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倒地后甚至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不愧是蓬莱宗首座弟子,你很强。可惜,要打败我还得再多学两年。”
寒川绕过他,抬头望向焦黑的旷野上唯一的那点绿,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正打算往前走,没想到身后的陆行舟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我说过……想把人带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他怒目瞪着寒川,一字一顿,那张染血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大师兄,够了!你不是他对手!”韦姗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嘶吼出声,吼完,她忽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韦妆的手,“大姐,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去死?”
她面露哀求,目光凄切。
韦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朝她安抚地一笑,而后,转头望向依旧死死挂在她身上的菖蒲。
“菖蒲,松手!”
“我不!”
“乖,松手!”
“不,我不松!”菖蒲闻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死死搂住了她,“大师兄还没死呢!哪怕大师兄死了,也还有我!除非我们两个都死了,不然谁也别想把你带走!”
韦妆闭了闭眼睛,叹口气,开始一根一根掰菖蒲的手指。小丫头看着娇小可爱,其实力气大得很,每掰开她一根手指都需要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整个过程中她甚至还一直用那双含泪的大眼睛眼泪汪汪地望着她。如果不是顾忌到陆行舟的生死,韦妆早放弃了。
察觉到韦妆的意图,陆行舟急忙大吼:“妆妆,别过来!”
韦妆没有回答,反而回头望向了莫白。
“很抱歉,不能陪你去无色海了。这是前往无色海的舆图。”她从储物袋中掏出舆图,一脸郑重地塞进莫白手中,“答应我,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去好好治病,千万不能放弃。”
这生离死别的场面……
大概是先入为主,现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寒川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韦姗身上。
莫白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端倪,只能咬牙强忍,憋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幸运的是,此情此景之下,围观众人只会以为他是悲伤过度。
他的悲伤是假的,但韦妆眼中却有着货真价实的惆怅。
“再见……不,今日一别,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小白,你自己保重。”她伸手想摸莫白的脸,终究还是闭上眼睛缓缓缩回了手。
道别完毕,她深吸一口气,决绝转身。
可惜,下一秒,莫白已经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犹如刚刚抢夺了某样稀世珍宝般紧紧搂住。
在魔界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韦妆甚至连最后摸摸他的脸都不敢,做梦都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如此大胆,浑身一僵,呆立在了当场。
趁着这个机会,莫白压低声音,在她耳畔低语:“说好的要连累我,想一个人先跑,没门!”
韦妆终于回神,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白,别闹了!放开我!”
“我不放!”莫白非但没放手,反而闭上眼睛搂得更紧。
这个拥抱温暖,甜蜜,令人沉溺。
“小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找死!快,放开我!”挣扎未果之后,韦妆的声音竟然已带上了哭腔。
她真的很惊慌,就这么在意他吗?
莫白心中无限柔软,面上却依旧强硬:“不放,要死一起死!”
寒川此时早已没有兴趣继续欺负陆行舟,正饶有兴味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魔尊现阶段并没有掀起仙魔大战的打算,身为魔尊心腹的他真废了正道魁首首徒对谁都不好,还不如点到为止,吃瓜看戏。
他只觉得眼前的小情侣莫名其妙,他来接韦夫人,他们为什么摆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架势。难不成那看似毫无灵气波动的少女还是什么不世出的高人不成?
他只觉好奇,但在现场其他人的眼中,这一幕可就刺激得多了。
竟然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拥抱了魔尊的女人,这无异于当众给魔尊戴绿帽子,所有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安静地等待着寒川的反应。
“卑职不过奉尊主之命行事,还请韦夫人不要为难卑职!”施法将纠缠不休的陆行舟定在原地,寒川一步步朝众人走来。
陆行舟菖蒲是在担忧,韦姗则是纯粹的幸灾乐祸。
望着眼前这对难舍难分的狗男女,她的脸上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那个该死的小白脸一路上处处针对她,要不是不想破坏在大师兄心目中的形象,她早动手了。一直发愁找不到报复的机会,没想到那家伙竟主动作死。他竟然抱了魔尊的女人,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魔尊心腹的面,抱了魔尊的女人。
他不死,谁死?
她的脑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魔将虐杀小白脸的一幕,甚至开始郑重考虑到时她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不会让人觉得凉薄。
寒川款步向前,一步,两步,三步……
行走间盔甲摩擦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陆行舟试图站起来,可惜寒川加在他身上的禁锢比他预想中更加强大,最终以失败告终。
“菖蒲,别动!你敢动一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菖蒲本已拔出了本命剑,摆出背水一战的架势,却被韦妆一句话喝了回去。
寒川绕过了菖蒲。
寒川绕过了紧紧相拥的韦妆与莫白?!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韦姗,忽然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面露哀求:“韦夫人,别让卑职为难!”
