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亲能叫,夫君就不能叫了?”岑迦南被她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残缺的眼睛。一只眼被黑色眼罩笼着,一只浅棕色瞳孔的眼睛戏谑地凝望着她。他依然还能说话, 热腾腾的气全扑在她的手掌心里。
谈宝璐被岑迦南逗得没办法,说:“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我若非要叫, 你准备奈我何?宝儿?”岑迦南忽地上前了一步。谈宝璐身后是面山水绢丝屏风,再绕过那屏风去,一张红木贵妃躺椅就临着纸窗摆着。她往后退, 便碰上了那面绢丝布。岑迦南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两人翻身就滚上那张榻上。岑迦南仰面躺着, 谈宝璐坐到了他的身上。
初夏绿树荫浓, 帘花檐影被窗棱切割, 一道一道映在谈宝璐素面纤薄的夏裙上。岑迦南的手摸到了她的后腰上,指尖一绕,那根系着外衣的腰带就在他的手指上,大抵只需往外轻轻一扯, 这身外衣就会变得松松垮垮, 露出下面的一抹春光。岑迦南不急不躁, 手指勾着那根细带, 闲适而随性的把玩着。
谈宝璐感觉到腰带在往后收紧, 身上的衣服在往两边滑落。她猜着了岑迦南的心思,立刻挣了起来,鼓了鼓眼睛,用眼神谴责他。
这目光里带着刺,却是河豚身上的刺,看起来扎手,实则软绵绵的,比起恼怒,倒更像是媚眼如丝,竟让他舍不得下这个手。
他忍着胸口处那股热劲儿,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不松手。滚烫的手掌拢着她身上纤薄的丝绸外套,然后将人往怀里一拢,下颌搁在她的肩上,隔着纤薄的夏衫深深吸了口气,“在这儿躺着总想那档子事儿。再同我说说你小时候吧。”
“啊?哦……”谈宝璐被岑迦南搂着,炎炎午后,胸膛贴着后背,皮贴着肉,觉得又热又燥,也急需干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其实我小时候真没我娘亲说得那么小可怜。”谈宝璐开口道。
“跳舞是很辛苦,但是我也很喜欢跳舞呀。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会觉得辛苦。”
“每日为娘亲买药是很奔波,但每次我跑起来的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马上就能买到药了,我娘喝了药,身体就能好一点了。那时是奔着希望跑得,跑起来有劲儿,也不觉得多可怜。唯独……”前世种种,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如偶然从羊毛垫里碰到了一根针。
“唯独什么?”岑迦南问道。
谈宝璐回过神来,望向面前的岑迦南。她凑近了些,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点了点岑迦南的面颊,摩挲着那只黑色的眼罩。她感受到布块下面的眼睛,像是一团跳动的心,然后再摸上那根细绳,一直摸到他的耳后。她抽回手,两手交叠,枕在了脸颊之下,“唯独不见所爱之人。”
岑迦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沉声道:“不会见不到,只要你不躲我。”
谈宝璐脸颊微涨,闷声道:“怎么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岑迦南胸口半坐了起来,然后拨开垂在胸前的长发。
那枚紫色的石头坠在胸口上,人养灵石,灵石也养人,这枚石头被养得润泽,表面流着一层温和地暖光。
瞧见这枚石头,岑迦南脸色微变,眼色一暗,低头凑近了些。他两指拣起,在指缝间转了一圈,问:“一直都戴着?”
