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之后,又去了何处?”
出事之后,马监事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跑,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只是跑到山脚下,被周围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身为监查,出事之时自己先跑那是死罪,他自然不能说,只是道:“小人立马带人冲上去救人,可怜好多人被压在石头底下,小人拼尽全力才救出几个人。”
李辰舟听闻,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传英。
谢传英会意,拱手称是,一把抓过马监事。
马监事以为是将自己送回去,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哪知转眼却被扔进了旁边一个黑漆漆的屋子。
不一会他的惨叫声从里面传来,传遍了整个牢房。
牢房里众人被这声音吓得肝胆俱裂。
惨叫声不绝于耳,过了好一会,马监事被从里面拖出来,早没了人形,如一块破布一般被拖着,也没再送回审讯室,而是直接扔进了牢房。
他平日里作威作福苛待众人,可此刻众人瞧着一点不觉得畅快,只感到毛骨悚然。
透过那小黑屋敞开的小门,看得到里面摆满了各种血腥刑具。
马监事进去不过片刻,便成如今这副模样出来。
秦小良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闭起眼睛忍不住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谢传英心道,这些朝廷官员都知晓殿下的手段,在殿下面前不敢半句扯谎,你倒好,殿下问了三句,你乱扯三句,给了你三次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其他的管事被一一带了进去。
众人被马监事的惨状所慑,吓得话音都抖了起来。
不久之后,管事也审完了。
只剩一群幸免于难的工匠。
侍卫打开牢门,从一群人中随意拖出一个,正拖到了石刀。
石刀吓得浑身绵软,腿肚子直打哆嗦。
被带到审讯室的时候,不用侍卫教,他啪地跪倒在地,浑身哆嗦。
上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平淡如水:“你是石匠?”
石刀哆嗦着道:“是,我我我是石匠,主要负负负责石刻。”
李辰舟却停了停,一直放在身前的双手抬起来,去寻一旁的茶盏。
谢传英忙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轻抿了一口方道:“那夜你可有觉出什么异常?”
石刀刷地抬起头,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道:“我我我有。”
李辰舟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石刀缓了缓呼吸,这才道:“大人您大概不知,在我们石刻一行有些讲究,尤其这墓室的飞龙壁,飞龙是不能刻睛的,如是刻了睛那飞龙恐将破室而出。但是那日我分明看到有人将那龙眼给刻好了。”
他激动地说完,抬头见上头坐着的那人,只是将手上茶盏放下,淡淡“哦”了一声。
石刀瞧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肯定是没往心里去,一时更激动起来:“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抓住那负责飞龙壁的人,她居心叵测啊!”
石刀激动起来声音极大,这些话全都进了秦小良的耳朵。
按照这样的情形,下一个必然是要提她前去审问。
她挤在墙角沉沉地埋着头,闭着眼睛一脸视死如归,等着那侍卫来叫她。
石刀被送了回来,哪知那侍卫并未找那负责飞龙壁的人,而是随手又抓了一个。
那人被抓了过去,一通紧张之下胡言乱语。
这些都是粗人,说起话来粗鄙不堪,更不懂什么规矩。
几个站在一旁的官员偷偷觑着太子殿下的面色,哪知他瞧起来面色无常,竟无半分不悦。
这些工匠,大多在说那被刻了龙眼之事,此等之事,他自是不信。
还有的因为惊吓,一通胡言,甚至有人说塌下来一定是那运来的石头都是豆腐一般容易碎。
不过从这些人的胡言乱语中,他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
此次皇陵案,许多人在其中遇难,消息虽然一直封锁,但还是闹的沸沸扬扬,陛下的脸面也是一扫而空。
再后面必然要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而此次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世上,胡言乱语并不可怕,所有人都会潜意识说出一些真相来。
坐了许久,审问了不知多少人,李辰舟感到有些累了。
此间到底是牢房,阴暗潮湿,气味也难闻,他抬起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
