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控制住发颤的手臂,松开她的手腕,微微俯下身,指尖轻轻地触碰她的眼睛,永远都清澈又明亮,如果能只看见他该多好。
江莺僵住,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莫名地升起紧张。
努力去看面无表情地黑衣少年,江莺感到彼此的呼吸交错,风吹不散的微妙。
良久,李北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重复一遍没得到回应的问题。
“不喜欢我碰你吗?”
江莺垂下眼睫,手用力攥紧,发觉这个问题决定很多,抿唇没接话。
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晦涩难懂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停在她的唇上,一寸一寸地游过,挟着克制和忍耐,真的越线的那一秒,会是怎样的心情。
李北微微凑近几分,半合上眼睛,睫毛垂下一片暗色阴影。
他入迷似的轻嗅,抵在墙上的手抻直,骨节夹隙中青筋暴起,那沉醉的模样仿佛一个濒死的毒贩得到解药的一瞬。
普度众生又冷漠看待世人的神明会让人跪下膜拜,抛弃一切敬仰,奉献灵魂不惜一切。
她却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时时刻刻勾引着他犯罪,激发内心的黑暗,宛如一个穷途末路的恶人一样挥刀,让他想发疯,想把她揉进骨子里,血里。
最好,她与他可以融为一体,日日夜夜陪伴彼此,不管是生是死,是深渊是光明,都抵死至世界末日,永不能休止。
江莺看不到李北,更看不见他深不见底的欲望。
一阵寒风见缝插针的涌进身体里,深冬的江城冷漠又无情,打了寒颤的江莺抿了下唇,发干的嗓子微动,低声地说:“不是。”
听到她的声音,穿透黑暗,打断李北嘈杂绝望的精神世界,撤开过近距离,垂着眼皮俯视江莺,压抑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李北问:“什么不是?”
他往前走一步,沙哑着声音,暗藏贪念,步步逼近。
浓墨重彩的黑晕开,江莺下意识抓紧衣服,被迫后退一步,脊背与墙面紧密贴合,心跳频率越发的快,抬手想拿开挡住视线的手,还没碰到,就一只微冷的手握住,反按在身后。
江莺不明所以,讷讷地喊:“李北?”
李北顿了一下,选择无视她的声音,又靠近一些。
灯墙斜下的影子里,她一半都阴在暗处,少年耷下眼皮,压抑的占有欲打开细微缝隙,侵占思绪。
他阻止她的抵抗,身影拢住江莺,扣紧纤细的腕,一寸一寸不容拒绝地收紧,将她带进怀里。
江莺反应迟钝的眨了几下眼睛,入眼中只有少年的心口的卫衣,印着一个L的白色字母。她和他靠的太近,空气变得吝啬,淡淡的清新肥皂香弥漫,少年胸腔里隐隐的有力心跳声在耳畔。
李北没什么表情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唯独眸子疯狂翻滚着遏制不住的痴迷,声音冷冷淡淡地问她:“讨厌吗?”
少年那股子冷劲散去,隽挟而来的是危险。
江莺清晰感知到,看来之前的,她不知道的事,让李北现在很凌乱,需要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才能缓解焦虑,低下眼,耳尖却没办法控制的发烫,嗓子干涩地回答:“不讨厌。”
李北垂下眸,遮住一切情绪,偏过脸,凝着那块白皙的皮肤,可以清晰看见跳动的脉,凑上去,轻轻地落下一吻,并未离去,微张开嘴,音调又低又暗:“这样呢?”
大脑空白一瞬,江莺翕张几下嘴,没能发出声音。
那一吻,轻,温热,像一片羽毛,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落下。
他的唇没有离开,话语间的热气喷洒。
比那个吻还要刺激,让她不自觉发颤,跌进李北的怀里。
李北直起脖颈,松开她的手腕,手臂箍住她的腰按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心中可惜冬天的衣服太厚,抵在墙上的手在卫衣上轻擦几下,扣在江莺的脑后。
她不回答。
李北发出低暗气音:“嗯?”