“嗯。”谈宝璐涨红着脸说,“听说如果男子出征,女子送一样贴身的物件给他,便可为他祈福。这枚石子本来就打算是打算给殿下的。”
岑迦南俯下.身,两手托着她的腰,将她的整个上身提抱了起来,然后鼻尖贴向了她的胸口,“让我闻一下,宝儿有没有撒谎。”
热腾腾的呼气悉数扑在了她的心口上,她被弄得直痒,抱着他的头轻轻哼了两声。
“是一直戴着的,被浸透了味儿。”岑迦南说。
谈宝璐真气恼了,她扑在岑迦南胸口上,冲着那根锁骨就是狠狠一口,说:“岑迦南,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许不理我。”岑迦南被咬了也面部改色,不减霸道之气,“为我戴上。”
“嗯。”谈宝璐垂下眼,将手绕至颈后,解下牛皮绳,然后将绳子挂上岑迦南的脖颈。岑迦南却不配合转身,非要与她面对着面。这个姿势令她看不见没入岑迦南衣领中的绳扣,只得用指尖摸索,磕磕绊绊。
费了好大的功夫,链子终于细好了。谈宝璐一打量,链子是用牛皮做的,她自己平时不觉得,套上岑迦南的脖颈后,这才发现看起来好像一根狗链子。
“噗嗤……”谈宝璐憋不住笑,一下笑出声来。
“笑什么?”她在这儿抿唇偷笑,岑迦南又伸手将她抱住,然后仰面往后躺,直将她往怀里拖。
谈宝璐也只敢想一想,不敢大声说出来,忙抿着嘴唇道:“没笑什么,真的!”
岑迦南闻着谈宝璐身上的香,呼吸声变得越来越重,他已经忍得很为难了,谈宝璐笑时,软绵绵的身体还会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就像一团蓬松柔软的云。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翻了个身。
一瞬间,两人位置互换,变成了他在上,她在下。他将她的两手按在两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以前我手底下有几个亲卫,成了亲就变得骁勇善战,一心要打胜仗。我问他们,打了胜仗准备做什么,他们说,打了胜仗就回家娶媳妇。原来娶媳妇这般好。难怪大家都想娶媳妇。”
岑迦南说话越来越混,现在简直就是在跟她耍起了流氓。这间客房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谈宝璐真怕岑迦南在成亲前就越了线。她在岑迦南身.下挣了挣去,尖牙利齿道:“那得先打了胜仗呢!没好胳膊好腿的回来,我才不要理你。”
岑迦南哑然失笑,喟叹道:“真难捱啊,还没走,倒想回来了。”
“小姐!”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小东在门外说:“夫人让我送些热水进来。岑公子这一路风尘仆仆,用热水洗手洗脸。”
谈宝璐吓了一跳,慌忙从岑迦南怀里滚了下来。岑迦南慢吞吞地将她的腰松开,在贵妃椅上侧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又忙着理衣服,又忙着理腰带。谈宝璐气鼓鼓地瞪了岑迦南一眼,“还不都怪你。起来!”
岑迦南这才含着笑,举起双手,做了个“饶了我”的姿势,然后优哉游哉地也离了榻。
谈宝璐忙理抽闲地瞥了岑迦南一眼,明明刚才是两个人在榻上胡乱,怎么就她的衣服乱得不成样子,岑迦南却照样衣冠楚楚?
她心里不平衡,在心中磨了磨牙,发誓下次也要将岑迦南的腰带给解了!
“小姐?”小东问了半晌,没见门开,以往小姐是不会不开门的,不由心慌,又问了一遍。
谈宝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说:“进来吧。”
小东送了热水进来,然后又退了出去,但走后故意不将门关上,让那门扉大开着。
小东年纪小,多半不晓得事,这应该是辛夫人嘱咐她过来做的,不许他们成婚前就走得这么近。谈宝璐一想到这里,越发生岑迦南的气,嘀咕了一句:“都怨你!”
“怨我什么?”
