从兔腿上撕下一小条肉,在口中咀嚼半天才咽下,便知是这肉烤得有些过了,肉质偏柴,他拿出个水囊,问:“要不要喝?”
宝鸾自是点头,只是她一手拿着兔腿,另一只沾了油的手根本没办法握住那么大的水囊,该怎么接过来喝,让她有些为难。
江扶元见此,便干脆将水囊送到她唇边:“就这么喝吧。”
她张唇,等饮下第一口,才发现水囊里装得并不是水,而是酒。
完全没准备的她叫辛辣的酒呛得直咳嗽,她偏开头,酒从唇边溢出,顺着她的下巴一路滑到脖子,最终从锁骨处钻入衣衫内,晕渍出一块深色。
江扶元喂她喝水只是随手为之,因为没什么经验,手上没控制住,因而喂得多了些,见她咳呛,伸手想帮她拍拍背,却还被躲了开去。
宝鸾边咳边道:“你,咳咳……手上……油。”
江扶元看了下自己抓着兔肉啃的手心,确实油得发亮,这家伙还真好意思嫌弃他。
他弯腰去溪里将油手洗干净,擦干净,这下姜宝鸾才准他帮拍背。
一口酒将她眼泪都呛出来了,等咳得不那么厉害了,她这才道:“这酒好辣!”
江扶元自己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才察觉当中装的是酒,难怪她咳得这么厉害。
“不过好好喝。”
姜宝鸾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这是她第一次喝烈酒,平时的梅子酒都没有这种酒带劲。
江扶元也叫她这话弄得笑了起来,将水囊递去:“还要喝吗?”
许是喝了酒,姜宝鸾脸上飘了些薄红,举止也更放得开了,她学着江扶元方才的样子,从兔腿上咬下一块肉来:“要!”
江扶元将水囊递给她,她就着酒将兔肉吃下去,酒配肉,感觉当真是痛快极了。
吃饱喝足了,宝鸾望着水边草丛中偶尔停驻的一两只萤火虫,深吸一口夜晚林中微凉的空气,草木的清香钻入鼻腔,好生清爽。
江扶元等了半天也未等到她开口,于是扭头看向她。
她喝了酒后有些熏熏然,眯着眼,时而露出个傻乎乎的笑,也不知究竟在笑什么,身子也跟着左右一晃一晃,瞧着是不是醉了。
江扶元觉着她此时的模样新鲜,便将脑袋凑到她面前,问:“你喝多了?头晕不晕?”
姜宝鸾故意瞪大眼睛,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开:“我没醉,头也不晕。”
“可是你在傻笑诶,恩,很像喝醉的。”江扶元手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软软嫩嫩的,温度还偏高。
方才那几口烈酒,足以让她醉了。
姜宝鸾托着下颚,道:“我今日高兴,不能笑吗?”
江扶元明知故问:“为何高兴?”
说到这,姜宝鸾提起一口气,很想大声说出来,却又生怕被人听去,声音还是只能轻轻的:“因为我要退婚啦!我终于不用嫁给程庚了!终于不用嫁给他了!”
江扶元看着她越来越大的笑容,也不由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他抬手在宝鸾头上揉了两下:“就真这么高兴?答应你的事,我自是会做到。”
闻言,姜宝鸾伸手搭上他肩膀,给他竖起个大拇指:“小叔最好,小叔最棒,小叔最疼我。”
她迷迷瞪瞪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头有些晕,缓缓靠上他肩头,口中还在道:“我若是没遇上小叔,定然是死路一条。”
江扶元觉得她醉的厉害,哪里有她说的这么严重。
只不过,这番话说的他心里头无比妥帖。
姜宝鸾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在江扶元肩头靠了一会儿,又语气笃定道:“小叔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江扶元看着溪水的盈盈波光:“知道什么?”
宝鸾回道:“知道三公主的事情会败露。”
她的话换来江扶元一声轻笑,小机灵鬼儿还真聪明,这都被她猜准了。
不用看他的表情,光从这笑声里,姜宝鸾就知道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已想了许久,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知道啊?”江扶元换了个动作,想着要她做些什么来交换。
谁知脑海中还没形成具体的念头,他的脸颊便骤然被捧住,宝鸾那双在月光下雾蒙蒙的眼叫他心跳漏了几拍。
姜宝鸾倾身上前,贴着他的嘴唇,少倾分开:“这样可以吗?”
