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仰蹄,在燕笙的哭声中距李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可能是他外任时走南闯北惯了,遥远的路程并不难捱,一路游山玩水,停停歇歇,竟两个月才到达目的地。
扶郢还是老样子,那山还是原来的山,那水还是原来的水,只是大部分百姓当家做主的人换成了彼时稚童,街市也较之前繁华了。
他们先去的无名楼,茶馆依然客满,昔日伙计成了掌柜,说书先生在台上口若悬河,台下人听得如痴如醉。
掌柜迎出来,泪眼朦胧:“掌柜的!青公子!小的可盼回你们了!”
司寇青笑道:“你现在才是掌柜的了。”
栾芾也笑:“小桂,该改口了。”
掌柜破涕而笑:“瞧我这记性,让小姐和姑爷笑话了,小姐姑爷快快进屋,小的派人日日打扫后院,随时都能住人!”
她摇摇头:“我们先回祖宅看看。”
掌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也是”。
二人转道回司寇祖宅。
二十年来,司寇青陆陆续续叫人修缮和扩建,祖宅如今金碧辉煌,层楼叠榭,跟记忆中的小破房子一点也不搭边。
栾芾进去一看,发现内有乾坤,里头打造成了漂亮的园林,绿植点缀轩廊,造型美观的山石依楼挨榭,幽雅不俗;最重要的是,里头的房屋布局和京中的太师府是一样的,连仆役都是现成的。
她环视新家,非常满意:“我原先还担心不能住人,想着我们可能得先住无名楼几天呢。”
司寇青微微一笑,牵她入内:“你要是在这里住腻了,我们也可以去无名楼小住,反正我们在哪,哪就是家。”
说得也是,栾芾唤人卸下行李,安心住了下来,想着燕笙回来见到熟悉的家时那开心的可爱模样,她不由自主的又笑了。
然而一个月后,他们收到李自铭不小心摔断腿的消息;他儿子早夭,两个女儿远嫁,老伴腿脚也不怎么利索,燕笙心善,在信里问她能不能留在京里照顾他,又表达了她十分想回来的渴望。
栾芾和司寇青虽然失望,但李自铭特别疼爱燕笙,十几年来和塾师们一样把她当女儿养,她懂得感恩,留下来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他们回信夸她懂事,让她放心留京,下次再回来云云。
直到过完年,扶郢人才得知司寇族人回来了,司寇青升为中书令后,遏制了朝中对扶郢的各种不公,且他曾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以前扶郢人憎他,现在对他是又敬又怕。
司寇青不以为意,闲时在家里看看书,闷了出门和人下下棋,兴致来了就去围观什么才华比赛、参加什么茶艺大会,有时还会去学塾里授课打发时间,不然就钻到古董店里半天不回来,倒也乐得自在。
栾芾重新接管了无名楼,闲暇里做些好吃的让苏木快马给女儿送去,包裹里分成了对等的两份,一份是女儿的,一份儿子的。
每当此时,他就摘录好文章,写给燕笙让她解析,然后把干花和树叶做成的书签当成礼物附加在送往盛京的包裹里,同样一式两份。
栾芾有时候觉得他挺魔鬼的,回扶郢了还给女儿布置远程作业,亏得燕笙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未抱怨。
一年的光阴在忙碌中很快就到头了,燕笙带着月见和杜仲安全抵达扶郢,她是头一次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她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林燊”改名为司寇林均了。
栾芾在人前还能保持冷静,回到房里,忍不住抱着司寇青哭了一场。
春节过后,燕笙回京,栾芾整天魂不守舍,司寇青怕她胡思乱想,花了些时间买了块六千亩的地,又请好了工匠,才告诉她要再建一个青鸾书院的消息。
栾芾初时惊讶,担心自己精力不济,搞不好第二个青鸾书院,转念想到她能建第一个,就能做好第二个,再说青鸾书院的立意是好的,多建一个,这世上就少些女子受苦,于是就把心神投入到建立新书院当中。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凛冬。
燕笙来信说会晚到,栾芾和司寇青起初没怎么担心,没想到直至除夕当天中午,她都还没有露面,倒是月见先被她撵回来报平安了。
司寇青派人催了几趟,都只得到她会在当天准时回来的音信。
既然她已身在扶郢,又有杜仲护身,他们只当她贪玩,随她去了。
栾芾亲自下厨,最后一锅汤端上桌时,门外传来了动静,燕笙似乎在和谁拉拉扯扯地说话。
栾芾和司寇青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一想到他们等了两年都没能如愿,又否决了心中的期待。
她提声道:“燕笙?快进来,准备开饭了。”
“唔,就来。”燕笙从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应和,又偏头和人窃窃私语,“哎呀~谁让你打赌输了,愿赌服输,你也亲口答应过我要陪我回家吃饭的,路上不还好好的嘛?怎么到家了反而扭扭捏捏的。”
燕笙离门近,这回栾芾和司寇青听得真切了,她的筷子直接掉在桌上,司寇青手一抖,白子乱了一盘好局。
“哼~”燕笙柳眉倒竖,直接用蛮力拽着人现身,“快点走啦,你不饿我饿。”
