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鹤梦疑与鹤宴清兄弟两一个掌雷电,一个掌雨。鹤梦疑飞升多年,又是在帝君手底下呆过的红人,实力自不用多说。
第96章
但司遥也不是吃素的。
不知自己如何暴露的, 但也不排除鹤梦疑是在诈自己。可看鹤梦疑那蓄势待发的模样,显然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两人若是就此打起来,定会打个天翻地覆, 山河将倾, 届时唯恐殃及灵城百姓, 因此司遥不准备与他撕破脸皮。
干脆敞开双手,礼貌笑道:“神君不是说我偷走了您的东西, 哦不,人。既如此,您到是看看,我这浑身上下, 何处地方能装个大活人?”
鹤梦疑道:“你身上自是不能装,可若是有灵气的死物就说不定了。”
毕竟神官是可以附身在一些有灵气的稀罕物件上的。
鹤梦疑将目光放至司遥头上的紫玉簪, 那是她身上唯一染了灵气的物件。
簪子周身灵气环绕,显然跟在司遥身边多年, 已受了周身法力熏陶, 变成了件有灵气的小物, 用来藏人, 最为合适不过。
鹤梦疑掌心虚空一抓,那玉簪猝不及防脱离司遥发髻来到他手里。
早晨温如蕴废了好些时间精心给她簪的发髻就这么垮掉, 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司遥脸色也难得带了些阴沉与不悦,但整个人还是阒然不动,等鹤梦疑动作。
观鹤梦疑将玉簪握在手里,仔细探查一番, 并未在上面找到人, 脸色不由得难看了些。
司遥终于开口:“路也被您挡了,东西也找了, 既然没有找到您要找的,现在总该归还我夫君赠予我的玉簪了吧。”
鹤梦疑眼皮子抬了抬,也没过多纠缠,将玉簪遣回她手中。司遥拿了玉簪,脸色才稍稍放缓。
司遥冷脸道:“既然没什么事了,那便告辞。劳烦神君将结界开启,容我回上天庭去。”
鹤梦疑:“那就让帝君多等一会儿罢。人没找到,这结界便一日不会开启。”
最后一句话,他一字一字放缓了强调。
司遥:“你!”
鹤梦疑已经不想陪她演戏,索性撕破脸皮道:“不管你装傻也好,充楞也好,我劝你今晚之前将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今晚灵城将会发生什么。”
手中银光一闪,霎时间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有风雨欲来之势。
城中百姓见此以为要下雨,纷纷朝家的方向赶。
可只有两人清楚,没有雨神,这雨,是不会落下。
鹤梦疑的意思,就是这灵城百姓生死也不顾了,他只要人,若是见不到人,那灵城百姓会如何,他也不能保证。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
司遥脸色难看至极:“你疯了,这是你的地盘,对自己的信徒下手,不怕遭天谴吗?”
鹤梦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几乎是冒犯地指向天,狂道:“天谴?!我连死都不怕,你觉得我会怕天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哈哈哈,天谴!天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他嘲讽,他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笑完了,用手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最后骂了句:“狗屁的天谴。”
随后整个人直起身,又恢复正常刻板的模样,与先前那般癫狂大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司遥看着他那魔怔的样子,心道:这人就是个疯子。
走之前,鹤梦疑撂下最后一句警告:“不管你将人藏到哪儿去,今晚若是见不到人,那就让灵城百姓来陪葬罢。”
他看向司遥,目光讥讽:“我想,孟婆大人为人善良又热心肠,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城中百姓丧命。”
司遥骂了句:“疯子。”
鹤梦疑全盘笑纳:“对,我就是疯子,所以不要惹一个不怕死的疯子。”
说罢,转身就走。
等确定人走后,一条白绫从远处悄悄爬来,顺着司遥裙摆钻到她手腕,重新变成白玉镯。
司遥指尖摩挲着四乙镯身,内心暗暗开始想对策。
不怕神官坏,就怕神官疯且不怕死。
既然鹤梦疑已经撂了话,想必不止他自己的命不在乎,就连其余百姓的命也不在乎。
若是贸然出手,将人惹毛了,恐怕这么多百姓难得一一护住。这种情况下,无论把谁请来了都一样。
还不如按部就班,慢慢想办法。
司遥正头疼该怎么办时,四乙忽然亮了一瞬。
鹤宴清醒了。
司遥就近寻一处茶铺子,要了间包厢,待到确定没人,这才一点四乙镯身,下一瞬鹤宴清凝聚人身出现在对面。
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不过很快清醒过来,他摸摸自己的手腕,又摸摸嘴巴,胸脯,最后眉眼一弯,确定自己完好无损的出来后,无声笑开了怀。
司遥道:“星河神君,自失踪的这这些年来,你都被关押在那处地儿吗?”