众人:……
作者有话说:
非鸟:尊主啊,你有没有发现你给自己挖的这个坑好深哦,简直深不见底!
第46章 有病
◎如果你不作死,我也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随着寒川跪下, 一直飞在半空中的舆车竟缓缓落到了韦姗面前。
镶金嵌玉,装饰华美的舆车丝毫没有被刚刚的战斗波及,连前面的卤簿仪仗都依旧保持着之前的从容, 无数花瓣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将众人面前那片依然在散发阵阵焦糊味的旷野装点得仿佛不似凡间。
明明舆车极美, 寒川一行也表现得极为恭敬, 但韦姗却面无人色, 后退了两步。此时,之前陆行舟留下的守护阵盘早已在一连串火流星的冲击下碎裂崩溃, 她与寒川一行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屏障。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韦夫人!”
寒川径自起身, 摇了摇头, 笑道:“夫人别再闹脾气了,你这样,卑职没办法向尊主交代啊!”
“我不是!与我无关!”
寒川挥了挥手,之前从舆车上下来的两名侍女点点头, 款款走向韦姗,看似恭敬却不容拒绝地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眼看着真的要被架上舆车, 韦姗慌忙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身旁众人。
莫白眼观鼻鼻观心,韦妆想说话, 却被菖蒲一把捂住, 而菖蒲,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移开了目光。
“大师兄, 救我!”
陆行舟没有回答, 只是又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韦姗绝望了, 她挣扎着试图摆脱两名侍女的控制, 失败后眸光一沉,忽然破釜沉舟,一了决绝地伸手指向韦妆:“你们认错人了,你们要找的人是她!她是韦家大小姐韦妆,她才是你们口中的韦夫人!”
已经无力地垂下了头的陆行舟猛地瞪大了眼睛,菖蒲怒目瞪着韦姗,莫白则是依旧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倒是韦妆,听到韦姗说出她的身份,反而松了口气,不再试图挣脱菖蒲捂住她嘴的手。
听到韦姗的话,正架着她往舆车上走的两名侍女脚步一顿,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寒川。
寒川没有说话,只是射出一根手指,轻轻往韦姗所在的方向一点。只见一点血气飞入韦姗眉心,紧接着她眉心光芒大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了一枚朱红的莲花形印记。
看到这枚印记,原本微微蹙眉,面露犹疑的寒川立刻释然一笑:“若不是我家尊主习惯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面留下印记,我都要被你骗了。”
韦妆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韦姗额头的那枚朱红印记竟跟魔尊留在她眉心的那枚一模一样。就在她狐疑魔尊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韦姗,又在什么时候打下那枚印记时,两名侍女已将韦姗架上了车。
“你要站出去救她吗?”莫白凑近她耳畔,低声问她。
“我又不傻!既然她已经点明了我们二人的身份,那我也就不欠她什么了。”韦妆摇了摇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当初她不曾为我站出来,我如今自然也不会为她而站出去。而且,她可是韦氏天骄,蓬莱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无论如何,她的处境都会比我好上百倍。”
就在二人说话间,舆车已腾空而起,与刚来时的慢吞吞不同,随着点点幽冥火燃起,车队迅速窜上天空,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现在这样挺好的,魔尊的女人是先天道体的韦二小姐,与你韦大小姐无关。从今往后,各归其位,你,自由了。”莫白附在韦妆耳畔,低声耳语。
死前最后的日子,就让她过得高兴点吧。
“可能吗?”韦妆轻抚额头魔印所在的位置面露苦涩,如果没有这个印记,说不定真能蒙混过关,可惜,这印记是做不了假的。
魔尊早晚会察觉到异样,李代桃僵,桃代李僵,到时他恼羞成怒,情况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可惜,莫白并未察觉到她的隐忧,此刻他的识海中正一片欢腾,非鸟与非马的意识体正在围着他的神识欢呼雀跃。
【成功了,成功了!尊主的那枚临时印记竟然骗过了寒川!】
【我攒到现在,也就攒了那么一点点魔气,一下子全没了。】这也是一路行来,莫白一直没犯病的原因,天人乃是鸿蒙仙体,只要不修魔,就不会痛苦。
【话说回来,尊主,你可真损啊!】
【哪里损?不是韦姗自己说愿意承担一切,不让大姐涉险的吗?我不过是让她得偿所愿罢了。】
直到车队彻底消失在高天之上,一行人才终于想起了依旧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陆行舟。
