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宜用袖子将泪水拭去,“春雨你去后面叫人,尤其是做过大夫的,通通都叫过来。东里大人,麻烦你往附近检查一下周围,将重伤的人分出来,将伤员抬到平坦的地方去,春竹,你和我一起将南宫碚抬过去。”
能不能活总得要救一救不是?
战乱还在进行,眼下还不是哭泣的时候。
而李沐言那头,带着先头部队支援到南门和西门后才听说东门和北门被破之后的情形,心情立刻就不平静了。
“你是说,东边和北边的人都撤到了远山学堂?”
这时,有个兵士道,“听说是这样的,这次多亏了太子妃领众人巧施计谋,救了不少百姓。”
李沐言闻言,心里蓦地一沉,当即便带了三百甲士往正街而去。
太子妃领的头?救了不少百姓?
一想到东北两门的叛军都涌入去了正街,他心里就害怕得很。
东宫的府兵有多少,他最清楚,总共加起来不过近两千人马,能抵挡多久?
如今已经是一天一夜的时间了,他不敢往下想。
马鞭甩在马屁股上,马儿跑得更快了些。
朝明跟在后头,这一下就被甩开了距离。
他咬咬牙奋力跟上。
可等他到了正街后,看着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迹,心里越发地慌乱了。
人呢?太子妃人呢?
他四处寻找,忽然,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几步就走了过去,抓起东里台道,“太子妃呢?”
东里台见着是李沐言,连忙行礼,“参见——”
李沐言将人胳膊一抬,“本宫问你太子妃呢?”
东里台见他一脸的焦急,这才道,“太子妃去铺子取药材了。”
因为受伤的人实在太多,这里能用的药材实在吃紧,甚至有些药根本就没有。
秦书宜想着自己的药材铺子上还有存药,这才命冯全拴了马车来去取药。
对于秦书宜的铺子,李沐言还是有些了解,是在南边一带。
他着急想见她,立刻翻身上马,想要去寻她。
可还没出正街,就见有人来报说,“禀太子,刚刚从正街回撤的人受到前后的夹击,有一少部分人往街巷逃窜了。”
李沐言眸色一沉,“大约多少人?”
“据估计,有百十来号人。不过,已经着了五百士兵往逃窜的方向去追了,孟将军差属下来是想告知太子一声。”
眼下城中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若是遇到这些穷途末路之人,谁也讨不到好。
他立即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孟英,再着两千军士,扩大追寻路径,务必保证百姓安全。”
“是。”
李沐言见着那兵士,忽然叫住道,“叛军主要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多数是往南北方向逃窜去了。”
李沐言闻言,眼神一顿,只听见了个南边。
他立即打马往秦书宜在南边的铺子而去。
等奔出三四里之后,天空忽然开始下起了小雨。
李沐言也顾不得这许多,闷头继续疾行。
路上,果然遇到好几个叛军,李沐言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长剑上泛出的盈盈白光,将他脸色照得越发地阴沉了。
好不容易,终于赶到铺子时,却发现铺子里根本就没人,铺子上的药也都已经被拿走了。
难道秦书宜已经返回正街了?
可她会选择走那条街呢?
李沐言望着愈发大起来的雨势,冷冷地道,“看看有几条路能去正街,将人马分批按着不同路线,往正街去。”
朝明立刻应是,末了又不忘补充道,“殿下,你也别急,如今我们已经派了两千多兵士去追剿那些叛军,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吗?那他的音音究竟在哪里?