俊逸的青年穿着玄色长袍,不知所措地抱着剑,绷得紧紧的脸上隐隐透着薄红,他嚅嗫片刻,鼓起勇气抬头,尴尬地说:“打扰了。”
“在家里无谓打不打扰。”司寇青收拾棋盘,平静地说,“净手后坐下吃饭吧。”
栾芾心下又欢喜又酸楚,摆正碗筷,正好四副,脸上的浅笑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我今天做齐了我们四人各自爱吃的菜,苏木还买了烟花和鞭炮,待会儿吃完饭你们俩一起放吧。”
燕笙欢呼一身声,拉着青年净手入座。
恰逢夜幕降临,百姓迫不及待的辞旧迎新,“砰”的一声,天空中绽开斑斓的烟花,随着接连声响,天幕之上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
欢声笑语中,火树银花点暖了寒冷的冬夜。
最新评论:
重温第二个故事,老觉得最后燕笙拉回来的青年就是林均_(:з」∠)_
其实我讨厌这个儿子 我觉得男女主太苦了,苦的不值得 作为一个现代人觉得不值得。那些为了衬托原文男女主的悲欢离合真的让人觉得命运不公
这是不更了,还是在构思下一个故事呀大大
这个结局好好啊,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大大写的很好看,好看好看加油!!!
37.1%举报——举办
终究是有一个好点的结局
第56章 方外遇游士1 ┃关你什么事
民国末年,坐落于湖溪省边陲地带的新培镇诡事横生,据传,凡是半年内入镇的人皆有去无回,镇里也无人外出,外界就此无从得知镇内的消息。
培江贯穿了附近的几个乡镇,新培镇下游的不少村民曾看到血红的江水从新培镇流淌而下,临镇的人也不止一两次在夜半时分听到新培镇传出的惨叫,新培镇就此成为了怪谈的主角。
7月15中元节,自午时开始,新培镇外陆续来了许多拿着各种法器的人。
傍晚,栾芾匆匆赶往,附近村民为了祭奠先祖,在路边燃香烛、烧纸钱、供祭品,她独自走在两旁烛光影绰的小道上,空气中残留着纸钱燃烧过后的余味。
到了镇口,她扫视周围,发现有九人已经各自找了个角落相安无事的待着了。
其中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见她孤身一人,又没带什么法器,皱眉出声:“小姑娘,你是普通人吧?”
栾芾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体22岁,看着面嫩,上身是杏色珍珠扣短衣,下身是藕色半身裙,珠履绮罗,显得娇弱纯良,跟周围阴森的环境极其不搭,与在场素雅正装的人更是格格不入。
她倚着镇口的古桥,跟他们隔着至少5米的距离,和气地回道:“我不是妖魔鬼怪,也没有三头六臂,当然是普通人。”
男子的眉皱得更深了,加重语气赶客:“小姑娘,人生来一遭不容易,这里凶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惜命些,快回家去吧。”
栾芾明白他看似好意的劝诫其实是出于他的一番私心,毕竟她走了,他们就少了一个竞争者、一个麻烦,她没同他计较,只浅浅一笑作为回应,旋即撇开头,仔细打量这个地方。
来的路上途径几个乡镇,隔着老远就看到袅袅炊烟接天连雾,离得近了还能听到镇里孩童的啼哭声;但新培镇不同,现下天边还挂着残阳,镇里却一片死寂,加之山岚弥漫,阻隔了视线,在镇口只隐隐约约瞧见镇中建筑的大致轮廓,不像别的镇子大老远就能一览无遗镇中景象,更添几分怪异。
这仅是普通人眼里的新培镇。
栾芾知道,在这些方士的眼中,新培镇恐怕被异象笼罩、妖气漫溢,其中凶险明眼可见。
男子见她不搭理自己,一分怒气升至三分,正欲训斥一二,一个壮实的青年及时制止。
“老周,算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还来的人,想必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再者这也是个人自由。”
“哼!”老周不悦地别开眼,给面子的没再多言。
栾芾没在意他们的互动,她全部的心神都被一个静坐在树上的黑衣女子吸走了。
女子穿着紧身的黑衣黑裤,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一支浅青色的朴素发簪,她长相清秀,不算得很美丽,也不过于普通,但有股出尘脱俗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按照原著的描述来看,那无疑就是女主汤明馥,湖溪有名的两大玄学世家中汤家的大小姐。
栾芾思忖间,耳侧刮过一阵微风,清新浅淡的薄荷香短暂的充盈着鼻尖,她反应过来时,桥头另一侧站了个人。
系统出言提醒:【宿主,本次任务目标已锁定。】
与此同时,她秀气的打了个喷嚏:“啊秋——”
她捂着嘴,声音又很小,对面的几人没注意到,却瞒不过来人,方肆斜眼看来,不到一秒又无趣的光速扭头。
他对她没兴趣,但栾芾对他兴趣浓厚,反正现在其他人也在看他,她索性光明正大地端详着这个世界里的反派。
他二十五左右的年纪,一头黑亮的长发盘成道士头,长得高瘦俊秀,然而他的左眼覆着一个黑色的单眼罩,只露出了右边的一只杏眼,身上还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道袍,袍子左胸口的位置上有个白线绣成的奇形怪状的字符。
