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宜看着漫天的桃花,心里一片宁静。
忽然,她一转身,李沐言不在了,她唤他,“殿下,殿下?”
霎时间,那桃花恣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树枝也开始枯败,木桥,房屋也都慢慢倒塌,天色云雷滚滚,周围霎时就变得一片漆黑。
她心里腾起一层怕意,“殿下,殿下!”
忽而,脚下的路也开始坍塌……
“姑娘,姑娘。”
是谁在叫她?
秦书宜四处寻找那个声音,猛地一下睁开眼。
“春雨?”
春竹也忙从一旁挪过来,“姑娘,你可是醒了。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她看着二人,又环顾了一圈四周,身上的疼痛让她明白这不是梦,她问起来,“殿下呢?”
春雨道,“殿下还没醒,不过皇后亲自来了,顾太医也来了,已经替太子殿下看过了。”
“皇后来了?那姨母她们呢?”
春竹道,“梁姨母回府了,听说本来是想过来看看的,可太子如今这情形,不太方便,便就先回去了。姑娘放心,汴二公子跟着一起的,不会有事。”
秦书宜这才放下心来,“那殿下现下如何了?”
“听冯公公说太子殿下是因为疲累过度,加上身上又有伤,一直没治疗。这会儿又淋了雨,染了风寒,然后还可能就是忧思过度,这才数病齐发晕了过去,眼下人还没退热,几个太医轮流守着。”
秦书宜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替我更衣,过去看看。”
春雨想劝说,却被春竹拉着摇了摇头,“让姑娘去吧。”
春雨看了看外头的天儿,“那我去给姑娘拿件厚衣裳过来。”
秦书宜从屋子过去时,皇后正就在屋子里坐着,见着她站起来,“太子妃,这下着雨怎么过来了?身上的伤还疼吗?”
秦书宜前两日在东城门保护百姓,然后又在正街抵御叛军的事情皇后也听说了,这会儿见着她脖子上的厚布子,心里不禁心疼起来。
“你个傻孩子,怎么能拿刀抵着自己呢。”
秦书宜向皇后行礼,“拜见母后。”
皇后赶紧示意她坐下来,“身上有伤就别这么讲礼数了,赶紧坐。”
秦书宜这才扶着坐下来,“母后,儿臣是太子妃,哪能被人轻易拿住作为要挟的筹码,不过好在一切都没事。”
说罢又看向李沐言,“倒是殿下,若不是因为儿臣,怕也不会如此。”
皇后看了一眼李沐言,忍不住有些落泪,“哎,他是太子,也是你的夫君,为国为家都该是他的责任,太子妃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责怪自己。本宫啊,最是了解太子,他这个人不容易对人敞开心扉,可若是真认准了一个人啊就会对人掏心掏肺。”
秦书宜点点头,反而劝慰起皇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母后也别太操心。”
这时,春雨进来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妃。”
秦书宜看她,“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皇后,然后才小声地道,“秦府王管家来了,说是秦家出了事情。”
秦书宜一愣,此次叛军攻城,她倒是把秦家给忘记了。
她对着皇后道,“母后,儿臣去看一下。”
皇后挥了挥手,“去吧。”
秦书宜扶着春雨起身,又朝皇后福了一礼。
皇后也跟着站起来,叫她,“太子妃——”
秦书宜抬起头来,“母后有什么吩咐?”
皇后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先前秦家的事情本宫也有些听闻,你呀,莫怕,有什么事情,母后替你做主。”
秦书宜感激地点了点头,“嗯,谢谢母后。”
她从屋子出来,沿着廊庑往外,果然见着王管家在廊庑处等着自己。
那王管家见着她来赶忙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秦书宜示意人起来,然后继续往自己的屋子去。
“不知王管家来是何事?”