谈宝璐叹道:“我乖女儿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岑迦南笑得非常大声。
谈宝璐:“……”
铜盆里盛着热水,蒸出股股热气。谈宝璐看着岑迦南脸上的眼罩,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洗脸的话,需要将眼罩先摘下来。”
岑迦南点了点头,揭开了左眼上的黑色眼罩。那只眼睛被捂了大半日,眼皮勒得发红,睁开眼时,那枚紫色的眼睛看起来便更是诡谲昳丽。这该是吓退千万人的怪诞,可谈宝璐对上这只眼睛时,却觉得自己好想要被吸进那片紫色的海洋之中。
“下午还要戴么?”谈宝璐问,“有点发红了。”
“戴。”岑迦南斩钉截铁道,他宛若无事般地就着湿毛巾擦了脸,然后将眼罩戴了回去。
谈宝璐欲言又止,也不再提。
洗完脸后,就该洗手。谈宝璐换了壶干净水,让岑迦南先用热水擦手,结果岑迦南却二话不说先将她的手抓了过去,浸到了温度适中的热水里。温热的水流中,他将她的手拽着,将每根手指头从指尖顺到指根,都摸了个遍。
又这么折腾了一会儿,便到了出门观赏河灯的时辰。
简单用过晚膳,谈宝璐雇了两辆马车,一辆她和岑迦南、辛夫人坐,一辆小东小西和谈妮谈杰坐。周妈不喜欢凑这热闹,便留在了家里。谈宝璐叮嘱门卫大伯,“我们就在东街,要是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们。今日端阳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一路无事。
到了东街,便见河中几支张灯结彩的龙舟正在游河。正值端阳节,大都又各路通衢,人烟凑积,大是热闹。
谈妮和谈杰四处乱窜,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一会儿闹着要买糖人,一会儿又闹着要看大戏。谈宝璐一边盯着两个小孩儿,一边同辛夫人在河边缓步走。
“已经好多年没出来看热闹了。”辛夫人感慨道。
“是呀。”谈宝璐再次感激母亲身体恢复健康。
岑迦南方才行了几步,便立马有巡街的军官认出了他,今日值勤的四品侍卫慌忙下马就冲岑迦南要拜,“属下不知武烈王殿下今晚夜游,请恕罪!”
岑迦南不悦地望了一眼前方的谈宝璐和辛夫人,母女俩正在看河灯,并未发觉他这边的插曲。
岑迦南道:“本王今晚夜游是私事。退下。”
“是!”那侍卫连忙要退。
岑迦南远远望了一眼东街执勤哨塔。哨塔一夜十六人轮值,一班四人,然而此时的哨塔却只有三人。岑迦南眉心一跳,又问道:“今日的执勤官是谁?”
每逢重大节日,夜间都会指定一名二品以上的官员为执勤官。若一夜无事,皆大欢喜,但如若其中出了半点岔子,就该这执勤官担责。
“回武烈王殿下,”那侍卫立刻回答道:“是周太师。”
岑迦南了然,原来是周兆。
第66章
◎抓奸细◎
岑迦南落下一步, 谈宝璐回头时没见着他,忙转身找。岑迦南便缓步上前, 让谈宝璐能看见自己,两手背在身后,淡声问:“想买什么?”
谈宝璐打量岑迦南的面色,见他神色有异,身旁又跟了一位穿官服的男子。“不用。”她摇了摇头,又问:“今晚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岑迦南说。
“那你要走了吗?”谈宝璐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带着他们去玩。”
岑迦南说:“今晚不归我轮值, 但既然路过,打算过去看一眼,一会儿回来找你。”
“好。”谈宝璐点了点头。
“真不想买什么?”临走前, 岑迦南又问了一遍。
这一回,谈宝璐还不及开口,谈妮就将小脑袋挤进了两人之间, 一只小手拽上一人的衣摆,脆生生地说:“迦南哥哥, 我想要孔明灯。”
谈宝璐捧着谈妮的小脸, 说:“迦南哥哥要忙呢, 姐姐给你买,好不好?”
岑迦南却温声道:“我给她买。”
街道熙熙攘攘,人群摩肩接踵,每夜游人手里都提了一盏形状各异的宫灯, 将街道照耀成了一道误落人间的银河。岑迦南朝卖孔明灯的摊位走去, 与提着灯的人流逆行。一面走着揭下了左眼上的眼罩, 一面开口道:“今晚轮值有无异常?”
