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清白的啊,不然革委会的人会放我回来么?”
又没人理她了。
但她还陈晋在沾沾自喜志宏,“那个小王八蛋,可栽在我手里了吧!”
“这回肯定也得去坐牢。”
宋满冬脑袋一片嗡鸣,但手下动作没停,还是机械的倒水。
等他们歇过去上工,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周围人散去。
刘大姐脸上才露出愤愤的申请,“陈老三媳妇真是疯了!她怎么敢去举报黑市?”
宋满冬略略回神,“这黑市怎么了?”
刘大姐嘴快道,“谁家还没有个手头紧的时候,上那儿卖点儿东西?咱们大队以后鸡蛋都没地儿卖了。”
“再说那陈家明卖馒头能挣几个钱?这都叫她眼红了!”
说完一转眼,看到宋满冬后,猛然想起来,她可不是大队上的人,顿时噤声。
“刘大姐你放心,我不会给别人说的,也不会去做举报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宋满冬先给她保证,又说道,“我之前听别人说,咱们东风公社的革委会不是很严格,这样陈家明被抓了也要坐牢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刘大姐摇摇头,“只能等着看革委会的人怎么说。”
宋满冬心底担忧,面上却不敢泄出分毫。
赵胜男他们也得知了这事儿,憋到中午,才过来问宋满冬,“陈家明会不会把你也给说出来啊?”
“陈家明跟满冬有什么关系?”陆许山从翻完里抬头。
“你吃饭吧。”姚娉婷没好气道。
他们之前是不知道宋满冬跟谁一起做买卖的,也没有过多打听。
可一提到卖馒头,当然会想起来家里每晚蒸的馒头。
又说到味道好,两个巧合撞在一起,还能有别人?
宋满冬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她也拿不准革委会的人会怎么对陈家明,更不确定陈家明会不会把她说出来。
若是提到供应同伙能减轻罪名惩罚,怎么选还真不一定。
她话音落下,一时间忧色传染到了其他人身上。
宋满冬预先叮嘱道,“要陈家明真是把我说出来了,你们就一口咬死不知道这事儿。”
赵胜男,“我们怎么装不知道?叫你一个人去受罪。”
宋满冬劝解着,“别鲁莽。”
“这确实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们站出来,也不可能跟我平坦罪过,反而害了你们自己。”
正说着,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
宋满冬下意识的看去,想着是不是陈敬之回来跟她说情况了。
谁知抬头见到的却是几个陌生人在不远处停下车,又从自行车后座拉下来了陈家明。
赵胜男下意识抬手按在宋满冬的手腕上。
“大家继续吃!”打头的男人领着陈家明过来,先招呼了一声,“不用管我们。”
说完,才扭头对陈家明道,“指一下吧,把你同伙交出来。”
姚娉婷紧张的咬牙。
宋满冬心情却意外平静。
人群中一阵唏嘘,陈家明被扯的一个踉跄,他满脸郁色,迟迟不动。
男人又推了他一把,“快点儿,你现在指认出来同伙是谁,把钱交了,就能抵消坐牢的惩罚,不然两年起步。”
“还是你想做两年牢?”
陈小婶儿饭都不吃了,幸灾乐祸道,“要不然陈家明你还是坐牢吧,辛辛苦苦赚的钱可不能白给别人啊!”
她话音落下,就见陈家明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露出了个冷笑,“我说。”
陈小婶儿撇了撇嘴,又去对革委会的干事嚷嚷,“同志,你们这处罚太轻吧?他交了钱就能不坐牢?”
“我们这都是依法定的罪。他拢共就卖了几框馒头,还是因为吃不饱饭,没地方住,在家里受排挤,不得已才卖的。没收他的非法收入就行了,难不成要把人逼死?”男人脸色比外套都黑,远远的瞪着她,“我们革委会也是正经的机构,可不随便给别人乱扣罪名。”
陈小婶儿对这些人本能畏惧,吓的一抖,不吭声了,只好安慰自己,收走陈家明的钱也行。
正盼望着,陈家明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开了口,“跟我一起做买卖的是我家里人,钱都叫他们拿走了。”
第77章
◎连夜雨。◎
陈小婶儿正得意着, 见其他人都看向她,才反应过来陈家明说了什么。
顿时跳脚,“胡说八道!我可没拿你的钱!”