王管家面露难色,跟着人进到屋子里才道,“实乃是家主让小的过来的,说是趁着叛军打仗的事儿,秦家的钱财都被秋菊给卷跑了,如今人影儿都找不着。家主的意思是,太子妃能不能替着去京兆衙门通个气儿,将人给追回来。”
秦书宜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王管家,“本宫也知道你不过是个传话的,可如今,你看看京城现在的情况,死了那么多人,伤了那么多人,多少房屋田地遭了难。更别提如今朔州良州还胶着着战事,你且去看看,哪里还有人手专门去追查这样的事情?更何况,秋菊是父亲抬举的妾室,要说盗也有些过了,此事是父亲的家事,本宫确实无能为力。”
秦舟要抬举秋菊,出了事就该自己善后,这会儿倒是找她去拿人了。
她没这份闲心,也不愿帮忙。
王管家叹了口气,“小的也知道太子妃的苦衷,只是家主如今经此一遭,气得生了病,若是太子妃得空不妨回去看看?”
秦书宜垂了垂眸子,“有劳王管家去寻些好的大夫吧,本宫如今有伤在身,还要打理东宫事务怕是难得腾出时间来。”
当初秦书宜在秦府的境地王管家也是知道些的,想着如今她这般也实在怪怨不起来。
只得朝着秦书宜拱了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秦书宜看着外面仍旧绵绵不绝的小雨,吐了口气。
春竹递过来一个暖手炉,“姑娘,没事吧?”
秦书宜摇摇头,“没事,只是见多了就好像也就习以为常了。”
皇后在这临时府邸上待了一天,也没等来李沐言醒来的消息。
到傍晚的时候,宫里来人说皇上那头忙了一天,这会儿身子又不舒服了。
秦书宜担心起来,“母后,您快回宫吧,这里儿臣照看就是了。”
皇后这才起身回宫。
之后,连着两天,李沐言只偶尔有迷糊的时候,但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期间连着反复高热了好几次,每次高热之后,身子又迅速凉下去。如此寒冷交织,值守的太医只能是根据李沐言的不同情况变换着药方。
秦书宜紧张地陪着守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上头听见说李沐言情况稳定了些才趁着这会儿功夫才回屋子睡了会儿。
春雨春竹看着也担心秦书宜身子受不住。
春竹叹了口气,“也不知咱们姑娘造了什么孽,这一世就没安生过。”
春雨也跟着点头,“可不是?春竹姐姐,你说太子殿下能醒过来吗?”
春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嘘,瞎说什么呢,姑娘不是说了吗,殿下几人自有天相。”
“哎,也不知道姑娘何时能苦尽甘来。”
两人小声说着话,春竹想着去做些秦书宜爱吃的吃食来。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见冯全来报说李沐言又反复了。
太医一时拿不定注意请太子妃过去。
春雨不敢耽误,只好去叫秦书宜。
她从床上爬起来听说之后也顾不得身上疼不疼,急匆匆地赶过去。
顾太医对着秦书宜行过礼,然后道,“如今殿下身上的伤口有几处伤势过重,感染情况也很不乐观,加上风寒感染,如此反反复复,已经危及到五脏六腑,眼下这反反复复起热,对殿下很不利。”
秦书宜心里一紧,“那顾太医是什么意思?”
“臣的意思,要么就还是如这般用些温和的药平稳过度,但病情可能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反反复复,拖久了,可能怕是神仙下凡也难救治。”
秦书宜呼吸了口大气,“那另一种呢?”
“臣刚刚和几位太医商量过,可行一副猛药,配合针灸将殿下身上的寒气给逼出来,如此一来,于伤口更容易愈合。不过,此法走的是个冒险路子,若是殿下受不住这猛药,可能反而适得其反,到时也恐怕——”
秦书宜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一旁的春雨忙替她接过茶杯,“姑娘,你可是冷着了?怎么有些发抖呢?”
第一次握着一个人生死的决定,秦书宜要说自己一点都不怕也是自欺欺人。
“顾太医有几层把握呢?”