那名下属立刻禀报道:“殿下, 今晚按照殿下的命令, 严加看守,加强双倍兵力。以往五步一哨,十步一塔;今晚三步一哨,五步一塔。以往两人轮值,每隔一时辰换班,今晚四人轮值,半时辰便换。至此未有差池。”
待下属汇报完毕,两人也远离了热闹非凡,重重灯火的市集,来到街尾的一座哨塔前。此处哨塔四层楼高,三重檐,灰筒瓦,绿琉璃剪边,登至塔顶,可远眺各街道全貌,塔楼门前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杀气肃索。
塔前是一派灯火通明,宫灯照在岑迦南的面庞上,使得他的侧脸尤为清晰,眉目如星,薄唇含朱,高挺笔直的鼻梁在瘦削的脸颊上投落下幽深的阴影。悄然望向这张面孔,下属心中难免犯起了嘀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岑迦南就好似彻底换了一张人皮,方才在街头温和有利的翩翩公子无影无踪,在灯影下又是那个冷心冷情心狠手辣的摄政王。
岑迦南亲自前来哨塔查看,下属绝不敢拖大,不再作它念想,躬身亲迎,“殿下这边请。”
此时塔内一批士兵刚换了班,几人脱下厚重的头盔,正在喝茶说笑,忽地见一人进来,一身墨色银文锦袍,身形颀长,气场强大,再认出旁边跟着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全都唬了一大跳,如临大敌,慌忙起身行礼叩拜,一时间桌子椅子拖地声不绝于耳。
周兆今日坐镇,正办理公事,闻声出来,见来人是岑迦南,拱手相迎道:“下官不知武烈王殿下在此,有失远迎。”
岑迦南虽长了一张可以说是极漂亮的面庞,但偏生身材却十分彪悍,即便穿着文质彬彬的丝绸袍子,依旧能透过布料看到上臂、背部、腰腹处行伍出身练出来的紧实的肌肉。
他比周兆还要再高出了半个头,看向周兆时,紫色的瞳孔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冰冰一扫,便有几分利刃穿肠之感。
周兆不知岑迦南为何对自己敌意如此之大,但他听闻岑迦南性情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便将他现在浑身不舒服的原因归功于他想太多。
岑迦南沉声开口,寥寥数字,字字掷地有声——“今晚哨塔值守,何故只有三人?”
“三人?不,不可能的……”哨兵班长嗫嚅道,“每班执勤定是四人的。”
周兆也有些不悦,今晚他是执勤官,若他手底下的人被岑迦南亲自抓到不在岗,就算他今晚玩忽职守,要是岑迦南真同他不对付,再往皇帝面前去参他一本,那他这太师位刚坐上,就要摇上三晃了。
周兆立刻下令道:“立刻核查!”
哨兵班长连忙满点丁点卯,正在房内休息的,是乙班四名士兵,在塔顶执勤的,是甲班的四名。哨兵班长点了名,乙班四名都在这儿。这塔楼是个空心结构,虽有四层高,但顶楼至地面只有一道楼梯,楼梯木结构,极窄,只够通行,坐下脚都没处伸,所以就算想偷懒,除了这一层的房间,也没地方可躲。
岑迦南从不听解释,只看最终结果。他抬步便要登塔,众人连忙躬身跟上。
不一时到了塔顶,顶楼的确站着四名哨兵,各个身披铠甲,面朝东南西北四方,尽忠职守,严阵以待。
下属又点了名,几人也全都喊了“到”。下属方才躬身道:“回殿下,的确是四人值守,四人在岗。殿下方才人在塔下,距塔顶足足有数百米远,而且塔中四人站的方位又是东南西北,殿下或许是看错了。”
周兆也开口道:“承蒙武烈王殿下厚爱,特意今夜前来查岗。下官今晚前曾收到密令,今晚疑有叛军作乱之虞,所以全勤戒备,不敢松懈。”
岑迦南对这些官场上的套话兴致缺缺,他的鹰隼般的目光四处一扫,最后突然落在了脚下的地板上。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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