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后没多久,杨瑞月忽然又下来,将当年父亲给她的玉佩递给贺渝珏。
“师父?”贺渝珏愣住,他知道这块玉佩对杨瑞月来说意味着什么,捧在双手中,小心翼翼。
“你知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玉佩,当年他让我带着它,一路往南,不要回头,最后活了下来,现在,我交给你,还是那句话,如果我回来之前你遇上危险,带着它,跟你爸妈,一路往南,不要回头,等我过去。”杨瑞月认真地说。
贺渝珏第一次在杨瑞月平静的脸上见到这么认真的神色,顿时也严肃起来:“我记住了师父,遇上危险,我就带着它跟爸妈跑。”
交代完,火车响起哨声了,杨瑞月快步转身追上缓慢移动的火车,上去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时间比较紧,来不及定好的包厢,杨瑞月自己随便买的票,没带多余的行李,就是一身普通的工人装背一个挎包,加上短短的娃娃头,看起来像是个准备投亲的小朋友。
身边的人有男有女,男人一身臭味,脱鞋打呼,还有人带着东西吃,小孩儿一直在哭闹,大一点的就跑来跑去打闹,没有一阵安静过。
杨瑞月充耳不闻,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火车到目的地。
好在夜间就没那么闹腾了,除了偶尔起夜的婴儿跟男人的呼噜声,还算安静。
不过夜间也是各种小贩跟骗子偷偷冒头的时间,他们开始手脚不干净地摸来摸去,动作非常轻,一看就是老手,而骗子则是跟所有还醒着的人招呼卖东西,自然不可能卖什么真货,但顶不住人的贪婪。
小偷摸到了杨瑞月这边,将手伸向杨瑞月的挎包,摸到一堆纸,以为碰上大鱼了,结果掏出来一看,全是纸钱,吓得在车厢里大叫,整个人摔在地上,屁滚尿流地往后爬,指着杨瑞月说不出完整句子。
尖叫声吵醒了周围的人,抱怨声渐起,杨瑞月手指微动,散落的纸钱瞬间消失,于是包厢里陆陆续续醒来的人只看见一个忽然发疯躺着地上的人,没看到纸钱,还抱怨他吵醒了大家。
现在坐火车离开的都是辛苦人,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谁想被吵醒啊?顿时有脾气不好的男人上去推搡小偷,让他滚出车厢。
小偷一直说有鬼,语无伦次,根本没人信他。
杨瑞月垂下眼,刚才她顺便把小偷偷过的东西都还给了其他人,算是给对方一个教训,希望他以后不要偷东西了。
火车速度慢,需要坐三天四夜,中途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小偷跟骗子更是来来回回,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来问杨瑞月要不要首饰,说是他那有保真的黄金跟好东西。
看杨瑞月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拿出什么绿色的东西晃了一下,一脸嘚瑟地说:“没见过吧?这可是好东西,水头足着呢,样式也漂亮,你要是中意,我给你打这个折。”
杨瑞月抬头看他一会儿,说:“带裂纹的玉叫阴玉,只会伤身,地下出来的东西,更是阴上加阴,轻则倒霉,重则有血光之灾家破人亡,我的建议是,你赶紧找个地方埋了,或者从哪里来的,就放回哪里去,不然你下了这趟火车,就会倒霉到死。”
“呸!小皮子怎么说话呢?我好心给你打折卖东西,你怎么还说话咒我呢?不买就不买,哪里有你这么做人的?你才血光之灾!”男人忽然破口大骂,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单纯觉得被冒犯了。
“我没必要骗你,既然你拿了真货出来,我自然就只说真话,如果是假的,我说不买就是了。”杨瑞月平静地说。
这些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知道男人手里有真货,但是不太好了,不过更多是不信杨瑞月一个小姑娘能懂这些,于是有几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出来打圆场,拖着贩子离开,说跟小姑娘干什么一般见识?
