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和第四个元宵节都是在广安都茂,前一个他带人上山搜救被狼群困住的村民,半夜才归,后一个当天城中起了灭门命案,大家没顾得上过什么节。
本以为第四个元宵节可以热热闹闹的过,再不济,粗茶淡饭也行,只要在一起,怎么过都是开心的。
她望了眼天上的圆月,这夜失了眠。
承熙二十四年二月,使臣和谈成功,两国签订了《安和协议》,西临退还占领的土地,每年进贡白银二十五万两,绢十五万匹,茶三万斤。
大虞举国欢腾,况且虞国是在吃了败仗的情况下让敌国俯首的,臣民就更加激动了,自豪感和归属感暴涨,一时之间,参军的壮丁比往年多了许多。
二月十一日,使团归国,二十六日,使团在国土上遇到山贼,使臣一死三伤,其他人平安无事。
栾芾一收到司寇青到京的消息就从书院往家里赶,路上一个劲地祈祷他千万别在伤员里,到家的时候,看到四个人围着他打转,他们又是换水又是端药的,床前还坐着个大夫在给他换药。
她站在门口,就这么看着他忍痛的就医,眼里渐渐湿润。
大夫缠好纱布,司寇青不经意间发现了她,惨白的脸上绽开一个浅笑:“芾,过来。”
大夫和下人识趣地退下。
栾芾走到床前,看着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腿,声音轻到不能再轻:“那些山贼呢?”
“死了,援兵正好赶到。”他的神色几不可见的变冷了,“那些人只是作山贼打扮,还不确定是真的盗匪。”
在虞国,想要他死的大有人在。
她鼻子一酸,俯身抱着他,久久不撒手。
司寇青拍抚她的背,将离国两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们出了大虞后兵分两路,他带人入西临,与敌国君臣周旋,以傅梓洲为首的人去了另一个邻国北甸,他们按照商议好的那样撺掇两国在争议地子奎进行三国会盟,商讨三国接下来是战是和。
西临国和北甸国曾有灭族之仇、夺国之恨,他们把两国的重臣骗到子奎后,又煽惑两国起争端,再表明虞国主战的态度。
三国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自然谈不拢,不欢而散后,他和傅梓洲再秘密入西临和北甸。
傅梓洲在北甸王面前暗示西临非常想攻打北甸,且西临想跟大虞结盟出兵北上,但虞国还在犹豫要不要结盟。他再挑拨离间让北甸王防备西临,北甸王将信将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增加了边防守兵。
同时,他这边让西临王觉得虞国和北甸结盟共伐西临,镇北将军和约好的那样在规定时间内陈兵边境。大虞兵力比西临强盛,西临此前能打赢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真打起来就是四六开,故而镇北将军这么一来就把西临朝堂唬得一团乱,镇北将军再意思意思的带兵打两下,西临恐慌下就签了合约。
他和傅梓洲配合默契,兵不血刃就夺回了国土,还带回了诸多财物。
栾芾安静的聆听,很快就明白了他报喜不报忧,和敌国君臣谈判无异于刀口舔血,他在敌国一天,无形的屠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一天,而且光是想着怎么应对两国君王薅取好处又不让两国记恨虞国,就够他心力交瘁的了。
她退出他的怀抱,看了眼渗出血丝的纱布,手指绕着裙带一圈又一圈。
“疼吗?”
“不……”他瞧着她的脸色,又改了口,“不是很疼,你若是搬进主卧来,我就彻底不疼了。”
受伤了还这么能耍流氓,她气得锤了他一下,就轻轻地,没怎么用力,跟撒娇差不多的力道。
司寇青一手包住她的拳头,一手捂着胸口嚷痛,随后抱着她试图掂了掂,一脸的若有所思。
她莫名其妙:“做什么?”