菖蒲往他嘴里塞了颗疗伤的丹药,一脸的忧心忡忡:“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吃下丹药,陆行舟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他闭了闭眼,表情沉痛:“传信师尊与韦家家主,如实相告。”
“等等!”开口的是韦妆,她眉头微皱,苦笑着挠了挠头,“能隐去我的存在吗?只说魔界的人认错了人,带走了韦姗。”
见众人不约而同盯着她,她叹了口气,笑道:“我不想见我父亲。”
虽然只说了不想见父亲,但里面的未尽之意太多了,不想被迁怒,不想回家,不想再被当成筹码,不想再去赌家人对她有多少慈爱之心……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复杂,陆行舟与菖蒲的眼中只剩心疼,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传信的玉简飞离后,一行人扶着陆行舟躺到了阵盘保护下的那片绿地上。
因为那把名为疯狗的柴刀,寒川绰号疯狗。疯狗依然一如既往的疯,动起手来不管不顾,恨不得毁天灭地。
此时旷野上一片狼藉,满地焦土,唯一还算干净的立足之地也就只剩下之前阵盘保护下的那一小片绿地。
之前的那场战斗实在太过激烈,不仅一整片旷野都被烧了,还火流星乱窜,魔气与灵气齐飞,附近的摘星台很快得到消息派人前来。得知陆行舟与菖蒲的身份后,急忙调了马车来接人。
就是那马车委实有些小了,四个人根本坐不下。四人协调之后,只能分成两组,各自上了马车。
韦妆莫白,陆行舟菖蒲的组合,陆行舟不放心。
韦妆陆行舟,菖蒲莫白的组合,莫白不答应。
最后的组合是陆行舟莫白,菖蒲韦妆。两位少女本就是主仆,如今又以姐妹相称,自然不会对这样的分配有任何异议,倒是陆行舟莫白,虽然同意了共乘一辆马车,但那眼神,却不约而同犹如吃了苍蝇一般。
原本这片旷野上草木葱茏,并不适合马车行走,如今寒川一把火过后,倒是一马平川,一路坦途。
马车辚辚而行,二人一坐一卧,相看两厌。
气氛实在太过凝滞,莫白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我以为你从未真正将韦妆放在心上,没想到你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陆行舟闻言蓦地睁开了眼睛,竟挣扎着坐了起来,神色恍惚:“我一直以为她是韦家最受宠的大小姐,我以为我能有今天全靠她的庇护……”
“像她的风格,报喜不报忧,死要面子活受罪。”想明白二人间矛盾的症结所在,莫白笑出了声来,“恰恰相反,她能有今天,全靠你争气。偏偏你为了证明自己,故意与她疏远……你们可真有意思!”
陆行舟没有说话,只是怒目瞪着他。
莫白从容迎向他的目光,继续嘲讽:“多谢你的刻意疏远,如果你不作死,我也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陆行舟闻言目光骤然冷厉,冷声反问:“你很得意?”
“是个人都能看出妆妆她喜欢我,我当然得意!”莫白昂首挺胸。
陆行舟冷笑出声:“前提是,她不知道你是谁。”
莫白一惊:“你什么意思?”
陆行舟的目光缓缓扫过莫白的脸,声音冰冷:“紫荆镇时,妆妆说你穿上魔尊的衣服伪装魔尊吓退了一众魔兵,那真的是装的吗?青云城外诱敌,你一步杀一人,秒杀两名邪修,那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吗?这一路上,你处处针对韦姗,没过多久魔族从天而降,她竟莫名其妙被当成了出逃的妆妆,你不觉得这过于巧合了吗?”
“还有韦姗额头的那枚魔印,如果没有那枚魔印,我或许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韦姗来青云城时用的是摘星台的传送阵,如果她身上一早就被打上了魔印,青云城的摘星台不可能没有反应。既然她身上莫名其妙出现了魔印,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陆行舟说到这里,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莫白:“魔尊就在我们四个人之中。你藏得可真深呐,对比之下,无论是我,妆妆,还是菖蒲都比你更像魔尊。谁能想到魔尊竟会是一个天人。既然你狼狈成这样,之前魔族搜查紫荆镇,大概率也不是为了搜寻什么偷盗了观澜镜的侍女,而是魔界有变,叛乱者正在秘密搜寻魔尊本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枚魔印难道就不能是那魔将为了交差,故意自己打上去的?而且,韦姗来到青云城之后,你又没跟她日夜在一起,怎么保证她没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可疑的人?”
“事实摆在眼前,你再狡辩也没有意义。”陆行舟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我会带你和妆妆一起回蓬莱宗,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明身受重伤,仅仅只是坐着就已经让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但此刻,陆行舟脸上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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