众人瞧见他露出一脸疲色,面面相觑,具都看向了赵青言。
到底如今在大理寺的牢里,赵青言忙上前问道:“殿下,工匠里还剩五个人,还要继续问吗?您且保重身体,剩下的人交予臣也可。”
秦小良缩在了最角落,她一个女子身型最小也最不起眼,如今便是那五个人中的一个。
她瞧见李辰舟的身形不再如刚开始一般倚靠在椅子上,而是微微倾斜,手掌撑在头上。
桌案上点了许多烛火,晃着他的背影在墙面上。
审问了一整日,到底是累了。
她提心吊胆了一整日,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整日。
却丝毫未觉的疲累,便是一直看下去,也是可以。
谁知突然瞧见李辰舟自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来。
这是秦小良今日一整天,第一次瞧见他的脸。
五年了,他的眉眼愈发清丽如画,脸色比以前还要白净,在牢房的昏暗灯火里都能如玉一般散着光。那双薄唇未变,紧紧地抿着。
他如墨一般的头发用一顶玉冠紧紧地束着,衣裳在行动间形若流水。
整个人瘦了许多,愈发显得身形颀长,弱质翩翩。
确实是他。
秦小良混在人群里,痴痴地望着,完全忘了自己可能暴露的风险。
只是不光是她,牢里的每个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全都直直地瞧着他。
他方才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瞧着金尊玉贵,此刻行动间,却全是丰神俊朗,神仙样人物。
直到侍卫们上前敲打牢笼,众人才反应过来,低下了头。
李辰舟面无表情地往外走,下意识回头望了望牢内。
牢房里这些人,许多都是她的同行呢。
他看到墙角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里面。
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禀告殿下。”门口有人上前来跪地道,“陛下请您回宫一趟。”
李辰舟点了点头,结束了今日这场大理寺的审讯。
接下来的审讯,可不如今日这般容易。
他理了理衣衫,便消失在牢房的门口。
瞧见他身影彻底的消失,秦小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在此番紧张之下,也开始窃窃私语。
哪知却有衙役上前打开牢门,对着众人命令道:“还有五个,全都出来!”
秦小良跟着其他几人,终于还是来了审讯室。
赵青言去送太子殿下还未回来,他们五人便跪在地上等着。
秦小良这才瞧见这审讯室的全貌。
审讯室里,四角染着灯,直直地照在他们跪着的几人脸上。
而不远处,摆着一只雕花漆面的梨花椅,椅面上铺着厚厚的织锦,旁边有只半人高的小几。
灯火只有一丝照在那里,照在椅面上。
他方才,便是坐在那张椅子上。
想必此刻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
秦小良真恨不得上前去摸一摸那椅面,感受一下他的温度。
想象着此刻他还端坐在那里,那从这里看来,烛火并不清晰,他的眉目隐在半明半暗之间。
旁边的小川哭丧着脸道:“我们只怕免不了要被打板子了,这个大人可不比方才的太子殿下好说话。”
秦小良却忍不住笑了笑。
她庆幸他居然在最后直接走了,避免了他们相见的尴尬。
便是如今换做旁人来审她,就算是要用刑,那也好过与他在此相见。
不久之后,赵青言便回来了。
方才太子殿下坐过的椅子他也不好就坐,便命人另搬了一张来。
他胆战心惊地站了一日,此刻放松下来,恨不得直接喝上一杯酒。
转头瞧见底下几个工匠惊恐地打量他,他口中一嗤,吩咐一旁的官吏道:“不过是些粗鄙的工匠,你拧到那边房里细细问了。注意要问的仔细点,我还要去给太子殿下回话呢。”
那边的房里?
众人惊恐地发现他所说的那边的房里便是那马监事受刑之处。
秦小良哆嗦着道:“大人问什么我们便答什么,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不想居然有人敢说话,赵青言哧笑道:“本官最了解你们这些刁民,不吃点苦头就会光想着耍滑头。”
说着瞟了一旁的衙役。
秦小良知道今日不能幸免,也不敢将事情闹大,遂咬了唇,任由那人拧到了那黑洞洞的房子里。
昏暗的光线里,一屋子的奇形怪状的刑具发出骇人的光。
秦小良到底忍不住发起抖来。
好在那人倒也不为难她,这刑不为招供,只是杀威,遂将她按倒在地,拿过一旁的鞭子就抽了起来。
秦小良心中苦笑一声,这辈子真是跟鞭子有缘份。
当年为了遮掩李辰舟,就挨了那铁甲人一鞭子,后来在上真观,还是为了李辰舟,吃了那美艳的女子好几鞭子。
然而与那两次不同,那时候她皆穿着厚厚的棉袄,而如今刚入秋,衣衫单薄,这鞭子便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身上。
一鞭子下来,身上便传来火辣辣地疼,这疼如打在心上一般,让她忍不住身体抽搐。
普通青年男子在这样的鞭下,也挨不了二三十下就得毙命。
秦小良忍不住痛呼出声,哎哎惨叫起来。
这惨叫声虽不是故意,但她也没有刻意遮掩,此刻她叫的越惨,这鞭子才能少抽几下。
果然那衙役瞧见她凄惨的状况,便住了手。
还未等她喘息过来,一旁的书记官已开始发问:“你是负责的哪块?”
