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农家肥的威力吗?”
“不是说只能增产一两成吗?”
“快算算总共是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就算知道跟前的贵人家的少爷,也顾不得那么多,恨不得自己一个个的数。
随着数字的叠加,苏檀也有些惊讶。
便是连嬴政也忍不住眉眼微动,他紧紧地盯着。
随着苏檀开始口算,众人就渐渐安静下来,等着他最后报数。
“一千一百六十九!”随着苏檀话语落下,众人顿时沸腾了,这样的话,按着往常的经验,那这一千一百多斤,怕是能得九十斤左右的种子。
嬴政松了口气。
农家肥比他想象中还要有用些,这增产基本上快三成了,最终的结果,还要等秧苗在麦场晒干,用石碾把种子压出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苏檀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嬴政,高兴的又叫又跳,兴奋道:“啊啊啊阿父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啊~”
嬴政被他的欢欣所感染,也跟着翘起唇角,大声朗笑道:“彩!”
“彩!”
随着嬴政的声音,众人多有符合,也跟着在身旁大声的叫好。
苏檀高兴坏了,扑进嬴政的怀中,乐呵呵道:“太好了,往后黔首有饭吃了!”
在人吃不饱会饿死的时候,根本不会追求美味,经济自然也无从流动。
家中有余钱的时候,才会去想着弄点什么花样来满足自己的内心和礼仪。
故而有言曰,仓禀实而知礼节。
苏檀和嬴政一道回去了。
走在路上,他忍不住畅想未来,想想什么时候,也能跟现代一样,国家的粮仓里面堆满了吃不完的粮食。
家里有粮食都拿来卖钱,而单留着吃就很少。
“当真可以这样?”嬴政迟疑。
苏檀笑眯眯地给他政爹画饼,软声道:“阿父想想,到时候家家户户都种玉米,这玉米亩产千斤,种上两亩地,老头也能吭吭哧哧的完成,一个人一年才能吃多少粮食,剩下的当然要卖了。”
“这样农闲时,小孩就会去读书。”
“有闲钱了,就盼着孩子能出息些,到时候再隐隐放出消息,就说会招收一批小吏,读书的人,肯定多到数不过来。”
“哇哦,做梦真的好爽哦。”
苏檀想想就觉得自己这会儿就算睡着了也会睡醒。
嬴政沉浸在他描述的画面中,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做梦都没想过这么大。
等回章台宫后,苏檀就听见政爹说:“你住在甘泉宫,到底有些远了,让寺人将你的东西都搬来,你住在这里便是。”
苏檀:?
意思要将他搬过来住在阿父身边,那岂不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除非你的个人魅力特别强悍,要不然真的摆脱不了那关于远香近臭的魔咒。
“好~”他一口应下。
天知道每天早晚上学的时候,都要早起半个时辰,坐马车千里迢迢的赶来,若是住在章台宫,那上课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说起马,他就想起马鞍来。
“现在那马鞍研发的如何了?”他问。
嬴政点头,这马鞍还挺好用的,一经推出,就广受大家的喜爱,城中还授意叫人开了马鞍铺子,整日里赚的盆满钵满,他很是欢喜。
苏檀不由得点头失笑,喜欢是对的。
在舒适安全的情况下,谁愿意坐在一层垫子上,被颠的发晕。
接下来,就是等着看黄豆的具体收成了。
连着两日,两人都忍不住往城郊的方向看去,不到最终结果出来,心中都难免忐忑不安。
但黄豆秧苗要晒干,现在日头正好,也要三五日,而在麦场来打菽,再称重,基本也要一日功夫。
在此间,两人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禀大王,御史大夫求见。”
听见寺人禀报,嬴政便知道是城郊的结果出来了,他登时神色紧绷,扬声道:“传!”
就见年迈的御史大夫快步走进来,满脸都是欣喜,当即就冲着苏檀大大的作揖,乐呵呵道:“恭喜大王,恭喜公子扶苏!城郊寻常庄稼亩产平均六十二斤!”
苏檀登时耐不住,紧紧地盯着他,认真问:“那……”
“施肥的庄稼亩产九十斤!”