陈家明却转过头对押送他过来的革委会干事说道, “他们每日把我的钱都要走了,一分也不给我,我觉得不公平, 这两日没给他们钱, 我小婶儿一气之下, 便去举报我了。”
“原来是这样。”男人点着头, “那叫你家里人赶紧把钱交一下。”
陈家明扫过坐在那边的家人,瞄准陈小婶儿, “小婶儿, 你还是把钱给了吧。”
“你也知道投机倒把不对,现在咱们全家人一起改错还来得及。”
陈小婶儿气的不行,急急解释, “同志!你不能只听他一个人啊!我们真没拿他钱!”
男人摆出不耐神情,“你们这种分赃不均匀的我见多了,别跟我装模作样!”
“小婶儿,你还是把钱拿出来吧。”陈家明也跟着劝起来。
“狗屁!”陈小婶儿慌乱之下, 对他还是责骂着, “你这段时间都没回家, 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卖馒头!”
“再说我这段时间可都是老老实实上工呢, 都有人作证,根本没时间蒸馒头!”
陈家明深深的看她一眼,神情微顿, 转为失望, “我只是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回家, 不是真的没回,这不是你们让我干的么?说能避嫌。
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出事儿的时候跟我撇清关系。”
“小婶儿,既然你这么狠心,那我也不帮你们藏着掖着了。”陈家明垂下眼睛,以平静的语气叙述起来,“你白天当然在上工,投机倒把的事情难道还能光明正大的做,叫人抓住把柄?”
“咱们家是白天上工,晚上蒸馒头叫我拿去卖。全家人都上阵帮忙,才能早早做完馒头给我。”
“那么多馒头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忙完的,除了家里人,还有谁能这么尽心、放心的跟我合作?”
比起陈小婶儿只知道大声嚷嚷没做过,他详实的描述显然有力的多。
反正革委会的人是听信了陈家明的话,朝陈小婶儿看过来。
陈小婶儿急中生智,硬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儿,“他娘刚被公安的人抓走,他心里恨死我们了,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起卖馒头啊!”
“我本来也不想的,是小婶儿你说自己悔过,不该虐待我。
又说自己儿子没救了,也生不了,以后会拿我当亲儿子看待。又叫我爹也出面讲和,说以后家里人都站我这面,还让我回去读初三,重新高考。
毕竟是一家人,血肉之情分离不了,我就信了。”
陈家明停了下,摇头,“没想到你们对我跟对我娘一样竟然都只是利用。”
陈小婶儿听的震惊的张着嘴巴。
她、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这回陈家明没等她说什么,已经再度开口,“同志,我有证据。”
“什么?”陈小婶儿一脸懵。
陈家明却不肯大声说了。
而是抬手挡着,低声跟男人说明情况。
“行吧。”男人叉着腰思索片刻,看向陈小婶儿,“嗯这个……你,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坦白了,把钱赚的钱上交,可以不追究。”
陈小婶儿忍不住左右顾盼,看向陈家其他人。
她是真没做过这事儿,但对着是革委会的人天生发憷,一被这么恐吓,立马就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真的干了。
陈老头瞥她一眼,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同志,你们不要偏听偏信,我们一家人早就跟陈家明没有关系了。我们都是本分老实的贫农,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我是不知道他有什么证据,但肯定是假的。”
他是如此笃定。
革委会的干事只是看过去一眼,洪亮的声音传开,“我们革委会,不会偏心于任何人,绝不会被任何花言巧语哄骗。
尤其是投机倒把这种犯罪行为,我们都看证据的。你们说做没做,那我可不知道,我没盯着你们,我只能看证据怎么额说。”
嘴上说着,也是在点陈老头,心里头不屑的想着,这老头子比他们架势都足,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大领导呢。
男人有跟他们确认到,“你们说没做过是吧?”
见陈老头点了头,还想再开口,立刻截住话,“都各说各有理,那咱们就看证据吧。走,去河东大队。”
他可不爱听人教训。
张大队长这才上前,“同志,我跟你们一块儿回去看。”
革委会的人无所谓的点着头,“大队长,你把陈家的人也都给叫上。可别翻出来证据,他们不在场,又说是我们污蔑。”
“我们一天事儿多着呢,可没时间陪着他们一家子人在这儿胡闹。”
“行,这就叫上。”张大队长冲张兴旺挥挥手,让他叫人,看了眼陈家明。
他是觉得陈老三媳妇儿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也不大相信陈家明会乖乖跟陈家人一起做买卖,还把钱给陈家人的。
不过陈家明又说翻了脸……
这后面不给钱翻脸,倒像是陈家那几个眼皮浅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张大队长心底思索着,又去想除了陈家人,陈家明还能跟谁一块儿做生意?
