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进李北的眼里,身体不甘的挣扎,脖子上的刀就立马陷进肉里更多,疼感让他逐渐从麻木中反应过来,声音硬在撕裂的喉咙里发出来。
“李志高,你不配提她!!”
“小崽子,崔眉是老子的女人,死了也是老子的鬼,”李志高脸上皱纹沟壑掺杂,听到他的话,不置可否地笑起来,“包括你,想杀老子,就别怪老子不念你是我儿子。不过就算是老子死了,你也是老子的种,永远都摆脱不了老子。”
男人阴测测带着窃喜的声音钻进李北的耳畔,捶在耳膜上,神经一阵一阵地抽疼。
无数只黑手攀上他的四肢,一点一点把他拉紧深渊。
江北殡仪馆里,一直在门口等的江莺听着风声里不真切的声音,呼吸急促紧张起来,按耐不住担心,动作小心地悄悄地打开铁门一角,就看见这一幕。
李北的神色灰败又狰狞地跪在雪里。
他生物学上的提供者拿着一把尖刀狠抵在他的脖子上,血痕滑下,触目惊心。
江莺的心里猛地一下提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用力拉开门,快步跑过来,拽住李志高的手臂,腔调破音地吼过:“混蛋,你放开他!!”
李北蓦地抬眸看向她,李志高被拉开的手里握着刀,锋利刀尖在她的鼻尖险险划过。
中年男人脸上一沉,暴躁地伸手抓她。
李北的瞳孔微缩,身体反应比大脑快,猛地用肩膀撞开李志高,翻身压在他身上,恨意浸满脑子,一拳比一拳狠的打下去。
“小b崽子!你他妈敢打老子!”
李志高骂了一声,抬手不断地回击,与李北在雪地上扭打一起。
李北打红了眼,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李志高没防住有这么一出,脸上连着骨头都是疼,没办法呼吸,憋得难受,手用力够到掉在不远处的刀,猛地握住抬起。
江莺眼神一紧,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毫不犹豫地用手握住要落在李北腰侧的刀刃。
冷风卷着雪飘,血珠往下坠,在洁白细腻的雪面晕开一片又一片。
江莺小脸变得刷白,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怯动地与被吓到的李北对视,想说点什么,一开口就是哭腔。
李北的视线定在她不断淌血的手,突然就慌了,手足无措地说:“乖乖,松手。”
江莺太害怕了,李志高还在试图拔出刀。
她死死握住,不敢松手,眼睛红得不像话,嘴唇颤个不停。
李北空白的大脑惊醒,戾气横生,比任何一次都狠的打李志高一拳。
李志高鼻青眼肿,这拳让他吃痛松开刀柄,痛苦地蜷在地上,忍着脖子疼,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你个贱货生的儿子,找了个贱货女人,老子早晚弄死你俩!”
江莺的腿一软,坐在雪地上,手心攥着刀刃,浑身都在发抖。
“乖乖,”李北眼睛发红,血丝弥漫,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上,“没事了,乖乖,没事了,把手松开。”
江莺的情绪太汹涌,无助地喘着气哭:“我,不敢,李北。”
遥遥一束刺眼明亮的车大灯袭来,车笛声鸣响,在雪夜中照亮一片。
很快停在他们不远处,小白寸头从车上跳下来奔过来。
黑夜里的车灯太刺眼,江莺下意识闭上眼,手被一双冰凉又黏腻的手轻轻地移开,刀脱手掉在地上,身体蓦地泄力,慢一拍的疼感游走每一条神经。
李北的手心都是她的血,眼神倏地崩裂,手抻在半空中,雪落在浓红上。
他不敢碰她,抖着嗓子说不出话。
小白寸头被惊呆,强行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在箱子里找出一件T恤冲过来,缠绕在江莺的手上止血。
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李志高缓过来,眼神阴狠地扫过他们,忍着疼爬起来骑上电动车就跑。
寸头连忙去追,被李职高撞翻滚跌在坡下。
等他抬头时,电动车已经飞快往前开去,消失在路上。
寸头艹了一声,难得大声咒骂一句:“操你大爷!”