杨瑞月远远看着被拉走还骂骂咧咧的男人,像是看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命运。
火车到站后,人们陆陆续续下车,杨瑞月也跟着往下走,顺着人流走出火车站后,正准备找交通工具去城里,就看到那个男人过马路被忽然出现的汽车给撞飞了。
那辆车甚至没停下,直接撞到了火车站墙边,一看就是刹车失灵了。
杨瑞月叹了口气:“都说赶紧丢了,怎么不信呢。”
现在她来的这座城市比较落后,还没有公交车,城内也没有电车,这种落后的城市还有很多,都是要慢慢发展的,资源没那么快分过来。
没办法,杨瑞月只能靠双腿去城内,她来找的人名字跟生辰不知道是不是假的,怎么算都很奇怪,人好像在这边,但又难以确定一个具体的地方,就连姜来福她都算得七七八八,没想到中间还有这等人物。
信息要不是错的,就是对方背后有高人。
杨瑞月靠双腿走进了市内,先找个电话亭给贺渝珏报平安,顺便问问案子的进展。
很可惜,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还是没什么进展,专案组过来调查,虽然带来了更好的技术,可结果跟杨瑞月提出来的差不多,还是需要人海战术一点点去查。
知道进展后杨瑞月就向贺渝珏告别,说她最近可能比较忙,就不联系了。
这座陌生的城市人流不多,很多工人,路上小孩儿不知道是流氓还是辍学的,反正跑来跑去。
杨瑞月花了两天时间摸清楚这座城市的结构,心中有了大概的地图,再对自己找的人进行第二次推算,结果却依旧是模糊的,她想了想,决定去找本地的流氓帮一下忙。
小流氓们虽说难控制,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他们往往知道得最快。
为了让小屁孩们听话,杨瑞月先用道术让他们诚实,再用他们想要的东西来购买消息。
不到一天,小流氓们就把消息带过来了,他们没听说过杨瑞月说的那个人,但是找到了一个改名的,曾用名跟杨瑞月提供的那个名字只差一个字。
小流氓说:“我们只能问到这个消息,你不会不给我们钱了吧?”
“给,但你们要把这个人的名字跟现在工作的地方告诉我。”杨瑞月手里提着一袋酥饼说。
那些小流氓二话不说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杨瑞月,最后从她手中拿到了一块钱跟一大袋酥饼。
杨瑞月得到消息就赶紧往那个人工作的地方跑去,她就说自己应该不会算错,原来是把名字改了两次,名字对不上,自然算出来的信息都对不上,唯一能算出来的工作,还是因为姓氏传承,比较好找。
姓氏在古代基本代表了基因传承,所以祖宗跟小辈的行为模式其实会比较相似,就像祖上是搞文学的,后代只要有那么点基因,差不多就还能再出一个,不然也是相关大类。
不一定准,只是加上名字里第二个没改的字类别就好归纳许多。
查到的人现在叫丁一飞,档案中写他叫牛武军,到了这边的城市后他给自己报的名字叫牛文军,因为名字像,才被小流氓们注意到。
现在再代入丁一飞的名字去推演,杨瑞月那种货不对板的感觉消失了,而且明确算出了地址,跟小流氓们说的地方相当近。
到了地方后,杨瑞月没打草惊蛇,她发现这一片做的是黑集市。
自打禁了各种买卖后,集市就荒废了不少,都要去供销社,属于政府包办,城市内顶多加个百货大楼,那还是得大城市,小城市去掉供销社,就是跑一些代销,赚个辛苦钱,属于帮供销社干活,偶尔有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就当货郎,以物易物。
而黑集市,属于一些自发性行为,里面什么都卖,敢做这种事,被人发现了都会被打成you派,到时候全家都遭殃。
每个人都不开口,假装不知道,而那些投机倒把的人就偷偷摸摸把黑集市建立起来,有的人就赚得盆满钵满。
杨瑞月算出来丁一飞就在黑集市贩卖文物,也就是从地里挖了东西出来,把便宜的拿出来碰个运气,干文玩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本来就是个耗时间的活。
但只要遇上大款,就能少干很多年。
黑集市并不固定时间开,甚至没什么开的规律,单纯就是有人来买,就有人卖。
今天刚巧,不少刚拿了尖货的都过来蹲着了,他们不会把货摆出来,那样不容易跑,如果被发现了,还可以说自己就是来散步的,根本没有打算卖东西。
前两年管理更严格的时候,连多余的、可以买卖的东西都不允许留存,该充公充公、该用就用。
杨瑞月在附近观望了一圈,主要是看面相,人的面相可以体现很多东西,只要算出来的信息跟她已知的信息对应上,那就是她要找的人。
最后杨瑞月视线落在一个吊儿郎当靠墙站的男人身上,对方身量不是很高,脸上有点脏,看起来像个愁苦人,生活不顺艰辛那种。
谁又能想到,他身上带着的小玩意儿,足够买好几个他呢?