“不讨厌。”
江莺颤着闭上眼,手抓紧李北身侧的衣服。
李北愣了一下,手指掐住她的腰,臂弯托住她,把她抱起来。
江莺在想要不要抱一下李北,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惊呼一声,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双腿下意识攀上他的腰,低下头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李,李北?”
尾音颤个不停,江莺眼神茫然,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被抱起来了。
李北没说话,只是仰着头看她,漆黑的眸子,濒临破碎。
“李北,”江莺不解,低声问他,“你干什么呀?放我下去。”
李北看她的神情专注冷漠,蓦地手臂往上掂了几下。
悬空的感觉,没有着落,江莺抱紧他,眸子不悦地瞪他,语气严肃:“李北。”
对视下,夜色下妖治的李北,忽然勾唇笑了下。
江莺怔住,不自觉地望向他的唇。
十八岁的少年,冷漠又古怪,笑得却又野又吝。
“江莺。”
李北突然叫了她一声。
江莺慢半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想亲你。”
江莺一下子愣住,迟钝地“啊”了一声。
李北重复一遍:“江莺,我想亲你。”
江莺手指绞在一起,看着望着她的少年,那眼里的沉重情绪让她无法拒绝,只能避开他的眼,胡乱点头回了一个“喔”字。
风从耳畔掠过,少年的眼神难得明亮,仿佛照进一整个星空。
一楼堆满杂物,昏暗光线的房间里。
江莺被放在矮脚柜子上,看不清楚李北的神情,温热的掌心摁住她的后劲轻压,纱布蹭在皮肤上,有些奇怪的痒意。
李北眸子格外执拗,手紧张地细颤。
外面,黑子叫了几声歇鼓,周围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模糊无声中燃烧皮肤。
江莺努力平复心情,无意间感到他的颤抖。
蓦地一震,她心里发酸,抬起手,轻轻地抱住李北的脖颈,温顺地低下。
李北眼底涌起潮红,抬手钳住她的下巴拉到眼前,低下头亲上去。
江莺在李北亲上来的那一秒,搭在他脖子的手,手指急促的死死绞在一起。
他的唇比他软,温柔的靠近,一点一点地贴紧。
这是一个很轻柔的吻,轻触轻离,缱绻旖旎。
李北眸子里凶狠压抑,没有离开她过分柔软的唇,口齿不清地说:“张嘴。”
江莺看不见周围环境,短暂地顿了一下,松开绞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启唇。
顷刻间,另外一个陌生的气息袭来,丝毫不客气地游过每一个角落。
江莺想。
如果说刚才的吻是春风细雨,那么现在的唇齿相融就是狂风暴雨。
江莺呼吸跟不上,缺氧的痛苦让她试图挣扎。后颈的手发现,似乎不允许她逃开半分,微微用力压住。
竹竿亲的太凶了。
强烈的气息笼罩江莺,眼角渗出眼泪。
这个初吻,跟要人命似的,疯狂猛烈。
李北拥挤的情绪,难受得要把他撕裂。她的允许,乖顺,让他想发疯似的夺走她的一切,没有办法停下来,如果结束就会死。
亲吻变成了啃咬,江莺感到他的痛苦。
顺从的敞开,接受他的一切,手臂温柔地环住发抖的少年。
心悸的吻变得苦涩。
不止心情上,还有唇齿间。
江莺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双黑暗无底,崩塌尽裂,悲伤痛苦的眸子。
他在哭,无声无息。
江莺心里堵得水泄不通,眼底发红,水色蔓延,用手指一点一点抹掉那些水迹,心疼布满整个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抓住。
抬眸看着天花板上灯光的映射,她想,在往后余生中,这个漫长炙热的初吻都不会被忘记。因为它太过苦涩,痛苦,煎熬,带着无尽的悲伤。
空旷寂寥的长夜,她与他是在绝望里相拥,在寒冷中取暖。
过了很久,李北闭上眼,轻轻地舔舐掉她唇上的血珠,撤开,低声说:“对不起。”
江莺摇头,手心抚上脸上的发颤的手,低喃:“没关系,我没事。”
李北凝视着她,松开手,反握住她,凑过去,轻声地问:“饿吗。”
江莺点头:“早就饿了。”
李北无声笑了下,声音低沉沙哑:“你去洗漱,我去做饭,好不好?”