猛然间,他喉咙一阵腥甜。
自出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合过眼,到今日,已经是六天上头了,现在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被雨水冲洗过的瘦削的脸此刻更显沧桑。
可此刻,他眸色坚定,隐约间看得出其间露出的凶光。
他大步往雨中去,“我先沿原路返回。”
骑上马之后,李沐言横冲直撞了几条街,可半个影子都没发现。
此时,雨势却没有一丝一毫缩小的架势。
可他仍旧不管不顾,继续猛冲疾行。
可等他到了正街,秦书宜根本就没回来。
李沐言此时眼里含着血色,再次骑上马背往另一条街去,可一路到铺子,仍旧没有发现秦书宜的影子。
他心里涌出许多猜想,却又被一一否定。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他去寻她。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李沐言即使心理暗示再多,这会儿也有些耐不住了。
他发了疯似的到处乱窜。
朝明见着他这样,有些不落忍,“殿下,你先缓一下,你身上还有伤呢。”
一旁的东里台也连忙劝到,“就是,兴许是雨势太大,太子妃在某个地方避雨呢?”
避雨?
李沐言眼眸里闪出一丝光亮,那就往能避雨的地方寻。
他再一次翻身上马,刚坐上去,就觉得整个人有些发晕。他甩了甩头,一声长喝,那马便奔了出去。
朝明不放心,吩咐人继续去找,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行至路上,李沐言一个没坐稳,整个人轰地一身就掉下了马。
朝明吓怀了,赶紧下马来将人扶到一边,李沐言整个身体烫得不行,“殿下,你起热了,这样不行,得赶紧找人来医治。”
迷糊间,他将朝明推开,“不行,我要去找音音。”
说罢就又要站起来。
朝明拦又拦不住,说又说不得,急得直跺脚。
李沐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中,见着有能避雨的地方就进去瞅一瞅。
也不知寻了多久,他只觉得脚下灌铅,实在是挪不动步了。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太子妃找到了。”
第84章
秦书宜一路行到铺子, 幸而店铺没有被毁,她进到店铺内,装了药就往正街那头去, 不曾想刚出门就下起雨来。
虽说是坐的马车,可是雨势越来越大, 车上装的都是药材, 其中不乏一些药粉药膏一类的, 若是淋湿了, 怕是就没法用了。
秦书宜只得让冯全找个地方先行避雨。
将马车停在一处廊庑之下后, 秦书宜带着春雨春竹和冯全一起从一处空园子里找了一些油皮纸来, 将整个马车盖住,然后想着说等雨小一些再走。
可不曾想这雨下得没完没了的。
秦书宜正着急时, 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一阵声响。
她警觉地往后退了退,然后偏头去看, 就见着一个女子被两个男人拖在地上, 似乎是要押着去什么地方。
隐约间,似乎看着那两人右手腰间似乎还挎着一把剑, 而从那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很像是叛军那方的人。
她心里一惊,叛军往城里逃窜来了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马车,正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忽然瞥见那女子往这边望了一眼。
这一下,秦书宜更震惊了,居然是庄舒云。
她不是回泗城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庄舒云感受到了目光, 她目光移向了秦书宜这边, 下一刻,她眼里忽的露出一丝阴毒, 冲着那人就道,“那里是太子妃!你们抓我有什么用?去抓太子妃啊,若是抓住了大元太子妃还怕出不去个城?”
秦书宜听见这话,赶紧转回头来,让春雨春竹赶紧上马车,又示意冯全立刻驾马车离开。
他们四个人没有一个会功夫,如今车里还装着救人的药材,断不能在这里出事情。
可人还没上车,那两人就奔了过来。
抓住冯全就往下拖。
秦书宜一把抓住那人的手,企图阻止他,可她那细胳膊哪里是那人的力气?
于是慌忙道,“你不要动我们家管家,你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们,我们虽然家境不算富裕,但会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的。”
她刚只听见庄舒云叫嚣自己是太子妃,慌忙间编出了这一套说辞。
两人明显一愣,不是说是太子妃吗?
秦书宜见他们眼底有疑惑忙地又道,“我们只不过是给宫里卖药的,不过曾经远远见到过太子妃,哪里就是太子妃了?”
