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陷入了一阵沉思。
也是在低头那一秒,撞上脖颈那枚微黯的绿翡。
绿翡通透,泛着淡淡的油青。
如挂着雨水的深绿针叶。
楚荔握紧绿翡,深深地呼出口气。
面前一团模糊。
“很抱歉,我很喜欢Radiance,但回国这事我并不确定。”
“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思考,好吗?”
第10章
在修改完稿件后,林纳西很守信地答应了她的条件。
她的作品没有进入该有的排名,但破格收到了Radiance的邀约,并且承诺一经签署,“周期”也会投入量产并且上市。
这对于她来说诱惑很大。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站在最瞩目的舞台,受人青睐呢?
“我靠荔荔!!你真的太棒了啊啊啊啊!”罗梦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居然一毕业就能进radiance!!”
“你知不知道多少富家小姐少爷带资源进都进不去的啊啊啊!!”
楚荔笑了下,拂去牛皮纸上的灰尘,“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罗梦说,“我不管!作为你最好的闺蜜,我必须要请你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想想要吃什么吧,我请客!”
楚荔有选择困难症,“都行。”
“那就去本格茶餐厅咯。”罗梦想了想,“在弥尔顿街,旁边还有家刚刚开到利福特的喜茶,我们可以点杯奶茶喝。”
“你玩原神吗?”
楚荔摇摇头,“我不玩游戏。”
“好吧,那也没事,它的喜茶联名还蛮好喝的。”罗梦扫兴而归,“一会咱们一人一杯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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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梦说的茶餐厅坐落在利福特最繁华的商业区。
今天天气不佳,喑哑哀恸的风呜呜哭泣着,似还隐隐裹挟着些许细细的雨,长街上黯淡一片,似笼罩在一层密密的蛛网之下。
奢侈品大楼外挂着彩色国旗,黄铜路灯如饱腹的花坠下来,却没有为这悲伤的天增添一抹光亮,隐隐可见的大概只有品牌们的米黄萤光。
初夏的余热卷进风的脉搏,楚荔好像慢慢意识到一件事实。
已经五月了。
“就在这儿。”罗梦接过喜茶的袋子,拉着楚荔的手,推开隔壁茶餐厅的大门,“我们进去吧。”
本格茶餐厅的装修并没有楚荔想象中的那么精致,外表看上去很像老式tvb里的茶餐厅,条纹地板,泛黄长桌,靠近送餐口处还有个大大的海尔冰柜,外面贴了可口可乐的符号。
在弥尔顿街上开的中餐厅无一例外外表华丽,但食物大都被本土化,别具风味。
四面墙上贴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海报,大部分都是用繁体字书写。
楚荔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还是看得懂些。
比如靠近她这边的报纸上写了一段话:
——你像一首唱到沙哑偏爱的情歌。
是陈奕迅的歌词。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环境,这家茶餐厅的生意也显然要比上一次和某人去的那家生意要好很多。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最里面那一层,楼上是包间。
枝形的灯压下来,显得莫名有些惶惶。
“菠萝油、深井烧鹅、盐焗鸡。”罗梦来之前便已做好了功课,一口气念出好几个菜名,“荔荔,你要吃什么?”
“……”
楚荔翻了下菜单,菜单上溅上了油,每一页都油腻腻的。
索性不再往后看,凭着记忆点菜。
“有西杏炸虾卷吗?”
“不好意思小姐,没有。”
“清蒸笋壳鱼吗?”
服务员的脸上再次露出歉意神情,“不好意思小姐,也没有。”
罗梦不悦道:“你们怎么什么也没有啊,真的是茶餐厅吗?”
“不好意思,您的意见已收到,二位美丽的小姐可以再看看别的菜。”服务员翻动菜单,“比如丝袜奶茶,干炒牛河,猪肠粉。”
一张张鲜活灵动的照片从面前穿过,却没有给她带来太多遐想。
脑子里唯一跳动的画面,或许只有前段时间和他在一起时的场景。
那个白大褂老板。
那个晚风习习,树影婆娑的夜晚
那个将风衣挂在她的身上,揽过她肩膀的男人。
都令她深刻。
楚荔愣了下,咬住一点唇肉,琥珀眸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真是没出息。
为什么总是在想他。
罗梦挥挥手,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算了算了,那就先点我刚刚说的那些吧。”
等服务员们都走远了,罗梦才小声道:“荔荔,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呀?”