江北殡仪馆门口被车大灯照亮的空地上,一片稠白中,血珠开出花。江莺疼得鼻尖冒汗,情绪稳定下来,缓缓地掀开眼皮,看向完全被吓住,比她脸色更难看的少年,柔声唤他:“小狗。”
李北被这一声很轻柔的声音惊到,手脚并用慌乱地站起来,弯腰抖着手把她抱起来,声线比他的手还抖说:“小,小白,让车送我们去,去医院。”
小白哎了一声,慌里慌张的跑去开车门,寸头也赶紧爬起来。
网约车的司机嘶了一下,对这个情况有点踌躇不定。
小白见状,立马开口:“师傅,我给你加五百,开最快速度去最近的医院。”
车辆打个弯,快速前行,雪越来越大。
后座上,李北的眼睛涨红一片,下巴尖微颤,浑身都紧绷起来,嘴唇干涩起皮,嗓音低哑:“对不起。”
疼麻了的江莺听见他的道歉,顿了一下,偏头疑惑地问他:“李北,你在道什么的歉?”
昏暗的车内,李北凝着手背上的血,沉默不语捧着她受伤的左手。
心里的恐惧渐渐形成,刚刚那一秒,比直面死亡都可怕。
他让他的小鸟受伤了。
这个认知,瞬息就刻进身体的每一处,让他几乎丢盔弃甲的崩溃。
笨蛋小狗。
江莺板着脸,用脚踢他一下。
李北身体微僵,缓慢地抬眸看过去,眼底都是压抑的痛苦与后怕。
从未见过这样苍白胆怯的李北,让江莺心尖一疼,眼神严肃起来,语气很认真地说:“李北,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不是你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真正错的人和有关系的人是李志高,与你不相干,从来都不相干。”
第43章 Chapter 43
医院外科诊室, 灯光明亮,三个少年面色凝重。
其中一个黑衣瘦高的少年手都在抖,坐在床边的女孩儿白着一张脸, 情绪比他们好太多。
医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问话结束, 江莺看了一眼沉默冷寂的李北, 说:“医生, 他的脖子还有脸上的伤也需要处理。”
值班医生看了脖子上冒血的少年一眼, 说:“他那个死不了,你这个更严重。”
说完, 他站起来。
“行了,你们仨先在外面等着,小姑娘,你跟我进来缝针。”
江莺听到针字, 本能抗拒, 但是真的疼,站起来跟着医生走进蓝色帘子后。
诊室地板上映着人影,李北漆黑的眸子始终放在江莺的身上, 想跟进去,走了一步又停在原地,凝着晃动的帘子。
他不配。
不配去。
帘子突然被掀开,值班医生面无表情:“黑脸那个, 你也进来。”
李北顿了一下,有些犹豫不决。
帘子后,传来江莺软绵的声音:“李北, 你进来,我害怕。”
李北这次没有迟疑, 快速走过去,掀开帘子,对上坐在椅子上,委屈着一张脸的江莺的目光。她的眼圈红红的,在光下异常透亮的琥珀色瞳孔可怜巴巴地表达出害怕。
“李北,”她唤他。
李北轻嗯一声,走过去,牵住她另外一只手,无声地收紧,视线停滞。
她受伤的手心血淋淋,一道很深的口子狰狞裂开。
呼吸窒待,李北的眼圈发红,眼仁漆黑沉寂,无尽的自我厌恶悄然爬满全身。
如果没有他。
江莺就不会遇见这些事。
他就是万恶之源,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种崩溃的迸裂感在神经末梢游走。
刺激的李北开始后悔李志高出狱那天,他没有杀了他。
值班医生给江莺手心清洗消毒,拿出准备好的麻醉,说:“会疼,忍着点。”
江莺点点头,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针尖发出寒光,她下意识缩了一下。
李北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紧怀里。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雪气,江莺颤着闭上眼,手指抓紧他后腰上的衣服。
麻醉针要打在伤口里,疼得江莺闷哼一声,鼻尖冒汗。
李北把她抱得更紧,拍着她背,轻声安抚:“乖乖,不怕。”
打完针,值班医生瞥他一眼,拿出针线开始缝合。
麻木感占据整个手,感觉不到疼,只有皮肉拉扯感的江莺抬起下巴,与低垂眸眼的少年对上视线。
“我没事,”她小声说,“你不要自责。”
李北没说话,眼神克制,细节末节的冷漠溢出,狭带着对本身的嫌厌。
江莺抿嘴,下巴压在李北的衣服上蹭了蹭。
“李北,你说过的,什么都听我的。”
李北手指抚摸她哭红的眼尾,声音不浓不淡:“好,我都听乖乖的。”