“我盼着这一天才努力活着回来,夫人却想反悔,我掂量看看夫人有没有食言而肥。”
“……”
当晚,在他的念念有词下,她住进了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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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苦啊,我感觉陪着女主一直在加班工作(第一个故事),又陪着女主上山下乡还被排挤。
撒花撒花撒花
住一起了是不是就……(手动狗头)
终于住一间了
加油
第38章 雾里照探花11 ┃红绡帐暖
司寇青小腿骨折,后背有几处擦伤,他跟“山贼”缠斗时,脑袋还被“山贼”摁着磕了一记树干。
大夫说他要卧床月余才可下地,需静养,身心不能劳累。
栾芾谨遵医嘱,他却不怎么听话,她转身煎药,他就偷偷看公文,她一进门,他就将文牍藏在枕下泰然自若地喝药。
司寇青演技甚佳,栾芾几天后才发现端倪,对他的小动作又气又觉得好笑,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每日被迫和他斗智斗勇。半个月下来,他把房里能藏东西的角落都塞了个遍,她在系统的帮助下搜文牍一搜一个准,每当被揭穿时,他就若无其事地看花看草看药碗,好似藏物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日清晨,皇帝召见,他被侍卫抬着进宫面圣,受封了正四品秘书监,皇帝当众赞他是士子之楷模,天下文人之榜样。
午时,他带着一车奖赏回来,除此之外,皇帝还赐他一座三进豪宅。
夫妻俩第二日就搬了家,以示怀德畏威。
司寇青腿伤未痊,不宜同床,栾芾如在旧家时那样,在新家的主卧里设了榻。
新居安置妥当,他买回四十个仆人,栾芾发现,他给她配了两个贴身侍女。
李家富甲一方,李元凯以前也给她配过一群奴仆,她不习惯走哪都有人跟着,就派她们做其他杂活去了,至此再也没有过贴身女婢。
司寇青知她不情愿,慢声说服:“今时不同往日,将来府中会有许多请柬和拜帖,你若是不喜和官家夫人应酬,可备礼送还,见不见随你意,不过宫宴和庆典是不能不去的,席上缺不得伺候的侍婢。”
她身为四品官夫人,没有侍婢会惹人讥笑。
栾芾看向忐忑不安的两个女孩,她们约摸十五岁,穿着素色衣裙,留齐刘海的少女肤色偏黑,身子骨壮实,另一个扎辫子的少女较为貌美,体型纤细,肌肤白皙。
她缓和了一下表情,笑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辫子少女福身:“回夫人,奴婢名唤小娥。”
齐刘海少女有样学样:“奴婢美兰。”
栾芾的目光定在美貌少女的身上,一时无言。
原著救司寇青的女子叫小娥,在珞岭别人献给他的第一个美人也叫小娥,现在他找来的婢女还是小娥,他这辈子是跟“小娥”脱不开干系了吗……
司寇青见她好好的突然就情绪低沉了,思忖瞬息,温声对婢女道:“你们下去歇息吧,明日起好好侍候夫人。”
少女们应声离去。
司寇青拉过她的手,柔声询问:“我伤势大好,今日又得闲,夫人可否带我去书院一观?”
栾芾勉强打起精神,点头应允。
昨日工匠把他们定做的轮椅送上门了,他出行方便了许多,再者考核塾师一事迫在眉睫,二人干脆多带些衣物,在书院里住几日。
三月十七日,青鸾书院首次对外开院,迎报名者入堂考核。除了原先早早报名的十人,听说考官是司寇青,又新增了二十几位报名者,还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前来凑热闹。
令栾芾惊讶的是,三十九个报名者中有一名女子,而且这位女子,就是四年前在李家粮行附近晕倒的那个妇人,彼时栾芾见她无依无靠就收留了她,让她在陪嫁的粮铺里做事,一过就是四年。
栾芾走近那女子,柔声问:“姐姐怎么称呼?”这么久了,早已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女子有些紧张,行礼回道:“聂文茵,《秦风·小戎》中‘文茵畅毂’的文茵。”
栾芾点点头,本想跟她多聊几句,但还要去招呼其他人,对她说了几句祝她脱颖而出的吉利话就走了。
未时,考核开始,司寇青的随从来报,院外有个名叫李自铭的中年男子点名要见她,栾芾看了眼在讲台上对众人提问的司寇青,提裙赶到书院门口。
李自铭一身灰袍,负手立于院外,仙风道骨之姿与周围的绿水青山极为相衬。
栾芾让人牵走他的马车,深深行了一礼:“得先生拨冗莅临,我之幸,亦是青鸾书院之幸。”
他淡然颔首:“司寇夫人言重了,前几日夫人慨赠漆砂砚,我无功而受,心生愧疚,听闻今日青鸾书院考核塾师,我又闲来无事,索性来看看。”
那块送他的漆砂砚,是九年前她预备送给司寇青的,奈何司寇青怕无名楼沾染上霉运,怎么说都不肯给无名楼题字,漆砂砚就这么留了下来。
经司寇青点拨,她前几天包装好漆砂砚让人送去李自铭府上,李自铭刚正不阿,倘若他无心来青鸾书院授业,大概率会让人把宝砚退回,如今他来考察了,代表着成功了一半。
栾芾莞尔一笑,手往里摆:“先生,请。”
李自铭整了整衣襟,甩袖迈步。
栾芾率先带他进东西两个藏书阁,讲解摆满数十个书架的书籍来历;再带他去食斋,里头有来自东南西北的四个厨子,以满足各地学子的口腹之欲;而后向他介绍花园中的一草一木,最后带他到六艺学堂,顺便参观了一波还未完工的马场。
她买的这块地皮有六千亩,带他大致逛了一圈,再回到第一道门的讲堂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讲堂外围着一群为司寇青而来的文人,李自铭停在人群外,司寇青的迷弟实在太多,人挤人的挤了一圈又一圈,他们看不见堂内光景,众人的窃窃私语也隐隐盖住了他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栾芾见他久久驻足,问:“先生想见我夫君?可要入内?”
