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勉强找到了一个不算结果的结果——那对老夫妻的大儿子叫姜来福,听名字就可以想象在当年生活最难的时候,父母对未来的期盼,但来福并没有为这个悲惨的家庭带来福气。
按照现有的档案,姜来福在父母安置进养老大楼第二年,就因为无法承担照顾两个老人的重担选择离开到其他城市工作,大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家对这些走动管理得不严格,有想法的年轻人总是到处跑。
刚开始几年,这个姜来福还回来给父母办理各种手续,尤其是在父母需要养老金之后,他回来给母亲办了残疾证明,想要政府的补贴,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办下来。
后续姜来福时不时来过几次,都是想给父母一个保障,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在外地很忙,可能一走就好几年没办法回来,父母在家总要有人照应,很明显,这是真的。
因为他最后一次到政府办事,文件上的时间已经是五年前,后面再也没回来过。
而刚好他离开后第二年,他的父母就完全没办法干活了,只能靠政府的一些补贴维系生命,两个老人平时还是出门蹭点大锅饭,阴雨天腿脚不便,就只能在家吃,或者谁家老人有多余的力气,就帮忙带点。
明明已经很努力活着了,说不定一直坚持着,就是想等儿子回来看最后一眼,但结果却是他们先死在了大火里。
姜来福工作神秘,没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就连大楼里跟子女关系好的老人都不怎么见过姜来福,更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也就是说,找不到人,等于他们的线索又断了。
翻了几个大柜子资料才翻出来的资料,没想到就这么一点,还断了,大家难免心灰意冷又难过,还以为被杨瑞月找到这个漏洞,可以一口气顺藤摸瓜把纵火凶手给抓出来。
档案上的信息被记录在线索黑板上,白色的粉笔画了圈圈跟连线,经过这么一划分,线索走向很清晰,姜来福背后却是一片空白。
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人生,现在,他连父母都没有了。
杨瑞月是第二个看资料的,现在大家看了一轮后又回到她手中,一份份填写了信息后没有盖章的文件叠在一起,并不算很厚,只是这些文件明显已经废弃存档,如果不是政府有这个习惯,他们连这个都拿不到。
刑警们回到各自岗位后,卢粟还是安排了人手去火车站查票,哪怕希望渺茫,也得查,他们就是干这种活的,再辛苦都得为了人民、为了真相负责。
姜来福去了那么远的外地,不可能一趟一趟转车回来,除非他要躲什么人,不然总有那么一两次会选择坐火车,只要他坐过火车,就有查到的可能。
等刑警们派出去,卢粟走到一直沉默的杨瑞月身边,疲惫地坐下问:“杨小姐,你有什么看法?”
“一个愿意为父母跑很多次政府申请生活金的人不会看着父母死亡不管,卢队长,火灾的消息目前上报了吗?”杨瑞月慎重地问。
卢粟想了想,说:“要说上报,肯定已经上了,城市报纸已经换了好多篇文章,警方也发了悬赏令,但是一直没信息,至于省内报纸,目前也有了关注,所以省内才会选择组专案组,但是姜来福应该不在省内,想要知道的话,可能得花一点时间?”卢粟说着,忽然露出无奈的神色。
杨瑞月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便问:“是有什么难处吗?”
面对杨瑞月的疑问,卢粟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可能不了解,这些年文字在很多地方,是属于一种罪,能耐留存的报纸,都是政府罩着的,但也不会什么都敢报,我们这已经算是山高皇帝远过得轻松些,但外面可不定斗成什么样。”
有些政策上头想的时候可能是好的,可底下人不会像伟人一样处处为人民服务,自然容易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总之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样,他们有心想办大案,但省内能力不足,外地的政府呢,还在联系,如果不上达天听,调查得可能不太顺利。
“说是这么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技术不行,国外好像已经有了不少关于火灾的研究,但是我们还比较落后,所以没办法第一时间提取,随着时间过去,痕迹留存越来越少,一旦那些痕迹消失,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凶手了。”卢粟觉得,对于他们,无奈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技术不够、人力不够、声望不够,连媒体都不够,明明是一个火灾大案,差得如此艰难。
杨瑞月垂眸凝视姜来福档案上的出生日期,忽然问:“这个出生日期,是道厉吗?”