江莺眼神迟了一下,小声提醒:“在外面不要叫我乖乖。”
“好,”李北指腹划过她的睫毛,“都听你的。”
值班医生看一眼江莺羽绒服下的校服,淡淡道:“谈恋爱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别拉下学习。”
江莺脸上一燥,松开李北坐好,很重的点头:“您放心,不会拉下学习的。”
“不止是学习,还有人身安全。”
医生抬眼,话是对着江莺说,眼神却对着冷冰冰的少年。
李北眼皮微动,嫌厌溢满,接话:“您放心,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医生言尽于此,没再多说什么,给江莺处理完,叮嘱她:“别碰水,每隔两天来换一次药,第七天拆线,明天来打一针破伤风。我给你开点消炎药,一定要按时吃。”
江莺认真地听,白嫩小脸抿出一个浅笑:“谢谢医生。”
顿了一下,江莺又说:“医生,他手臂上也有伤,麻烦你给他看一下,谢谢。”
医生点头,没再说什么,又给李北处理完伤口,便让他们离开。
天空雪落,稀稀疏疏的灯亮着,医院里安静,只有很小声的交谈。
两个纸箱子,一个蛋糕堆积在空旷医院大厅的蓝色排椅旁。
冷白的灯光中,江莺坐在最边上,李北在她身边,腿上放着药。旁边是瘫在椅子上拍着胸脯的小白,再往那边是一声不吭的寸头。
江莺看了一眼医院表上的时间,今天还没过完,探头看向小白:“小白,生日快乐,很抱歉让你在医院里过生日。”
小白蹭一下坐直,无所谓地摆摆手:“不是,小嫂子,你说的什么话啊,这是问题吗,当然不是,只要我们几个好朋友在一起,在哪不是过生日啊。”
“而且,”他嘿嘿一笑,“我觉得这个生日还挺牛,不过要是在殡仪馆过最好。”
寸头:“……”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锤在小白背上。
然后,说:“生日快乐啊,儿子。”
“去你大爷,”小白低声一嗷,克制着跳起来,“老子才是你爹!”
小…嫂子?
小嫂子!?
江莺眨了一下眼睛,耳根子滚烫发热,慢慢地坐回去,偏头,小小声地跟越来越沉默的少年嘀咕:“他叫我小嫂子。”
李北反应有点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喜欢的话,我让他别叫。”
江莺脸颊一热,声音更小了:“你最好闭嘴。”
李北眼底浮起温度,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
江莺眸子里亮烁,嘴角漫出笑:“他还说我们是好朋友。”
李北听着她窃喜的尾音,心里发酸,声音淡淡:“傻。”
江莺笑了笑,没反驳,真的很高兴,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眼神与少年黑沉的眼眸遇上,嗓调柔柔。
“李北,重要日子,要开心。”
“好。”
他掩藏起拥挤的潮涌,顺从地揽住她的腰,带进怀里。
努力控制住音量的小白寸头打闹一阵,蹲下来拆开蛋糕盒子,拿出皮卡丘造型的生日蛋糕,点上蜡烛,压着声音说:“过生日了啊,各位,今天哥们我十八岁,正式步入成年行列。”
寸头端着蛋糕,小白闭上眼许愿。
江莺笑着,李北安静。
“好了,许完了。”
小白坐下,与寸头配合着切开蛋糕,一人分了一大块。
蓝色排椅靠着的玻璃窗映着檐子外的大雪,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在末尾时刻烟火兀自绽放。
四人都回头去看,小白跪在椅子上,趴在玻璃上,哇哦一声,眼神惊喜,很轻很轻地说:“果然,元旦出生的孩子,就算是没有父母,也会得到老天爷的照拂,这就叫幸运儿。”
寸头朝他看,李北江莺也朝他看。
小白扫他们几眼,啧一声:“怎么,哥们看上去不像孤儿啊?”
寸头一巴掌拍他脑后,讥声一笑:“白秩,你有我这么个爱你的爹,你就偷着乐吧。”
小白呵一声,抬手锤回去,拽住寸头的领子,小嘴叭叭个没完。
“张训!你给老子死!”
“老子才是你爹!”
“来,儿子,叫爹。”
看他们闹了一阵,江莺小声问了李北几句,探头看过去,开口说:“小白,你今年要不要来江北过年啊?那么大个殡仪馆就我跟李北,挺孤单的。”
小白停下揍寸头的手,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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