闻言,鹤宴清的笑容落寞几分,他点点头,下意识摩挲手腕被铁链钉过的地方。
司遥又道:“鹤梦疑在灵城设了结界,正在满城寻你。”顿了顿,“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回上天庭。”
闻言,鹤宴清瞪大了双眼,双手开始比划什么,一番手足无措后,司遥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符,以及毛笔和朱砂。
本是用作临时画符除祟之用,现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接过笔纸,鹤宴清明显整个人都愉悦了几分,也不再瞎比划,拿过毛笔沾上朱砂,在黄符上写下几个字。
写完后,将黄符转了个向,对着司遥那方。
司遥接过黄符一看,刺眼的朱砂映入眼帘,纸上赫然写着:“我不去上天庭。”
“为何不去?要想不被鹤梦疑重新捉去,现在只有上天庭是最安全的地方。待我将鹤梦疑所做之事向帝君如实禀报,自会有人去收拾他。”司遥疑惑道。
鹤宴清瞪大了双眼,忙摆摆手,又拿了一张黄符,提笔欲写,毛尖刚触及黄符,在上面留下一道印记,又顿住。
似是困惑,又好像在思索如何组织语言,最后终于落笔,这次写得字比上次还多了两串。
“别告我哥!中有误会,一两句难以解释清楚。不过,方才我感知到我哥的雷电之术,他是不是找上你了。”
司遥点头:“是。不过……误会?”
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其中有什么误会,将人折磨成这副模样,还有误会可言?
鹤宴清点点头,眼神肯定道:误会!
又在黄符写下一连串字:“我哥肯定威胁你了。”笔尖一顿,想起还不知道对方叫何名,索性不写名字,“我代他向你道歉。”
司遥诧异:“你怎么就知道鹤梦疑会威胁我?”
鹤宴清:“我了解他。”
司遥无话可说。
鹤宴清:“我哥对你说了些什么?可有提什么要求?”
对方不肯去上天庭,鹤梦疑又拿灵城百姓威胁要人,司遥是在不知作何处理,干脆如实交代。
“他说今晚必须见到你,不然拿灵城百姓陪葬。”
闻言,鹤宴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尽是凝重之色。
鹤宴清:“劳烦今晚就把我送到我哥那儿去吧。谢谢你带我出来,我很开心。”
司遥彻底不解了:“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要回去?你不怕你哥又把你关回去?”
鹤宴清:“回不去的。”
这四个字是何意,司遥没看懂,只能又问了一遍他的意愿:“你确定要回去,是自愿的,而不是为了这些灵城百姓所做的牺牲?”
鹤宴清毫不犹豫点头:“灵城百姓得救,我哥那儿也得去。我哥绝对不会害我,你放心。”
不会害你还把你手脚锁上关押在那极寒冰室?罢了,秉持尊重对方的意愿的原则,司遥不再多说。
氛围沉默一瞬,传来黄纸刷刷的声音,鹤宴清又开始提笔写字。
鹤宴清:“白天我想去个地方,不知阁下能否满足我这心愿。”
司遥看后,当即同意:“没问题。”旋即报上自己姓名,“我叫司遥,你唤我司遥即可。”
鹤宴露出牙齿一笑,写道:“我叫鹤宴清。不用叫我星河神君,叫我鹤宴清就好。”
司遥点头:“没问题,鹤宴清。”
鹤宴清收回笑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眼中有些纠结,又好像有点苦恼。
司遥见状,试探性道:“你可需要法力?”