这副装扮套在普通人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可放到他身上,奇妙的令人觉得合适,仿若他天生就该那样装扮,显得整个人神神秘秘,又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通过那身不像道袍的道袍,众人得知了他的身份——湖溪有名的两大玄学世家之其二、方家的第十代传人方肆。
其他人对视一眼,心下叫苦不迭,本来就僧多粥少,竞争者一个又比一个强,湖溪的强龙汤家和地头蛇方家还都到齐了,他们这些本领不上不下的人怕是更难讨到便宜。
老周忍不住挑刺:“方肆,你不是只在蒙浬看阴宅吗?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方家世代偏居一隅,家训有一,出师之前不能因业内之事出蒙浬;方肆出现在这里,证明他已经能独当一面,老周故意提起这茬有挖苦之嫌,又有奚落之意。
方肆略微侧头,瞟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这人一如既往的倨傲,老周气得直跳脚。
青年又出来打圆场:“大家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前路凶险,以后我们少不得相互帮扶,福祸相依,祸福相依!”
老周只是想发泄不满,也不是真的想挑事,毕竟方家人的确有目空一切的资本,真要干起来,这里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青年给他搭了台阶,他就冷哼地撇开头。
方肆见此,也不屑地转头,脚下一蹬,曲起一条腿靠坐在桥梁上,双臂抱胸的闭目养神。
栾芾在他斜对面,经他一番动作,看清了他的五官,他右眼下方靠近眼尾的位置长着一颗细小的泪痣,他通身皆透着乖戾和冷漠,但她看着那颗泪痣,莫名觉得他有几分可爱……当然,仅限于他不说话的时候。
日落月升,周围的镇子隐隐透着亮光,时不时传来几声警惕的犬吠。
新培镇还是被烟岚遮掩,一眼望去只有一片静寂的漆黑。
一行人原地静候,谁也没有盲目进去。
栾芾掏出怀表,就着皎洁的月光,看清此时快10点了,但他们还在等待良机,至于何时是良机,她这个普通人参透不来,只能老实的陪他们一起等。
天上的圆月被乌云遮挡,不久又被释放,不一会儿新的乌云又来势汹汹。
11点半,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来,清辉再次洒在新培镇上,与之前不同的是,银白的月光在那方寸之地泛着诡异的猩红。
方肆遽然睁开眼。
汤明馥利落地跳下树。
其他人纷纷站直身子,不过眨眼的功夫,方肆就在镇口找了个绝佳的站位,他的速度实在过快,栾芾错开十几步才跟上。
不多时,所有人都站在新培镇与外界的分界线上严阵以待,除了方肆和汤明馥,其余八人有的割自己的血在身上涂涂抹抹,有的烧符纸喝符水,有的一通舞剑。
栾芾:“???”
“镇子被肉眼不可见的瘴气笼罩,待会月上中天之时,就是一年中瘴气最薄弱的时候,方家修体,汤家修魄,变薄的毒瘴奈何不了他们,我等却要以术防身。”青年抽空给她解惑,观她这个小白什么防护都没做,顺手给她掐了个护身决。
栾芾心领了他的好意,见他心善,有意结交:“侠士贵姓?”
“举手之劳,当不得侠士盛名。”青年谦虚的连连摇头,“我名唤陆戈。”
话音刚落,汤明馥开了口:“天狗逐月,现在不进,过了0点就白费功夫了。”
众人抬头,果真见大团的云层逼近圆月,玉盘的边角已然开始泛黑,边心里直呼倒霉,边又多加了层防护。
“叮铃铃——叮铃铃——”
身后传来了铃铛的响动,一声又一声,在死静的山间不断回响,由远及近,清晰的传入耳中。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斯文儒雅的青年披着夜露走来,朦胧的月光下,他肤色白得透光,那薄薄的双唇无一丝血色。
他相貌雌雄难辨,非常俊美,一举一动都不像真人,倒像传说里蛊惑人类的精怪,老周等人不由得干咽口水,心下发怵。
青年好似比他们还慌张,先声解释:“你们别怕,我是人,如假包换的普通人。”
看样子,他被误解不止一次了。
老周松了一口气,嫌弃地嘟囔:“普通人来添什么乱。”
青年听到了,带着歉意道:“各位侠士,你们忙你们的,我连温禄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老周不吭声了。
连家是军阀,湖溪是连家的地盘,可以说湖溪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连家人的后花园,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连家人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更有资格进入新培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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