“我做攻略的时候可完全没看到过这些菜。”
“没什么。”楚荔摇摇头,报以往常温柔而狡黠的微笑。
周围的食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餐。
亚洲面孔居多,很少看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大家还操着一口熟悉的口音,亲切地交谈着。
楚荔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国了。
罗梦四处打量着,目光停顿在A7号桌一个留着微分碎盖的男生身上。
男生模样清隽,五官稍淡,却透着股麋鹿的天真感。
罗梦不禁感叹:“我靠,荔荔,快看你七点钟方向的那个小奶狗。”
“好帅啊我草。”
楚荔抬眸,扫了眼。
很巧,对方也在看他们。
但她的眼神并未做停留,只是略略一瞬,又收了回来。
“也就那样吧。”
“什么叫也就那样吧!”罗梦打趣,“怎么,你天天吃好的,这种稍微次点的就瞧不上了?”
楚荔咬着奶茶吸管,琥珀色的眸狐媚地眨了眨。
她算是默认了。
靠。
酸了。
烧鸭是提前备好的,下单没几分钟后便上了菜。
服务员把餐盘端了上来,为他们详尽介绍食用的方法。
也挡住了他们面前的视线。
这时,门外走进一行高大的身影。
以及一对俪影。
门口的招待略了眼,模样立刻转换成温顺,有人跑到柜前去通报,老板起初还翘着二郎腿抽着烟,一副慵懒神态,一听到那人的名字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并咚咚咚地踩着跑了过来。
声响太大,招惹了身边的食客。
不管男女老少,纷纷侧目。
却不敢大口喘息。
那群黑衣人中有一个面孔压迫性实在太大。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戗驳领翻下来,露出里头褐色格子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身边,指腹是三文鱼的粉。
他的脸上分明挂着笑,眉眼如画,却带着些可怖的阴鸷。
“楼上,老位置。”
他的粤语腔调很舒服,像夏夜习习的晚风,带着点颗粒感,细细碾碎。
老板点头哈腰,露出殷勤的笑,手往前摆,领着他们上楼。
男人踩上台阶,一只奶白色的小猫咪从高处跳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怀里兜住飞奔的猫咪。
猫咪嗷呜嗷呜地亲昵叫着,还不住舔舔调皮的爪子。
但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愠怒的神情。
相反,抬手,覆上猫咪的脖颈。
向下顺了顺干净的白毛。
头顶有橘光落下,他金灿灿的头发比阳光还要耀眼。
那一刻,他仿若神话里的天使,周身都罩着神的气息。
不过,神的身边恰如其分地配着个美神。
一个穿着端庄鲸骨裙的女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楚荔低着头,什么也没注意到。
罗梦却忘了呼吸。
许久后,罗梦才低声唤了唤她的名字。
“……荔荔。”罗梦咽了口气,“你要不要抬头看眼。”
“怎么?又是帅哥?”楚荔勾唇,“我刚不说了我现在好的吃多了吃不下差的了吗?”
“……但是。”
“他好像就是……那个好的。”
“?”
楚荔回头。
第11章
楚荔侧身,循着众人的目光向后望去。
那双美丽的身影上到了楼梯半截,男人错开枝形吊灯,只露出脸部以下的身体,而女人落后他几步,手上提着圆形裙摆,隐约能看清欧洲人深邃的五官和冷白的皮肤。
女人打扮得很隆重,长相也很美。
单单一个侧脸便能体会到她华贵而知性的气质。
可从那群黑衣扈从的身上,楚荔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愣了愣。
这些保镖都是经过奥利弗精心培训的,连同身上的金丝的西装和墨镜都是奥利弗家族一手打造的。
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发狂。
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
周围的食客恢复了进餐,身边又热闹起来。
只是他们的热闹很刺耳。
都落在刚才那对佳人的身上。
“哇刚刚那个是……公主吗?好漂亮啊。”
“对啊那个裙子我好像只在老电影里看过,好像辛德瑞拉午夜去见王子穿的那套!”
“哈哈哈你好夸张,不过我觉得倒是她身边那个人比较像王子耶。”
“加一,啊啊啊什么时候王子也能宠幸宠幸我啊啊啊!”