闻言,鹤宴清连连点头,又不好意思挠头笑笑。
“要法力直说便是,我这有的是。”说罢,掌心往他肩上扣,源源不断的法力输入对方体内,片刻,司遥松手。
感受体内充盈的法力,鹤宴清周身高兴几乎要溢出来,他首先掌心一翻,给自己变了把折扇,后变出几叠银票,揣进怀里。
看着那厚厚的银票,司遥想:掌水真好,还能生财,随手一变就是如此多的银钱。
鹤宴清弄好一切后,撑开扇子,骈指一点,白色的扇子上出现几道字。
“我好了,走吧。我们先去找一家茶楼。”
司遥看后,点点头。
说是司遥带鹤宴清走,倒不如说是鹤宴清领着司遥走。
二人易了容,司遥成了个身高八尺面容白俊的书生。
鹤宴清换了副清秀容貌,不过还是原来那一挂,都是丰神俊朗的小郎君。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此人先前在后山受了怎样的折磨。
司遥看着这一脸笑意,始终热枕乐观的少年,不由得佩服他那开阔的胸襟,以及那同丈菊般朝气蓬勃的精神与活力。
鹤宴清一路扇着扇子带她来到一家茶楼,粗布旌旆被挂在茶楼顶上,大写的“有间茶铺”四字随着旌旆迎风招展。
茶楼陈设老旧又不失整洁,里头说书人正讲着精彩故事,时不时传来一众茶客的叫好声。
第97章
鹤宴清眼神示意:就在里面。
一撩衣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司遥跟在他身旁。
踏进门,刚好碰见说书人说完一段故事。见他停下来,半途去喝茶润喉, 茶楼氛围一时冷清下来。
见有新客人来, 伙计上前道:“两位客人喝什么茶!”
鹤宴清折扇一抬, 示意他稍等片刻。
随后轻车熟路寻找到一处前排位置,这个座位已经坐上了人。
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俊少年, 这人不由得奇怪:“小娃娃,你不喝茶,不听书,挡我这老头子跟前作甚?”
今鲜少有年轻人肯静下心来, 在这悠闲无聊的茶楼喝茶听书,茶楼里的客人基本是上了年纪的。这家茶楼开了多久, 这些老客就坐了多久。
像鹤宴清这般小的的少年郎,在这老茶楼倒算个稀罕人, 见他直直杵在自己跟前, 又不说话, 这老客不由得询问出声。
鹤宴清扇子比划一番, 让人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凭空在折扇上用法力写字, 不由得有些慌乱,好在有司遥。
司遥上前道:“抱歉老伯,我这弟弟想坐您这座位,不知方便的话可否换一换。”
说出这番话后, 司遥心中暗想:自己这话莫名其妙, 一来就说想要别人占的座位,要是对方会答应就怪了。
果不其然, 这话一出口,老客一锤桌子,指着两人骂道:“你们两个小娃娃,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如此不知规矩!去去去,想听书,自己去后边找座位。”
鹤宴清摇摇头,手上比划一番,手伸进怀里就要掏出银票,司遥一见急忙摁住他手,向老客赔笑道:
“老伯息怒。我们此番来本是为了追悼前不久去世的爷爷。”说到这,司遥强迫自己变得悲伤。
老客顿住了,抬眼看向二人:“哦?”
司遥道:“我们兄弟二人自小由爷爷独自抚养长大,阿爹阿母自幼时便早亡。爷爷生前劳累了一辈子,甚至连福都没来得及享,就撒手人寰。”
“我兄弟二人着实想念他得紧,因此才来到这家茶楼。这是我们爷爷生前最常来的地方。”
司遥指了指这个位置:“爷爷以前最爱坐在这个位置,我们便想着坐在此处,喝盏茶,听上一道故事,也勉强当作悼念爷爷。”
说完,司遥垂下眼。观身后,鹤宴清也红了眼,紧紧抓住自己衣角。
此情此景,此等故事,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那老客听完,嘴唇喃喃,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眶竟也红了去。半晌,颤着声音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伸手抹去眼角老泪,站起身子,拍拍鹤宴清肩,突然问道:“这娃娃是不是不会说话?”
司遥张口就来:“因一时疏忽,导致我阿弟高热许久才被发现,等人治好了,嗓子却烧坏了,因此口不能言。”
老客闻言,又是重重叹口气:“罢了罢了,这位置就让予你俩兄弟,也是个苦命的娃娃啊,唉!”
说完,佝偻着身子朝后走去,看着老人的背影,司遥勉力压下心中诡异的愧疚与心虚感,与鹤宴清抽座坐下。
鹤宴清摸摸鼻梁,想来也是有些心虚。
伙计见二人落座,又问道:“二位客人要喝些什么茶?”
鹤宴清不着痕迹在扇子上一点,洁白的扇子凭空出现几道字:“碧螺春。”
司遥便道:“来盏碧螺春。”
“好嘞,客人稍等。”
鹤宴清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由伙计手里,伙计一见,忙道:“客人,这,这太多了,我们小店儿不好找开啊……”
鹤宴清摇摇头,扇子指了指他手里的银子,又指指台上的说书人。
小二顿时大悟:“唉,好嘞。”说罢,去了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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