李自铭淡淡一笑:“日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他施施而行,登车离去。
当晚,司寇青将名单交给她。
“这十人中,辛怀德擅礼、边慈擅乐、蔺良擅射、濮阳和光擅御、管采畴擅书、况祺擅数,剩下的三人才藻艳逸,博通古今,可堪重用。”
栾芾接过,欣喜的看到聂文茵的名字在列。
她小心的收好纸张,让他背靠床头,边给他按摩腿部肌肉,边说:“你的法子果然奏效,过不了几日,咱们书院就要多一位李山长了。”
“你之前的劝说已经让他属意于书院了,把漆砂砚送过去不过是给他搭了条好下的台阶。”他翻了一页书,声音含笑,“远的不说,现下我眼前就有一位李山长。”
“慕白高看了,我才疏学浅,可担不起,我呀,做个甩手掌柜,挂名‘院长’一职就心满意足了。”
“不必妄自菲薄,我愿做你的门生。”
栾芾:“……你堂堂状元郎,可为万人师,就莫取笑我了。”
“那又如何?学无止境,总归有我学不透的知识。”司寇青牵过她的手,勾她到跟前,挑起了眉,“例如这男女□□,纸上得来终觉浅,我的芾便是唯一有资格教我的人。”
轻浅的吻落在她指尖、手背,有蔓延而上的趋势。
栾芾被他抱满怀,箍住她的手越收越紧,直至上半身与他的严密贴合——这哪是她教,分明是人家教她。
眼看那抹温热的柔软即将覆上来,她伸出食指抵在他胸口,略微推拒,美目含娇带嗔:“你的伤……”
“我有分寸,无碍。”
司寇青捉住佳人素手,目光温柔缱绻,抬手扯了一下压账的钩子,纱帘倾泻而下。
她伸手环上他精瘦的腰,在春夜虫鸣中迎合地微微扬起头,与眼前人交颈而卧。
红绡帐暖,夜深情长。
翌日。
栾芾按照司寇青给的名单,宣布了录取的塾师人选,因书院扩建尚未完成,她安排他们住进了单建的一排塾师宿舍,让他们稍作休整,静待开院。
同时,她传信问清李自铭的意愿后,请了工匠去李府测量,在书院附近盖起了一栋二层小竹楼。
白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司寇青能帮则帮,帮不上就自己窝在藏书阁里阅本。
夫妻俩原本只打算来书院小住,没想到各得其乐,又多住了旬日,直至他伤愈销假。
如司寇青所言,他复朝后,府里的请帖源源不断,今天这家夫人开茶会,明日那家夫人邀人赏花,好不热闹。
碍于刚打进官太太的圈子,栾芾不好回绝,去了几次之后,她发现人家只是礼貌性的请她,就差在脸上写“我不是真的想请你哦,只是别人我都请了,不好漏了你让大伙觉得我看不上你”了。
栾芾理解,毕竟天下人都觉得她一届商女配不上司寇青,况且她们是官家千金出身,早在出阁前她们就搞好小团体了,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自然很难融入。
好在没人难为她,大多数官眷第一次见她时只是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就算小部分看不起她的,也只是用眼神表达着不屑。
之后栾芾就不去串门了,只备了礼让人送过去,不过她却深深的记住了傅梓洲的夫人,那位娇美的傅夫人与众不同,每次见面都对她笑脸相迎,用温温柔柔的言辞向她表达着善意。
六月初八,傍晚。
栾芾刚从青鸾书院回来,意外的见到自家门口围着许多人,嘈杂声中夹杂着“太不孝了”、“有违伦理”等义愤填膺的斥责。
前去探清状况的蝉衣回来对她低语:“夫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自称是我们大人的父亲,曹管家问他要信物,那人拿不出,管家就没让他进门,那人不依不饶的在府前嚷嚷,硬是要大人和夫人前去迎接。”
蝉衣是司寇青配给她的丫鬟,原本叫小娥,司寇青可能察觉到她不怎么喜欢那个名字,但这两个丫头进府时签的是死契,退也难退,索性换个法子解决。等她知道的时候,肤白的丫头已经改名为蝉衣,有刘海的那位改名为月见,而他自己的两个随从分别叫苏木和杜仲。
栾芾蹙起眉,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司寇青跟她说过,七年前她替司寇父还债之后,司寇父偷了儿子的钱整日泡在赌坊里,很快他又欠了一屁股债,在她离开扶郢后,他为了躲债不知道又钻哪去了,司寇青进京赶考前还托人多方打探,至今没有收到司寇父的踪迹。
现在找上门的这个人这么有恃无恐,说不好还真的是他。
栾芾不疾不徐地下车,围观的人都认得她,自动让开一条路。
那人披头散发,胡子拉碴,一身脏污,左脸上虽然多了条刀疤,不过的确是司寇彦华。
常言道子女是父母的讨债鬼,司寇家这一辈倒是反过来了,她心里冷笑一声,疾步上前,面上又惊又喜。
“父亲?!真的是您!您这些年跑哪去了?慕白找您都快找疯了。”
司寇彦华愣了愣,他当然记得她,当年不过是让她帮还了一万两,儿子就生平首次对他怒气质问。她这么有钱,让她帮还点怎么了?没想到儿子过后还跟他大吵了一架,他就不服气的去赌了,打算赢了钱就还她,没想到运气不好全赔了进去,为了保住性命只好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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