食客们的交谈连绵不绝,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这样的八卦当中。
可她却没有。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罗梦看出她的异样,也没敢说话了。
二人匆匆打包后离开茶餐厅。
外边的雨还在下。
葳蕤的光,沉甸甸的天,阴冷如枷锁锁链的空气。
都掉下来,打在她的身上,沉重又痛苦。
楚荔忽然很想哭。
罗梦拍了拍她的肩膀,“荔荔,要不我们一块去喝个酒?”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喝的清吧,里面还有乐队,唱rnb的,在youtube上可火了!”
楚荔虚弱地微笑,面如燃烧的白蜡,顺着光滑的面庞一点一点落下烛台。
其实她不是不能接受奥利弗恋爱。
这是不能接受他和除了自己以外的女人恋爱。
楚荔在来到古堡的那天晚上就想过。
这个男人比自己大八岁,比自己有权有势,身心洁净,又没什么特殊的癖好,爱慕他的人大可以从奥罗拉天空站排到库佛维尔岛。
他早晚有一天,会不再属于自己。
她抱着这样的念头浑浑噩噩地和他相处了好几年,直到那晚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她才有了些许底气。
可现在。
他们如同带电粒子,汇聚在一块,形成太阳耀斑极光,消磨掉最后的爱意。
他不爱她。
她是这么觉得的。
“谢谢你,梦梦。”楚荔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罗梦看她还是有些丧气,话卡在喉咙里上上下下半天说不出。
虽然楚荔从未向自己这个闺蜜说过和奥利弗的关系,但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出两人的异常。
可她不是楚荔,根本没办法替她做出决定。
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你别难过了,那个破奥利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仗着自己有钱就脚踏两条船,还踏的是两条泰坦尼克号,荔荔你别伤心,那女的也不过就是个落败老钱,没什么才能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楚荔微怔,“你认识她?”
“啊你不认识吗?”罗梦对此颇为意外,“她就是杰克森·琼斯的后代,凯瑟琳啊。”
“凯瑟琳?”
好熟悉的名字,楚荔好像在哪儿听过。
哦。
想起来了。
“我们那个知名校友,挂在图书馆外面墙上那个?”
“对,就是她。”罗梦惊讶,“你居然没印象了。”
“……”
原来是这样。
那他们确实是一对佳人。
无论从身世,外貌,学历,都极度匹配的一对佳人。
楚荔仰头,雾蒙蒙的雨落在脸上。
她的感官却如同巨大的空罐,感觉不到任何的寒意。
许久,她才慢慢收回下颌。
“梦梦,”楚荔的眼尾晕开一抹淡淡的红,“我们一块去喝酒吧。”
---
壁炉里烧着柴火,发出温暖的噼里啪啦声响。
深褐的木材上绽放着蓝色火焰,电子从高能级跃迁到低能级。
凯瑟琳摊开纤细光洁的玉指,轻轻拂去肩袖的灰尘。
“奥利弗,这些菜都必须要用筷子吗?”凯瑟琳回手抓起筷子,颇为犯难。
奥利弗心情不佳,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金色头发落在颧骨边缘,如落水的杨柳,扫过不耐的海蓝眼眸和毫无血色的侧脸。
他微微蹙起眉头,眼底掀起一抹阴戾。
“凯瑟琳,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凯瑟琳微微一愣,很快又露出得体的笑容,“瞧瞧,这会是一个绅士会说的话吗?”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约书亚?”
奥利弗全名叫做约书亚·奥利弗。
姓氏他无法改。
名字是祖母为他取的。
奥利弗扫了眼,并未因为凯瑟琳的这席话而做出什么改变。
相反,置下筷子拢到筷架上,从深绿色雪松木盒中抽出一支赤褐雪茄。
火柴擦过鳞片,他的眼前短暂地亮了下来。
又瞬间熄灭。
凯瑟琳知道这是什么信号。
她叹了口气,举起双手以表投降,“真是败给你了,好好好,我把你要的文件都给你,可以了吗?”
奥利弗的指间夹着雪茄,掌心覆在薄薄的唇瓣上,掩住下半庭。
他收下凯瑟琳的文件。
这时,方才那只顽皮的白色的猫咪跳上椅子。
猫咪没什么眼色,只知道美色。
钻进奥利弗的风衣里后,便赖着不走,还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奥利弗低下海蓝色的眸,眼底如秋日的池水。
蓄满了温柔。
他张开宽厚的怀抱,羊毛面料送下细密的织孔,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北美圆柏气息,分子在温暖中做着美妙的加速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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