今天生意不是很好,没什么人过来,贩子们就呆滞地站着,偶尔动一动,假装自己就是出来发呆的。
杨瑞月等了一会儿,确定丁一飞没生意后走了过去,问:“有人推荐我来的,想要点尖货。”
丁一飞低头才看见杨瑞月,不耐烦摆手:“去去去,小屁孩懂什么尖货?你肯定是跟那群小流氓一伙的,小姑娘家家的赶紧回去绣花挑水,毛都没长齐呢。”
“我知道你这有一对金镶玉镯子,生坑出的老货,样式精美,足够你在牢里蹲一辈子。”杨瑞月也不生气,反而指了指他身上褂子的一个位置,示意镯子在内袋里面。
听杨瑞月开口就是精准的描述,丁一飞脸色一白,他惊疑不定地再次打量杨瑞月,可怎么看怎么面生,况且,年纪太小了。
干他们这行,什么都可以没有,眼神不能没有,有的人不能得罪、有的人最好不要接触、有的人最好供起来,可丁一飞看了又看,还是不明白应该把杨瑞月分到哪一类中。
丁一飞态度明显好起来,他摸不准杨瑞月的来头,要是哪家大小姐,来他这买镯子,可是他的荣幸啊。
“您真有眼光,我这确实是刚出来的老货的,年头水头足足的,工艺非常精致漂亮,要是交出去,直接就得放最高级博物馆那去,您要不掌掌眼?”丁一飞捂着内袋问。
“不了,镯子这东西,所有卖家都一样,说是掌掌眼,后面就纯粹坑钱了,我只是想问你,你下坑的时候,跟的哪个队?”杨瑞月开门见山地问。
丁一飞这下是真愣住了,他无法理解:“您说啥……跟的什么队?”
杨瑞月点头:“按照我对你们这一行的了解,下墓基本不会是一个人单独下,能单下的多少都是祖传的功夫,不外传,也不会露面,你既然露面了,还有这种水头的货,不是跟队的,就是二道贩子,你是哪一种呢?”
听着杨瑞月口中的一个个词,丁一飞知道自己碰上行家了,以他这种混口饭吃的,根本没办法多说什么,只好态度更低一些:“不知道……您问这个是……”
“我有想下的地方,总之,我可以花钱跟你买消息,你跟的谁的队?”杨瑞月追问。
看杨瑞月神色不像作假,丁一飞迟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警察派来的?我前脚跟你说了,你后脚把我抓公安局去,我多冤啊?”
杨瑞月沉默一会儿,幽幽道:“我都找到这了,你说不说,有区别吗?我如果是警察的话。”
丁一飞眨了眨眼,感觉好像是这样,警察如果都知道黑集市的存在了,根本不可能不来查封,现在能找到他面前问这种事,只能是同行。
“好吧,但你得付钱,消息也是很贵的东西。”丁一飞试探着说,不敢把话说太死。
最后两人说定了一个不算太高的价格,丁一飞还是有点道义的,只要了三百块,虽说三百块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巨款,但干他们这一行,只要东西偷得出去,都是小钱。
杨瑞月得到了一个关于下墓团队的消息,根据丁一飞的说法,说是有一家店,专门搞这种生意,自己下墓,也外包团队,看人手跟装备,都属于外国货,换言之——国内管不到,且没有。
所以没有祖传功夫的盗墓贼,又实在想贪这个钱,就跟那种大的队伍,有些是本地人自己组织的,靠的是家族在行业内的号召力,国外的则是从民国前就一直在华夏干倒卖国宝活计的公司。
本地家族多少有点信念,不会把太贵重的东西流出国,国外那群鬼佬可不管,好的坏的都拿走,还不要命,一个个人高马大,加上各种设备,还真能赚到不少钱。
丁一飞也是偶然进入了黑集市卖一些日常用品的时候遇见了兄弟,之后就被带入行了,他发现这样来钱很快,还可以买到许多东西,就继续这么干了下来。
下墓惊险刺激,碰上技术好的队,真的能淘很多东西出来,大部分都是走港口跟港城出去,外头的富商很喜欢古董文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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