今年时令好,该雨水充沛的时候雨水充沛,该阳光普照就阳光普照,时令好的不可思议。
可能够有近三十斤的差异,实在叫人心中震撼不已。
苏檀闻言,和嬴政对视一眼,顿时高兴坏了。
“好好好!”他乐呵呵道:“哪怕只能增产一成也尽够了,没想到能够增产四成多,实在叫人意外之喜。”
最起码那些用上农家肥的人,都高兴坏了。多这么多粮食,家里人嘴上就有福气了。
嬴政当即就传召农家,叫他写出稳定的方子来,并且要跟着研制农家肥,一定要将此事当做重事来处理。
想想就觉得痛快的厉害。
“我们离羌人比较近,可以叫他们卖羊粪给我们,到时候……”
两人正高兴着,畅想了许多,却听人一脸惊恐的过来禀报。
“大王!大王!郑国所修的渠!今日决堤了!”
来人连滚带爬,满脸都是惊恐,嬴政眉眼一凝,面色登时冷下来了。
“怎么回事?”
“先前都好好的,后来……老秦宗室接过渠首的挖掘,他们说,这挖渠嘛,挖个直道就行了,说郑国在渠首添一道弯,实在是多余。”
听完前因后果,苏檀登时明白过来,原来先前的逐外客那批宗亲,还接管了郑国渠。
事情因郑国而起,以老秦接管为终。
最后以渠首决堤为后果。
苏檀皱着眉头,这郑国渠至关重要,甚至比农家肥的厉害关系还要严重些。
“去请郑国,看他能否解决。”
嬴政道。
来禀报的人顿时有些懵,传闻中,郑国已经被秘密处决了,怎么还能请来。
而此时,公子傒背负着荆条,大踏步走上前来,跪在地上请罪。
“傒有罪,请大王责罚。”
嬴政望着他这位皇叔,当年和嬴异人在王位的争夺上,也是有一番你来我往,但最后握手言和。
而此次逐客事件,就是以公子傒跳的最高,他确实有能力,办事很是稳妥。
但秦地用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外客、秦王室宗亲来界定是否得用,而是能者居之,这秦王室的宗亲被压的这么狠,只能说明有才能的人不多。
所以当众人闹起来,他就觉得,总得叫他们撞个南墙,要不然在他一统六国的路上,今日这种障碍,还会发生。
到时候,若是被自己宗亲族人下绊子,那后果关乎三军,可不是现在能随意摆平的。
苏檀听着,慢慢地回过味来。
“只要叔父不再阻碍寡人召回外客便是。”
嬴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冷声道:“经此一事,还盼着叔父能管好宗亲,叫他们在咸阳城中做个富贵闲人便是,若是有能力,尽管按着仕途的路子走,寡人绝不会有偏见,秦地能有今日,从不是一人之功,宗亲的好,寡人心中自然在挂念着,莫再这般胡闹,失了分寸才是。”
这失的不是分寸,而是君王的信任。
公子傒深深地俯首,哑口无言。
不仅仅有渠首的篓子,凡事秦人宗室接管的职位,都一塌糊涂。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于是在派郑国去善后时,又进行了秦人和外客的交接仪式。
宗亲想,这些日子外客被逐,怕是惶惶不可终日,定然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这一切都是他们闹事所带来的后果,为了以后能好生相处,他们得好生安慰劝诫一番才是。
然而——
公子傒负荆迎上,挤出热泪点点:“诸位受苦,皆因子傒所起,瞧这……”
话还未说完,登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个瘦字卡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他顿住脚步,讪讪笑着:“气色还挺红润。”
说是红润都有些谦虚了,他感觉集体得胖上五斤十斤,实在是脸若圆盘,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这些日子过的痛快极了。
公子傒登时有些懵,准备的些许腹稿也拿不出来了。
第46章
在章台宫中住了两日, 苏檀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可以的活动范围这样小。
他登时不忿了,起身就叫人套马车, 想去咸阳城中逛逛。
谁知刚出门,就瞧见负荆请罪的公子傒, 他正憋的脸通红, 半晌才呐呐道:“此番是子傒对不住诸位。”