想来想去,他们大队上是找不出一个。
毕竟陈家明独来独往惯了,又神出鬼没的,连他跟谁交好都难以把握。
这里离河东大队还要近一个小时的脚程。
但回去的人多,革委会的自行车也载不下,只好推着车子在前,叫陈家明他们跟着。
陈家明听话的走在后面,身旁陈小婶儿正对着他怒骂,“王八羔子!我们陈家供你吃喝上学,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把投机倒把的罪名往我们身上推?”
陈家明一言不发。
张兴旺却忍不住开口,“婶子,你少说两句吧。”
他是觉得陈小婶儿这段时间来,越来越疯魔了。
“凭什么不叫我说?”陈小婶儿又将矛头调转向他,“你们张家跟他一伙儿的!”
“我……”张兴旺跟他爹也处理过一些大队上的事情,自认能独当一面。
可面对她,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我跟陈家明又什么交情,帮他干什么?”
他叫陈小婶儿少说两句,还不是为了她好?
革委会的人走的一脸怨气,“别嘀咕了,有什么话等看完证据再说。有本事等证据亮出来再这么喊。”
“等就等!”陈小婶儿小声说。
话说的厉害,模样却十分怂。
他们走远了,河东大队上才议论起来。
说实话,他们也不太相信陈家明会跟陈家人合作。
只是……
“陈家明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这哄两句不就回来了?再说他爹还在陈家呢!真能跟陈家断了啊!”
“那陈老三媳妇不能生,可不就是得指望老大老二给她过继,不然可没人给她养老。”
“陈家明是挺听话的,他娘坑害宋知青那回,怎么回事儿咱们都知道,不可能是她娘一个人的主意,肯定有陈家其他人插手,但是他后来不什么也没干么?”
“要是我娘被别人坑去坐牢,我拼了命也要跟他们算账!”
“咱们说这些都是白说,指不定他们连吵架都是演给咱们看呢!”
“陈家明那卖馒头大概挣了多少钱啊?”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也想去卖馒头啊?”
“我可不敢!万一张红菊再给我举报了,那我可真是没点儿哭!”
张红菊便是陈小婶儿的名字。
赵胜男她们听着大家的议论面面相觑。
姚娉婷好奇的问,“满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慌张?”
宋满冬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慌可没用。”
她刚刚一瞬间想的都是被抓之后的事儿,自己的钱和东西得安排妥当。
要是只交卖馒头赚的钱,就可以免收责罚,那这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陈家明避开她视线的时候,宋满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陈家明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但也没提到她任何讯息。
等战火引到陈小婶儿身上,宋满冬才想起旁的事情。
仔细一琢磨,便发现了些奇怪之处。
她跟陈家明卖的可不止是馒头,还有月饼和红枣糕。
革委会的人只要仔细打听,不难知道的。
而比起卖馒头赚的钱,月饼和红枣糕赚的才是大头。
他们既说讲究证据,不偏听偏信,却不深查。
宋满冬心底琢磨半晌,将其归咎于是东风公社革委会独特的处事办法。
毕竟早先就说了,他们这里对做卖卖的事情核查不严,一般来说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上工!”大队书记举着喇叭喊人,“还想不想回家好好过年了!”
赵胜男他们也没时间跟宋满冬说,只能揣着疑惑和忐忑先去上工了。
“没事儿。”宋满冬反过来安慰他们,“你们别总记挂着我,仔细干活就行。”
“革委会的人不是说了,把赚的钱上交就行了,大不了我交钱。”
“你能这么想就好。”赵胜男放心不少。
“我又不是守财奴。”宋满冬无奈道,“钱跟我自己比起来,哪个重要我还是知道的。”
“交钱的不应该是陈家人么?跟满冬你有什么关系?”陆许山还在状况之外。
“没关系。”宋满冬叹气,“你上工去吧。”
徐清难得开口,跟赵胜男他们想法却不同,“别想那么多,我倒是觉得陈家明不会提起你。”
“他要是想说一早就说,翻来覆去的证词也不可信。”
宋满冬点点头,对这点也是认同的。
看他们都陆陆续续的下水渠,才回来准备起晚饭。
刘大姐饭做的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她说着又动了动嘴巴,显然是有话要说,可是看见宋满冬在身侧之后,有人住了。
宋满冬想起之前的事儿,知道她是有所顾忌,便说道,“刘大姐,我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
“实不相瞒,我在市里的时候,也常常去黑市买东西呢。”
刘大姐松了口气,“就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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