“沉只有六层。”
秦书宜的心又一次落回了原地。
顾太医看向她,“太子妃?”
秦书宜拽紧了拳头,定了定心神然后道,“那就麻烦太医您用第二种法子吧。”
顾太医一听,“诶”了一声,赶紧和其他太医商议准备去了。
她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然后转头去看李沐言。
春雨见她心神不宁,想转移些话题,于是道,“姑娘,昨儿个兰芬姑姑那边传话来了,说是东宫一切都归置妥当,殿下和姑娘你随时都可回去。”
秦书宜没什么表情地道,“哦。好。”
“还有,姑娘,刚刚春竹姐姐说是给你做鱼芯丸子去了,姑娘一会儿尝尝?”
“嗯。”
春雨见她这般,顿了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又道,“姑娘,你不是说了吗,殿下几人自有天相,他救了那么多百姓,一定会没事的。”
秦书宜这才看了看春雨,而后重重地道,“嗯。”
太医们在屋子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地忙了半日,到近未时的时候才端着药进来。
一旁的宫人端着药想要给李沐言送服下去。
秦书宜想了想,将那药碗接过来,“本宫来吧。”
她端起药碗,一点点地给李沐言送进口中,可一大半都被洒了出来。
如此喂了三次,才算是勉勉强强算得上喂进去了一碗。
等喝过了药之后,顾太医才去扎针。
一套针行下来已经是申时后了。
顾太医见李沐言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刻钟后发烫的身子也慢慢恢复正常。
他这才长舒了口气,“如今看,怕是这法子起了效果。”
秦书宜这才放心下来。
可半个时辰之后,李沐言便又迅速热了起来,隔一会儿又忽然冷起来。不仅如此,整个人还不停冒汗,脸色的表情也跟着痛苦不堪。
她心慌地叫来顾太医。
顾太医赶紧写方子煎药,又何其他几人配合扎针,可没多会儿,李沐言的脉搏就弱了下去。
秦书宜屏着呼吸问道,“顾太医,这还有法子吗?”
顾太医也是一脸的张皇失措,可继续扎针依旧不起效果,半晌之后他跪倒在秦书宜面前,“太子妃恕罪,臣等有罪。”
“哐当”一声,她有些没坐稳,手撑到一旁的角柜上,将瓷杯打翻在地。
“怎么可能,刚刚不是还有好转吗?”
“臣无能,请太子妃降罪。”
秦书宜只觉得天晕地旋,他不管不顾地冲到李沐言身旁,抓着李沐言的手道,“你起来啊!”
可李沐言根本不作声。
“殿下,你可别吓臣妾啊,大元的子民还等着你开创太平盛世呢。”
可李沐言眼睛仍旧闭得死死的,秦书宜又唤了好几声,可就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见着他如此,忽然有些没来由地生气,“李沐言,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等你回来给你一次机会吗?那我给你机会啊,你倒是醒过来啊!你这个样子,算什么意思?”
可李沐言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秦书宜只觉得身上痛得很,心里也痛得很,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手里却因为生气一下下摇着躺着的人。
春竹这会儿听着消息也赶了过来,和春雨想要去拉人,可秦书宜摇的更凶了。
就这么摇了好一会儿。
忽然,一道咳嗽声传来。
李沐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哭陈泪人的秦书宜道,“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秦书宜一把鼻涕一把泪得看着他,“殿下,你醒了?”
闻言,底下跪着的几个太医也都围拢来,顾太医一马当先地把起脉来。
“谢天谢地,苍天庇佑啊,殿下的脉象稳定下来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仿佛是自己历经了一番生死般喜极而泣。
秦书宜终是没忍住,哭起来,“你吓坏我和母后了,你吓死我们了。”
李沐言见她哭有些心疼又有些开心,“那到底是吓得谁更多一些?”
秦书宜闻言,也不想跟一个刚生病的人争论,“你就不能问个好听些的?”
苍天庇佑,醒过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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