苏檀想, 这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他客气的打过招呼后, 转身就要走, 却见公子傒也跟了上来。
“走, 子傒陪扶苏走走。”
苏檀深刻怀疑,他这是落荒而逃, 为了逃避不与众人再接触,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
“叔祖, 请。”他温声道。
这样说着, 苏檀撩开车帘,请公子傒上车。
等出宫许久, 公子傒这才问:“是要去哪?”他方才问都没问。
和外客相比,他们一群人劳心劳力差事没有办好,简直更凄惨一点。
“为何……”他们这么潇洒。
苏檀抿着唇轻笑:“父王想着,诸位叔伯都是大秦宗亲,说的话都在理,没道理不叫咱们进入权利中心的道理,所以你们所奏请, 父王允了, 想着若能办成,旁人便不会欺我们大秦无人了。”
谁知道, 这事儿还是办劈叉了。
公子傒脸上烧的慌,他抚摸着背上的荆条,就是想着若能处置他了,往后不再提这一茬也好。
等上了街,他登时有些愣怔。
实在是太过繁华了些,只见食肆遍布,浑不似往常的冷清模样,就连街上的人也多了些。
“这?”他迟疑。
苏檀笑眯眯道:“叔祖下来玩玩叭,有许多小吃呢。”
他先去自己惯常的食肆,店家一瞧见他就笑得跟花一样,乐呵呵道:“小爷来了,快请上座。”
店家完全想不到,自己不过一时兴起哄这娃子一嘴,就得了这泼天富贵。
先前教的菽乳、鸡蛋煎饼之法,让自家食肆在这一片扬名了,后来他又放出风声来,想学的尽管来,包教包会。
然后众人又一个劲的夸他仁善,非得来他店里吃。
现在他真的名声有了,钱也赚了。
于是一见着扶苏,他赶紧殷勤的伺候,乐呵呵道:“快把招牌菜都上了!给这位爷上酒!”
苏檀摇头失笑,温声道:“你不必忙活了。”
店家乐呵呵道:“你是贵客呢,又带了贵人来,哪里有招待不周的道理。”
两人含笑交谈着,言笑晏晏,让一旁的公子傒叹为观止,他静静地听着,满脸纳罕。
作为王孙,他还真没跟食肆商人接触过。
苏檀想想今日想吃点旁的,就笑着道:“那再教你个费油的小东西,不过这摊子支出来,狗路过你门口都得停下闻闻。”
在物质匮乏的时候,这油炸物品简直就是无解的美味,没有人可以拒绝。
主要是他想吃糯米包油条了,秦地就有糯米,但是没有油条。
“这油条呢,是用我上次叫你做蒸饼时发面吗?”
“把这发面加盐水猛抟,抟到很是光滑,然后可以揪很长的时候,就可以试着下锅了。”
苏檀想,若是能有纯碱,想必这蓬松度还能进一步提升,但是现在,这已经很厉害了。
有发酵、有蓬灰水,比死面蒸饼香太多了。
“你刚开始几天,就还支在庭中,等过几日,众人都知道你在卖这玩意儿了,你再支回厨房去,毕竟味实在太大了。”
苏檀交代,一旁的店家不住点头,满脸都是感激。
他这头交代完,那头几个厨人抬着陶盆就来了,直接在众人面前开始抟面。
公子傒:?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有些看不懂了。
众人一见有新吃食,一个个比苏檀还激动,搓着手直接预订。
“怎么定价?”掌柜的有些懵。
苏檀笑眯眯道:“和蒸饼同样大小的剂子,能卖三倍价格,一是油贵,而是这东西是个力气活,就是要贵些的。”
现在是物资比较匮乏,也不知何时能有小茴香,油条加点小茴香才好吃呢。
能进这食肆用饭的都是咸阳城中非富即贵的存在,见他一小儿如此侃侃而谈,不由得很是纳罕,笑着道:“你是谁家儿郎?竟这般聪慧。”
一旁的公子傒挺直脊背:“我家的!”
苏檀便抿着唇笑,赞同的点点头。
周围的人,见二人穿的讲究,特别是这小儿,锦衣玉带,生的粉雕玉琢,怕是公子王孙才能养出来这样的气度。
但很快,他们就没空关注这个了。
因为随着油锅支起来,就叫店小二将众人带离了,这么热的锅,若是有刮蹭可真了不得。
苏檀想着即将到口的油条,便有些惆怅,曾经有一份油条摆在他面前,蓬松酥脆,他却嫌太油腻,不肯吃。
现在竟然要苦苦等。
公子傒看看店中,又看看公子扶苏,突然就想起来那脸圆了一圈的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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