“哦,原来那雕龙眼睛的便是你!既然你负责那飞龙石壁,事发之时为何没有在石堆之下,反而在外面呢?”
秦小良满脸冷汗,哆嗦着将那日的事说与他听。
书记官倒也不管真假,只是刷刷地记着。
“你是想说有人冤枉你?”
“不是,小人并不知事情的真相,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审问完,书记官看着她摇了摇头:“那么多人皆指认你破了飞龙的眼睛,此次之事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就算这皇陵坍塌的原由与她无关,但她此举,犯了大忌讳,也是别想活了。
秦小良浑身剧痛,趴在地上,心中冰冷一片。
听闻他所言,不知为何反而不再惧怕。
如今瞧见他活得甚好,又威风又气派,我就算死又有什么遗憾。
小月。。小月只怕早就已经凶多吉少,爹爹和妹妹已经等了我这么久,我早该去和他们团圆了。
只是秋雨还在秦小妹那里,自己若是死了,她必然也能照顾他长大的吧?
。
审问完众人,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的三法司会审定在了一个月后。
天色渐渐转凉,今日却格外晴好。
一行人被押往大理寺正堂。
秦小良第二次来此,却与第一次一群工匠在此不同。
她今日是顶着大理寺初审定下来的居心叵测,其心可诛的定论,来了此处。
第一次她可以和一群工匠被安排在一旁,今日来此受审的工匠,只有她一个。
来的路上,听闻是太子殿下亲自主持此次会审,她冰凉的心愈发焦灼。
“既然已经定案,不能直接将我处决了吗?为何还要来此受审?”
“我的罪,全都认下了,不需要再审了。”
赵青言听下面的人传来这样的消息,不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倒是有趣,这么急着想死,是想为谁顶罪吗?
不过转头就将她忘了干净,今日会审,大鱼可太多了些。
此次皇陵案涉案复杂,所涉人员甚广。
太子殿下从中查出贪腐事,却顺藤摸瓜,牵扯出了许多其他的贪腐来。
今日这三法司会审,必将载入史册,而他赵青言,也会在史书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青言忍不住摩拳擦掌,他是酷吏,爱好刑法,从他手下走的人,没有不脱层皮的,但他也是个直吏,凡是这刑狱之事,从不惧怕得罪权贵。
这也是太子殿下一直允许他主持大理寺的缘由。
今日早早地他就收拾整齐,在大理寺外等候。
同来的刑部尚书和都察院都御史也早早地来了。
三人在大理寺门口等到日上三竿,只等来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孙玉墨。
孙公公带来了殿下的教令,今日这三司会审交予三位大人主持。
刑部尚书奇怪地道:“敢问孙公公,这是为何?”
孙玉墨满面惊慌地摇了摇头道:“老奴也不知。”
一早殿下起床之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太对了,方用完早膳之后便要喝酒。
今日有三司会审此等要事,他们身边服侍的哪敢大意,只是浅浅地准备了些度数低的果酒。
哪知不过几盅果酒下肚,殿下竟就有些醉了。
纵然瞧见他满面寒霜,孙玉墨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提醒殿下该启程了。
哪知殿下便冷冷地盯着他,那目光吓得他浑身颤抖,甚至感到小命不保。
殿下却似又放过了他,凉凉地让他来此传递教令。
此刻几位大人见问,孙玉墨也不敢说太多,匆匆传了令,便回了东宫。
秦小良被押上大堂,方跪下来便拼命埋着头在地上。
可许久不见任何声音,她到底忍不住抬起头来。
远远的宝座上空空荡荡。
而宝座旁来了几个皆穿着紫色官服的大员。
今日此审,太子殿下为主审,他们三人为陪审,便是太子殿下未来,这主审之位也要空出来。
他们几人便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了。
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等那宝座上的人到来,赵青言一拍惊堂木,会审便正式开始了。
“传罪犯武义伯王全通。”
而后一声递着一声便传了开去。
王全通便在她的身侧,听闻传唤,几人押着他便往堂中去。
武义伯来到堂中,也不管宝座上空荡荡并没有人,对着那宝座就拜了下去。
“罪臣王全通拜见太子殿下。”
旁边的人等他拜完,这才开始发问。
秦小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居然会与如此多的朝廷大员们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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