她指着庄舒云道,“她和我们家有怨恨,这才哄你们的。”
庄舒云这会儿听见这话披散着头发,冲过来,“你才是哄人的。”
说罢看向那两名叛军,“她就是太子妃,千真万确。”
秦书宜心突突地直跳,她看向那两人,“我如今车里就装的药材,不信你们去看,我家真就是个商贩。”
冯全这会儿见着秦书宜这般说也赶紧附和道,“两位爷饶命啊,我家姑娘真是寻常百姓,药材就真真切切装在马车上的呢。”
那叛军警觉地看着几人,随即将庄舒云也一并抓了过来,然后将五人连同那马车一起推进了一处园子。
将门“彭”地一关,而后两人才一脸疲惫模样端坐在门槛处。
好不容易捡了条命,他们确实是想抓个人质在手里,想看看能不能寻着机会逃出去,不曾想又遇到了秦书宜他们。
可两人各执一词,现下无法辨别秦书宜的身份,所以干脆将人都关起来。
若是真是太子妃,那他们自然更有逃出去的把握,若不是,现在有五个人在手里,也好过一个人质。
坐了会儿,其中一名叛军便将门开了一条小缝,观看着外面的情形。
秦书宜趁着这机会四处打量了一圈,这园子不大,但是有几处已经破损了,目所能及的地方没有一个像样的武器。
另外那一人见着秦书宜这般情形,一脚就踢过来,“妈的!看什么呢?”
春雨春竹赶紧去扶秦书宜,“姑娘,姑娘。”
秦书宜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好半天才缓过味儿来,对着春雨春竹摇头,“我没事。”
那叛军从一旁寻了几根绳子来,将几人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庄舒云立刻嚷嚷道,“我都说了,她真是太子妃,你们怎么——”
“啪”一个耳光扇过来,“给老子闭嘴。”
然后又从一旁找个布条将几人的嘴给塞了起来,像丢麻袋一样将几人丢在雨中。
秦书宜身上本就有伤,这会儿就这般淋在雨中,伤口处生生地疼起来。
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刚刚那人再次开了一个小缝,这一次,秦书宜往前倾了倾,透过门缝,看见一队人马打从门前经过。
而那带头的人她看得真切,正是李沐言。
她想叫却根本张不开嘴。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个人道,“怎么办,外头都是兵。”
另一个人道,“怕什么,咱们有人质,他们不是自诩仁慈正义吗?难道会不顾他们死活?”
两人暂时说服了自己,然后往马车上寻了一遍,发现除了药材根本没有能吃的东西,“他娘的,连口吃都没。”
说到这里,其中一人,对着秦书宜就又是一个巴掌下去,“他妈的,你卖药就不能带些吃的?”
说完,又在屋子里寻了一圈,除了两个生红薯,一个冷馒头,没寻到别的吃的。
两人将那红薯的泥沙洗净,拿过来就着馒头直接啃着吃了。
“妈的,跟着季湘那货,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可不是,他娘的,到头来老子们屁好处没得到。”
等吃完了红薯和馒头,两人靠着门廊又歇息去了连日来一直打仗,他们也确实累了。
秦书宜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四周打量起附近的地势,她试着用屁股挪了几步,想要看清后面园子的情况,可实在费劲,不曾想一个没控制住身体就栽了下去。
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这一下,将那两人又惊醒了过来。
两人见秦书宜位置有所挪动,一把就揪住她的头发抓起来,然后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你个贱婆娘,是不想活了吗?”
她本就脖子上有伤,刚刚只是用一条布子包扎了一番,这会儿被这么一打,身子偏倒下去,脖子处包扎的布条也松落了下来。
她只觉得脖子处凉悠悠的。
春雨春竹看着秦书宜般,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可一旁的庄舒云看着她前后两次被人打,心里确实痛快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念头,要是秦书宜能在这里死了该多好啊。
两人被惊醒了之后也就干脆不睡了,只不过,这样干坐着,肚子越发地饿了。
便商量着一个人出去寻吃的,另一个人在这里看着。
刚刚倒地的时候,秦书宜发现她脚边有块瓦片,这会儿见着只有一个人了,寻思着或许是个机会。
她趁着那叛军去撒尿的时候,小心地用脚去够那瓦片。
可时间太短,根本无法成功。
但这一切都被庄舒云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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