江扶元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闷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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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阿鸾近来越发主动了◎
“阿鸾近来越发主动了。”
江扶元笑过之后, 指腹若有若无地在她唇瓣上滑过,整个人看上去是沉稳的,冷静的, 但眼眸中却藏了一份无形的危险。
“很简单, 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买通公主的侍女即可。今日不管公主吃的是兔肉也好,鹿肉也好,甚至她什么都不吃,只是喝一杯水,结果都一样。”
问题不在她吃了什么,而在人身上。
姜宝鸾想起萧婉的贴身侍女跪在地上,瑟缩发抖的样子,怎么也没想到, 她竟然早就被江扶元买通了。
江扶元见她愣愣的模样, 继而道:“是人就有弱点, 更何况只是一名侍女。”
金银钱财,受不了蛊惑而背叛主子的人,那可太多了, 根本无法细数。
宝鸾喃喃:“怪不得那鹿肉我与陶宁吃了无事,公主却会昏迷。”
依她来看, 江扶元特意选在秋狝狩猎这样的场合,让程庚无法隐瞒的同时,又完全撇清了干系, 手段真真高明。
所以不论接下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两家的婚事都断然不会继续下去了。
想到这, 姜宝鸾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只觉浑身轻松。
她恰好看见一只萤火虫悄然停在衣裙之上, 便想伸手碰一碰。
可偏偏喝了酒,动作慢,手又重,刚一动萤火虫便飞了。
身旁的江扶元双手一拢,将那快要逃跑的萤火虫拢在掌心。
萤火虫安静地停在他手心,急不飞,也不动,尾巴上的光点时而亮,时而暗。
姜宝鸾盯着看了会儿,道:“我听说萤火虫一旦被人捉住就会死,小叔你将它放了罢。”
江扶元道:“反正捉了,不如找个布袋装起来,还能玩几日。”
宝鸾摇头:“即使会死,还是让他死得自由些。”
江扶元闻言朝她看了眼,这才两手分开。
那只萤火虫从掌心落了下去,快到地面时,才振翅飞起来。
虽然它飞得又慢又不稳,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自由飞去。
姜宝鸾看着不远处那大片的萤火虫,慢慢揉了揉眼睛。
明月高悬,天色不早,该回去睡觉了。
江扶元却在此时将她拉住,喉结滚了滚,声音中带着诱哄:“阿鸾,一天只能亲一次吗?”
姜宝鸾看着他,很缓慢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上头地问:“你还想?”
江扶元倾身过去,用动作回答了她。
二人神情都有些迷醉,宝鸾不自觉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汲|取|搅|弄,等神思变得混乱,后背贴上粗糙的树干时,她这才略微找回意识。
江扶元喘着气,眼睛有一簇火苗在跳跃,视线滚烫灼人,然而姜宝鸾太困了,她甚至在这种时候打了个不解风情的哈欠。
江扶元失笑,将她乱了的衣襟稍稍整理,而后道:“走了,回去。”
姜宝鸾跟在他身后,一脚轻一脚重地回了营帐。
这晚,能安然入睡到底是少数,更多的人辗转难眠。
便是皇帝,也一夜未曾睡好,想着该如何处置程守中以及程家的那个不孝子。
天亮,皇帝一睁眼便想到这糟心事,连早膳都不想用,干脆便宣布启程回京,不管是谁来求见,一概不见。
萧婉自打醒后知晓程庚被捉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但这种时候若她再倒下的话,只怕会更难。
所以在身子稍稍恢复了些后,她便想方设法要见惠安帝。
可惜,惠安帝铁了心要让她长长记性,不但没见她,还命人将她看管起来,不准与任何人接触。
这是变相软禁,萧婉再没机会回程家,她被关在了出嫁前所建的公主府内,府上人员全部精简,换成了宫里的陌生面孔。
萧婉自打年幼进宫后,惠安帝因着心怀愧疚,便对她宠爱有加,即使有时犯了错,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严厉。
在公主府内的几日,让萧婉第一次感觉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关键的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打听到任何一点与程家有关的消息。
她不知道程庚怎么样了,更没办法和他见上一面,说说话。
惠安帝本意是想让萧婉在公主府内静养,顺便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谁知回了京没过三日,公主府内便传来消息,萧婉成日以泪洗面,情绪不佳,有小产的征兆,且比秋狝狩猎时更为凶险。
惠安帝心肠便是再冷硬,也不可能完全不管萧婉的死活。
到底萧婉生父救过他的命,而她又在宫中长大,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但这一次,萧婉犯的不是什么小错,定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轻飘飘地揭过。
惠安帝到底存着几分恻隐之心,派了数名太医去公主府上,下达命令,要他们务必将萧婉身子养好。
这厢安排好萧婉那边,惠安帝又开始发愁如何处置程守中。