“啊?什么倒立?”卢粟陷在自己的思维里,一下子没听清。
“这个出生日期,应该不是现在用的公历吧?”杨瑞月指着日期问。
一对没文化的老夫妻,应该不可能会算公历,而且按照他们的习惯,从小用的就是阴历,也就是道家自己推算排的纪年日历,所有道家推演的技术口诀,都在道厉的基础上,用公历是算不出来的。
不是不能算,是麻烦,还得换算过来,况且只要不是移民久的家庭,都会选择给孩子过农历生日,这是传统。
卢粟一下子还真被问着了:“你一说这个……怎么说呢,我们记录肯定是按照公历的格式来记的,这些人自己报的什么日期,我们就不是很确定了,有时候,很难说得通,反正,日期就差一两个月,不要紧吧?”
杨瑞月睨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开口是解释:“在道家的推演上,差别很大,差一刻钟,命可能都不一样,我打个比方,这个日期按两种算法,可能一个还活着,一个已经死了,时间不准确,等于你要派两拨人手去调查。”
人都是有命数的,通天命的大师算一下日期,就知道人什么时候死,如果算错了时间,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算不准的时候,就尽量不会开口。
当然,有人忍不住非要说就是了。
卢粟两眼一黑,环顾一圈已经不剩几个的刑警,咬咬牙:“你说,我想办法找人,总之,只要是线索,我就安排人去找,我自己去都行。”
既然卢粟都这么说了,杨瑞月就不客气了,她让贺渝珏找了几张干净的纸开始按照两个日期推算。
第一个日期,就当姜来福跟父母都没文化,直接给工作人员报的农历出生日期,而工作人员没问清楚,直接填了,所以照着算就行;第二个日期,则是按工作人员已经给他们换算了公历日期,那就要先换回农历再计算。
杨瑞月将两个日期以农历的写法写在纸上,接着写推算的命格与现在的时间。
一堆乾坤甲子的,卢粟看不明白,他看一会儿就跑去安排人手了,想从其他地方再借调几个人过来。
出去调查,为了安全跟真实,最低都得三个人行动,遇上危险可以有照应,没有危险,互相记录的信息对比着,可以最大程度还原询问时的场景。
楼下食堂送了早饭上来后,杨瑞月刚好算完,贺渝珏出去喊了卢粟回来,说已经算完了,确实在两个地点。
卢粟匆忙赶回来,他捞的人手还不太够,但消息更重要。
杨瑞月看他回来,放下手中的油条,用帕子擦干净手:“卢队长,我已经写好地址了,你可以让人去看看。”
纸上分别写了推演过程,还有算出来的方向与一个范围,是范围,没办法确定到具体的城市道路。
“没办法更详细吗?这范围太大了。”卢粟皱起眉头,按照这个范围,就是把警员的腿跑断了,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
杨瑞月摇摇头:“没必要,我上面还写了工作,你们按照工作范围找,到那一问,就很清楚了,这两个日子出生的人,都不会做什么正经工作的。”
此时卢粟才在一堆文言文里看到了记录的工作,第一个日期的人跑去了滇南搞走私,第二个日期的人在西北搞盗墓,好家伙,都是些干了就掉脑袋的事,这日期真卧虎藏龙。
刚巧,无论是走私还是盗墓,都是消息相对灵通的行业,反正只要干了,不管好不好,总是很容易问到的,问不到就装大款,只要够人傻钱多,不愁找不到线索。
卢粟立马跑去安排,这种事得找有经验的去,他不能离开大本营,只能让自己的徒弟去,不说直接把人带回来,至少得有一点线索,顺便把那些违法犯罪的人一股脑给端了。
刑警们已经连轴转了很多天,现在都是忙一会儿就眯一会儿,完全不敢多睡,但又确实坚持不住,就连贺渝珏这样精力很好的年轻人都忍不住打盹,杨瑞月却始终如一。
女刑警偷偷拿了热水给杨瑞月,轻声跟她说:“杨小姐,喝点热水睡一会儿吧,你也熬一晚上了,我们这就是这样的,抓住机会就眯一会儿,这样才能更有精力坚持下去。”
“谢谢,我不困的,你们放心睡吧,有消息我再叫醒你们。”杨瑞月接过了水,还是没休息,她本来就是纸人,哪里用得着休息?