江莺没看见他的笑,只觉得李北变得很温柔,嗓音听她的耳膜发痒。
顿了几秒钟,她才说:“好。”
李北把她抱下来,江莺腿发软,猝不及防跌进热气蒸腾的怀里。
“……”
多少有点丢人了。
安静中,她听见李北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脸颊更燥。
“怎么。”
“没亲够吗?”
耳畔,少年嗓音含笑,低低沉沉。
江莺猛地推开他,撇开脸,耳尖通红,闷声回:“少胡说八道。”
李北弯下身子,伸手摆正她的脸,指腹轻按压她的唇,呢喃低语:“好,是我没亲够。”
江莺捂住他的脸,说:“你闭嘴。”
李北顺势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心。
江莺被烫着一样抖了抖,语调努力平和地说:“行了行了,我去洗漱了。”
说完,她撇开绯红一片的白嫩小脸,扫开他的手,不敢再多待一秒钟,强装淡定地拉开门逃离,片刻后,又探进来个头,眼神躲闪,迅速扔下一句话。
“你的手不能沾水,我换个衣服就来做饭。”
她转身离开,马尾落下一个弧度,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属于她味道,留下的少年垂头独自站在黑暗里,诡谲复杂地想。
是你。
是你给我了机会。
江莺,是你没有拒绝我。
是你。
我给了你机会和时间的拒绝,是你无视了。
少年荒芜寸草不生的世界里,跳跃起萤火之光,疯狂的心动燎原,不可理喻的燃烧。
那条线,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越界了。
却,不后悔。
李北望向半开的门,地面溢来的光,堪堪到他的脚边一寸之地。
他却没动,怕光似的隐在暗处。
李北仰起头,眼神冷懒地盯着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藏起来心中发狂的贪欲与阴暗,停下颤栗的灵魂,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把扔在地上的菜甜品与江莺的书包拎回来,拐进厨房中,把菜拿出来,迟疑了一下,将袖子推上去,漏出一点白色纱布,与那些透着细枝末节的疤痕。
回到房间,江莺连灯都没开,紧靠在门上,手扶住胸口,眼神明亮又怯怯。
死竹竿。
不知道为什么,冷静下来,回想这个炙热疼痛的吻,让她有一种眼热的感觉。
江莺抬起手挡住眼睛。
他在穷途末路行走,遍体鳞伤,痛不欲生。
江莺难过的不像话,眼尾泛红,鼻子酸涩,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按开灯,走进浴室里,拉开帘子,江莺盯着破皮渗血的嘴唇,微微扯动一下,刺痛横生。
“……”
虽然但是,还是得骂一句,死竹竿。
第26章 Chapter 26
平静下来, 江莺简单洗漱一下,换了一套棕色毛茸茸的家居服,头发用皮筋扎了一个低垂的马尾, 下楼,先蹲下摸了摸黑子的头, 走进厨房, 对上李北回头看她的眼神。
白织灯下, 燃气灶上冒着热气的锅, 菜板上放着清洗干净的茼蒿。
烟火气沾染在沉寂冷寒的少年身上,让他似乎不再那么荒芜。
这样的竹竿, 有些许迷人捏。
或许,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虽然性格会冷一些,但心里有炙热朝气,是个有热活气的人, 而不是一个毫无欲望, 死气沉沉,随时都会去毫不犹豫赴死的人。
一想到这些,江莺的心就忍不住发软, 对着他弯唇笑,视线定在修长手指上方骨节处湿透的纱布上,嘴角弧度消失,板着小脸走过去。
“我不是说我做饭吗?”
李北轻抬下巴, 举止恹懒地看了眼手,说:“小伤,没那么严重。”
江莺知道受伤这种事对于李北来说家常便饭, 可这个手,以前没有资格管, 现在都越界了,管一下有什么不对的呢,冷着声音说:“那也不行。”
“好吧。”
李北松开手里的小白菜,甩甩手,举起来,一副我投降都听你的样子,后退一步。
光下,他的手臂肌群线条流畅有力,冷白皮肤上凸起的陈年旧疤,刺眼的白色纱布,一一呈现出来,涌进江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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