程守中是太傅,在朝中威望不低,此事坏就坏在发生的时间地点不对,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多半睁只眼闭只眼,这会儿自己也有种骑虎难下之感。
严格说来,并不是程守中本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只需把程庚那逆子处置了,程守中官职降一降,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惠安帝对程守中倒不是藏有私情,因他确实在朝政的某些事情上见解独到,若就因为这事废了,再提个人上来,未必就好。
惠安帝思来想去,决定先将程守中父子关上几日,等稍微缓缓再做打算。
不知是因思虑过重还是这几日没睡好,在御书房不过略坐片刻,惠安帝又开始咳嗽。
咳嗽声中,太监端来按刘大脚留下方子所制的枇杷膏,喝下一勺后人舒坦不少。
此时外间有人禀报,说是贵妃娘娘来了。
惠安帝略微思忖,让人进来。
贵妃娘娘姓齐,保养得宜所以瞧着特别年轻,她一身华贵的衣袍,从上至下无不精致,一看便是在锦绣堆里养大的人。
齐贵妃跨过门槛入了御书房,这等殊荣,在后宫除了皇后娘娘,便是她了。
她今日不是空手来的,身后的宫女端了碗梨膏水。
惠安帝知她贴心,方才因程守中而烦闷的神情稍稍舒展。
齐贵妃见惠安帝将那梨膏水喝了大半,心思没白费,笑容更是娇俏:“皇上,快休息会儿,老这么盯着奏折,对眼睛不好。”
惠安帝牵着她手,盯着她瞧了会儿,道:“贵妃怎么瞧着气色有些差。”
说道此,齐贵妃脸上笑意渐退,却懂事道:“可能是臣妾昨晚没睡好,皇上莫要担心臣妾,只要您身子好,臣妾便一切都好。”
她这张嘴惯来会说,不一会儿便让惠安帝龙颜大悦,气氛好了再说一些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
齐贵妃道:“皇上,老三今年也不小了,该将婚事定下了,您说呢?”
惠安帝也一直在考虑此事,但他近来身体不佳,又被各种事情所扰,还未来得及仔细去考虑,听得齐贵妃提出,略微沉吟后,道:“贵妃可有合适人选?”
京中贵女,不论是样貌还是条件,齐贵妃心中都有个谱,此时皇帝问她,她斟酌一番后才道:“俭儿他有一表妹,过了年也十七了,这丫头我是知根知底,长得漂亮人也懂事,年龄也与俭儿他相配,好是好,就是不知皇上您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这事儿臣妾做不得主。”
惠安帝将她封为贵妃,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知进退,无论大事小事,从不做主。
听她这话,应当是已经将人选定下了,今日一问,不过是想探探惠安帝的意思。
按齐贵妃对惠安帝的了解,每次她以退为进时,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再说上两句好话,此时便能八九不离十。
只是今日说了,惠安帝静默片刻后,却道:“你且莫急,此事待我与皇后商量了在予你答复。”
齐贵妃的笑容僵在脸上,却不敢给惠安帝看出半丝端倪:“那太好了,能让皇后娘娘帮俭儿把关,是我家俭儿的福气。”
齐贵妃特意咬重了“我家”二字,听得出来,还是有些芥蒂的。
惠安帝并未点破,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后,叫来撵轿,去了皇后宫中。
刚迈入皇后居住的椒房殿,便闻见一股子檀香。
这些年,皇后已甚少理后宫之事,只在偶尔一些不可或缺的场合露面,其余时间都在殿内吃斋拜佛。
惠安帝绕过屏风,见皇后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佛像诵经。
她穿着一身素衣,头上也无甚装饰,人淡如莲,与盛装打扮的贵妃既然相反。
皇帝就这么在殿内坐下等候,也不命人催促,直到皇后念完经出来,这才与她聊起萧俭的婚事。
皇后面容沉静,风姿不减当年,只是太过素净了些。
对她来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她听了皇帝的话,也只不过道:“此事若皇上同意,臣妾并无不可。”
惠安帝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们是年少夫妻,在皇后面前,惠安帝很少用“朕”来自称。
皇后闻言抬眼:“臣妾觉得,若皇上有意让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这门婚事便无不可,若是不想,还是在京中另觅他人为好。”
立太子这样敏感的话题,一般人压根不敢在皇帝面前提及,皇后却没甚禁忌。
现在朝中的几名皇子皆不是她所生,说白了,谁当皇帝谁当太子于她而言,差别不大。
惠安帝又问:“你觉得萧温和萧俭这两个孩子,谁更适合当太子?”
这话让皇后觉得莫名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皇上,我怎会知道呢?这两个孩子,一个忠厚,一个耿直,各有所长,我想不论谁当了太子,都会做得很好。”
她骤然的一个笑容,让惠安帝怔楞许久。
有多少年没见她这么笑过了,来时路上心思沉沉,此时被一扫而空,他想起年少时夫妻二人在一起的趣事,想起那会儿皇后的笑容远不像现在疏离。
惠安帝脸上流露出对过去的怀念,或许是今日看见她笑了,所以他也有勇气提起那件事。
“这些年我从未停止寻找小五,只要他还活着,我总有一天能将人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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