看杨瑞月确实没什么疲倦感,女刑警就先去忙自己的了,还说让她就需要就喊一声。
查案的过程中,很多时候都像在做重复的无用功,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找到的线索到底有没有用,只能机械地一处处找,海底捞针一般去寻找那个“万一”。
痕检科消息也一直送来,但都没什么进展,还是那些话,“不足以证明”、“没有明确证据”……类似的内容看多了,就会觉得很累。
杨瑞月熬了三天把刑警们目前收集到的线索都看了一遍,她又挑了三个人出来去查,一查发现这些人都属于查无此人的状态。
不是说这些人死了或者失踪,是他们都属于偶尔回来探亲,但只要离开,就没人知道他们去哪里的状态,只能等他们下一次回来,跟姜来福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
卢粟手头没那么多人,他再一次向上申请人手的时候,专案组到了。
现在倒是不缺人手了,但人家不会信杨瑞月一面之词,说不定还觉得杨瑞月信口开河。
贺元瑞那边也刚好联系了贺渝珏,说是如果可以,别让杨瑞月跟专案组的人起冲突,那些都是省内调派过来的精英,理念不合产生冲突的话,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总之一句话,人家是专案组,人家有能力,人家就可以很牛。
而杨瑞月名不见经传,能力也属于歪门邪道一类,估计不太受欢迎。
贺渝珏委婉地把事情跟杨瑞月说了一声,主要是提醒她别跟那些人起冲突,什么难听话都不用理,做自己的就好。
杨瑞月想了想,说:“那我还是不继续在这里待了,一直在这里也不会得到更多的线索,我去找一下其他地方,比如说这里。”
说着,杨瑞月点了点自己写的一个地址,是隔壁省的一个城市,地方不大,也不太出名。
“师父,你怎么打算去这里?”贺渝珏不解,那应该是杨瑞月完全没去过的地方。
“因为他的命数让我觉得很奇怪,其他人算完之后是很明确的,但是这个人,我怎么算都觉得很奇怪,有种算出来的结果跟他这个人不匹配的感觉。”杨瑞月斟酌着用词,没把话说得太死。
她只是直觉上认为对方有问题,但不确定,这种感觉就像是,拿题目给的数字代入了公式计算,明明步骤都对,但结果得出了“老奶奶行走时速每小时八百公里”的荒谬感。
这种情况,要么题目给的数值是假的,要么题主跟答案不是一个人。
杨瑞月对这个推算结果感到奇怪,所以打算跑一趟,不带贺渝珏。
贺渝珏正准备收拾东西呢,他听到杨瑞月的话惊呆了:“师父,为什么不带我啊?我还可以给你开车,在路上照顾你,为什么不带我?”
“因为你在这里可以拿到第一手信息,来保证我所有推演都是正确的,”杨瑞月坚持不让他跟着,“并不是所有推算出来的结果都为正确,道家没有绝对的错与对,我更希望你留下来,在这里,你能够获取到的消息,说不定比我更多。”
最终,贺渝珏还是被杨瑞月说服了,他得留下来,为了那些死去的老人,不能意气用事,只有他们双方都拿着最新的消息沟通,才可能把真凶找出来。
离开前,贺渝珏送杨瑞月去火车站,他依依不舍地送杨瑞月上火车,一个劲叮嘱在外面应该怎么生活。
杨瑞月都一一应下,其实按照人类的年龄来说,她的年纪很大了,但遇上的人都容易把她当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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